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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夜露较为深重,许是雨后不久,风过簌簌都带了些湿濡来。
从前院到后院有一条长长的小径,两侧都种着葳蕤的槐树,暮色无月就显得幽暗静谧。
扶姞和曹栾一左一右走在前面提着灯,明亮的灯火只能照亮一方天地,远处的黑暗就像是巨兽一样将整个府邸笼罩。
时候已经不早了,夜风吹起额前细碎的额发,有些湿湿凉凉的。
江嘤嘤身上披着宽大的墨青色麒麟纹外袍,衣袍宽大几乎将她整个身子都包裹在其中,带来了些暖乎乎感觉。但是衣服太大了,她忍不住皱着眉,想挽袖子,右手却被牵着,她就摆了摆袖子将左手整个都露了出来,指尖感受着风里丝丝的凉意。
身侧李燃和往日有些不同,一路眉心有些忧心的微微拧着。他掌心燥热,指腹薄茧就摩着江嘤嘤娇气细嫩的手腕。
江嘤嘤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坏主意,她这会儿有些烦,鼻子都皱了起来。
原本她穿着漂漂亮亮的裙子,从头发丝都精致至极。但是却硬生生的被披了件这么丑的外袍,墨青色的,和她里间的藕荷色裙子一点也不搭。
这衣裳穿着李燃身上好看,在她身上却瞧着滑稽死了,李燃还非要给她披上,若不是此刻入了夜府邸上见不到人,她才不要披着这样丢人的衣裳。
她忍不住踢了踢小道上的碎石,悠悠的叹了口气。
李燃蹙眉看着前路,牵着身侧嘤嘤的手随着她的步子缓慢往后院走,还在思索着围猎之事。
此次行事他虽说着不得瞻前顾后,却是说给武炎听的。
他并非一个人,怎么能不瞻前顾后。
此事他有万全把握,但是依旧要慎之又慎确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
就如当日乌暨所说,麾下之人身家性命全都系在他一人身上,他并非是逞匹夫之勇的鲁莽之辈。兵法亦讲究谋而后动三思后行,狡兔尚有三窟怎么能不留后路。
早在一开始,他就做好了所有的打算。
然而,围猎那日他不在,要如何和嘤嘤说这件事,还是要好生斟酌一番。
正想着,手腕就是一沉,李燃站住脚步就瞧见身侧少女干脆蹲在地上不走了,他有些疑惑看去:“嘤嘤?”
江嘤嘤抿着唇,不怎么高兴的样子:“我脚疼。”
漆黑杏眼怠惰的看着前面被黑暗笼罩的漫长的路,就算是提着灯也只能照亮一点点方向。这破天气,她不想走了。
她抽回手有些丧气的蹲在那里,也不管身上披着的衣裳会不会弄脏。小径上铺了一层碎石缝隙里的杂草倔强的探出头来,身上还挂着水珠,瞧着颇有几分韧性。
好好的,怎么会脚疼。
李燃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夹道的槐树繁茂,小径一眼望不到头,瞬间就明白了,一时有些无言。
“嘤嘤……”
主子没有跟上,前面的两人就自觉停步站在两侧给身后人照亮。
曹栾鼻观眼眼观心的垂着首,规规矩矩的站着。
扶姞就没那么守规矩了,提着灯的手动了动,脚下忍不住微移,想看这作精又在作什么妖。却刚抬眼就正对上了对面内侍曹栾微蹙眉的视线,一瞬间浑身僵硬,顿时就不敢动了,忙垂首规矩站好。
身后高大的槐树投下张牙舞爪的阴影,在风中微微晃动着。
在走过去之前,李燃还有些挣扎的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提灯的两人,堂堂皇子怎么能做这样没有威严的事情。
从小到大不管在哪里他从来都是身姿笔直挺拔,行步如风,从骨子里就带着皇族骨子里的矜贵。
两个人在外面又没有什么不得已的事,怎么能这样狼狈又不雅观在一起,莫说仪态,一点体统都没有。
好在已经入了夜,天色黑漆漆一片,也不会有人瞧见。
他就一撩了衣袍,屈膝蹲下,低声无奈道:“好了,上来吧。”
就算是这样屈膝蹲着,背脊也是笔直挺立着的。
江嘤嘤顿时脚就不疼了,心情甚好的站了起来,喜笑颜开的扑了过去,勾住这人的脖颈抱好。
她身上还披着那件丑不拉几的袍子,沉沉的,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高挽的发髻间簪着的金贵的鸾首玉步摇。
“夫君你怎么这样好?”
得逞之后,她总是不吝说些好听的。李燃却是知道她秉性的,一时间眉梢都是无奈的,唇角还是忍不住翘起。
一面又想起自己皇子威仪,还是忍不住叮嘱道:“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江嘤嘤才听不见他说什么,坏东西背脊挺拔宽阔,走路也是稳稳当当的。夜风带着丝丝凉意,但是却侵不入身上披着的宽袍,只能拂开脸上的发丝,仔细些能察觉到那风里夹杂着微不可查的细雨。
她有些困了,脑袋抵着李燃的发,闭着眼睛还不忘满意催促两声:“夫君快些,要下雨了。”
李燃:……
等到了正院的时候,江嘤嘤已经睡着了。
因为主子没回来,院中的婢女就得一直候着,然后就全都见到是自家殿下绷着一张脸,稳稳的将皇子妃背回来了。一时间,十几双眼镜都瞪大了,都道皇子妃是伤着哪里了。
院中长廊下等光明亮,扶姞淡定的将手里的提着的灯递给了侍候的婢女,有些麻木道:“莫要胡说,皇子妃只是睡着了。”
一旁的春嬷嬷和青芜也在,闻言青嬷嬷脸上的担忧之色消失了,变得有些迷茫和麻木,青芜已经和旁边的婢女吹嘘起了自家主子从前的丰功伟绩。
江嘤嘤原本盘算着李燃这些天只是在搞小动作膈应太子,结果等到次日午休,李燃和她说起围猎之事时候,她才终于想起书里这天李燃都做了些什么。
神色顿时就变得微妙。
太/祖是马背上赢的天下,秋日围猎之事是古来就有的传统,上岭禁苑有修葺好的营地,每年陛下都会带皇子臣子来禁苑狩猎。不光是皇子臣子,女眷也是有的。
禁苑一待就是近十天,男子去比试涉猎,女眷多数还都只是在郊营中骑马,比射箭罢了,或者去草垛里猎猎兔子。
禁苑围猎这样的事,除了是男女主增进感情的大好机会,自然也是反派搞事情的大好机会。
太子李恒为了安抚卓家,在围猎时候将卓侧妃也带了过去,元雅容心里一直闷着一口气,对李恒的态度也越发恭敬。李恒终于瞧出自己太子妃的不对劲来,害怕雅容自此与自己疏远、离心,来了禁苑两日就一直将卓侧妃放在一边转心哄着元雅容。
然而,元雅容已经心有些冷了,哪里是那样容易被轻易劝回来的。
终于在禁苑第三日暮色将至的时候,一向克制自己步步谨慎的李恒终于放纵了一次,强硬牵着一口一个不符合礼教要推拒的元雅容的手,带着她同策一匹马一起到了一处繁茂的林中,要教她骑射。
元雅容看着能为自己改变的李恒,心下终究松动了几分,语气虽然还是冷冰冰的,但是态度已经缓和不少了。
然而却不成想,两人刚缓和关系没一会便惊了马。
那马本来是李燃动了手脚的,他的人都在另一处山脉设伏,只等次日李恒狩猎的时候,将人引到深处解决。只是李燃算来算去都没有想到,李恒会大晚上拉着太子妃去林中骑马,挑的还是那匹最强健最好,明日狩猎要用的那匹。
好在,李燃因为对此事的慎重,一直派人盯着太子院子,等到发现太子误打误撞惊马入了密林,立刻调整方案。先一步让自己的人潜入林中寻找太子下落,等找到就将人补刀解决了。
禁苑虽然地势复杂,但是只有深处才有猛兽,李燃将原本准备好的猛虎放到了李恒失踪那一侧的林中,便静静等着消息。
林子深处是到处都是荆棘和泥泞,甚至还有沼泽,甚至夜幕渐深后还能听到深山深处的令人头皮发麻的狼嚎声。
这一切就像是上天给这两人的考验一样。
两人从马上摔下来都受伤了,李恒愧疚不已,但是好在元雅容并无责怪之意,两人就一起互相搀扶着往回走。
林中方向难辨,李恒虽有熟读天文史册但是却从未亲身看过,差点几次走错了路,然而元雅容一直忍着胳膊的疼痛,鼓励着他。
最终两人躲过这一路上的重重危险,泥潭刺客还有猛虎,等回到营地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了,两人满身狼狈却是双双搀扶着,面对头顶的朝阳皆是满心劫后余生的喜悦。
经过此事后,两人感情更甚一步,变得更加温情脉脉,也加深了卓侧妃对元雅容的恨意。
这两人暂且不提,反派谋害主角终究是要以被拆穿而收场。就如那匹被动了手脚的马,李燃的人怎么也寻不到,最后却自己跑回了营地。
也因为如此,太医才在这马上发现了端倪。
最后便是彻底的清查,终于在李燃身上发现了一样的香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