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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璃回到家, 妈妈坐在客厅里等她，见她回来随便问了几句学习的情况，就放她回房间。
她拎着书包走回二楼的房间。房间里黑乎乎的，她反手拍亮墙壁上的开关, 却被书桌上坐着的少年吓了一跳, 尖叫一声后连忙捂住嘴怕惹来楼下的苏母。
绯羽早就手快地抛出一道屏障, 见她吓得面容失色微微皱眉, “我有这么可怕吗？”
阿璃捂着嘴摇头，闷闷的嗓音从指缝中传出来, “你不可怕, 但你突然出现就很可怕了。”
绯羽依旧穿着宽松的T恤，甚至领口太大了都能看到锁骨旁的小窝。他的头发打的很碎, 毛茸茸的，但是微翘的眼尾挂着的寒霜又标示着他很不好惹。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绯羽都是那种最惹眼的存在。
绯羽从书桌跳下来，走到阿璃面前, 微微俯身很认真地看着她，“回来的可真快。”
阿璃怔了一下不明白他的话。
绯羽直起身淡淡道：“一个月前我目送你穿到大唐去伤害那时的我，不过一秒钟你就回来了。”
阿璃轻轻眨眨睫毛，顿时明白绯羽在几千年后找到了穿越前的她, 看着她穿越, 又看着她回来。那句目送你去伤害那时的我，顿时让她说不出话来。
绯羽伸手从她外衣口袋里拎出一枚白色的玉佩，“他给你的？定情物？我看到你搂他脖子了。”
阿璃两手背在身后没说话，看着少年强撑着一副漠不关心的倔强神情，眸光却早就支离破碎。
绯羽又把玉佩给她塞回去，“还有作业没做吧, 去做作业，高考落榜了可别赖我。”
听着绯羽话里带着许多现代的词汇，阿璃突然意识到，她的记忆还停留在一个月前的大唐，但是绯羽早就不是那时的上古凤凰，数千年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很多东西。
她拿起掉在地上的书包走到书桌前坐下，掏出卷子准备刷题，绯羽则很随意地从空气中抽出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单手撑着侧脸看她做题。
在这种盯视下她连一加一都算不出来，耳边传来绯羽的声音，“不会做？你瞧，这样，把这条线画在这里......”
阿璃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你还学了这个？”
绯羽一下子沉默下来，他能不学吗？他看着她出生，看着她牙牙学语，看着她上小学上中学。每一天他都变成一只小红鸟跟着她，或落在窗户外，或变成文具盒上的红鸟贴纸。这些东西日久天长就学会了。
“在这儿画辅助线......”绯羽没有理会阿璃的问话又开始讲起来。
阿璃只好将视线移回习题。
绯羽的声线如初，一点没变。除了态度清冷，别的跟从前一致。一直到辅导完所有习题他才准备离开。
“绯羽。”阿璃叫住他。
“怎么了？”绯羽扭头问，瞳孔里映出少女用手指扭着衣角的样子，一瞬间他仿佛回到了天山，她不安或无措的时候就喜欢用手指绕着衣带。
“你在隔壁住？”
“嗯。”
“一个人住？”
“自然是一个人住，”绯羽说完这句就神色一变，眼角都是冷嘲，“你是想问白泽有没有跟我住一起吗？”
少年努力克制着自己恼火的情绪，她果然不在乎他，憋了这么久还是更关心白泽。
阿璃微微一怔，“我没有要问白泽啊，我只想问，你一个住还是身边幻化出一对父母什么的？”
绯羽神色松了些，淡淡道：“一个人住，我没事变出一对父母做什么？没有人会来差我这个。你妈妈倒是问过我，我说父母去国外了。”
阿璃“哦”了一声，闭上了嘴。
绯羽看了她一会儿，终究还是硬不下心肠做让她难受的事。
原本他是带着怨恨度过的几千年，做梦都想快点到她出生的那一刻。
他想过许多报复的方法，但是当软乎乎的婴儿抓住他手指的那刻，他就知道什么都无法做。无论是什么样的她，当她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就不再掌控自己了。
最后他想，那就等她长大没收她的手机吧。
但是他也没能没收她的手机。
那种感觉很奇怪，看着阿璃每天投喂游戏里的他，一副关心他吃没吃饱的模样，他突然觉得还不错。当然有时候也会吃醋，因为阿璃多照顾了其他人，或者给谁买了他没有的东西。生起气来他甚至想给自己氪金。
就这样他陪伴她长大，就像当初她陪伴他长大一样。
“早点睡。”绯羽只淡淡说了这一句就离开了。
阿璃看着他消失的地方，终究还是不敢问出他黑化的事。
*
阿璃第二天坐公交上学时，车窗外飞进一只小黑鸟。没有人看得到他，只阿璃一个人能看到。
小黑鸟没敢碰她，只落在空中的扶手上。他一过来，阿璃身旁的人立刻下车了空出座位。
阿璃坐下，小黑鸟又落在窗户边上。
虽然不能交谈，但是阿璃心里却泛出一股甜甜的开心，就像男朋友陪自己上学一样。她其实也不知道昨晚上为什么会突然做那样的决定。看到季幽沉默的样子她就忍不住想让他开心点，于是就收了他的“聘礼”。
可能美强惨最触动她吧。一想到少年季幽穿得破破烂烂坐在树杈上等她和等被她克扣的窝窝头，她就从心底愧疚。
愧疚虽是出发点，但终点是喜欢。
她曾很认真想过自己对崽崽们的感情，对绯羽是亲人，他从一开始就陪着她，她也很护着他，每次都先想着他，很多事都不背着他。但这种感情虽然亲昵，但不到爱情。
白泽像是朋友。她会跟他斗嘴，也会让他帮自己圆谎。白泽知道很多她的秘密，她在白泽面前也很放松。但是如果对方是自己真正喜欢的人，怎么可能放松得了呢？
司千咒像时刻准备挨揍的弟弟，而司千夜她其实一直挺怕他的。司千夜的沉默跟季幽的沉默不同。季幽沉默只是因为他不爱说话。司千夜的沉默却觉得是蓄势以待。他始终像一柄最锋利的宝剑，时刻等待出鞘。
而李洛和盘更像亲和的哥哥，他们永远不会伤害她，也永远会理智地处理一切。这种相处从一开始就有了界线，是气场上的不敢亲近，所以直到最后一刻，阿璃对他的称呼还是殿下。
只有季幽像是完全属于她的，无论是大荒，还是大唐。他孤孤单单的，小心翼翼地接近她。她只心软过这一次，只一次就把自己交代出去了。
小黑鸟跟着阿璃飞进教室，看到已经粘在椅背上的小红鸟贴纸，它微怔一下落在角落的墩布把上。
它轻轻叹了口气，它还是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毫不犹豫地碰触她。虽然它现在可以用灵力包裹全身隔绝不祥，但是这只能维持几天的时间，实在太短了。平时他不舍得用，他想留着跟阿璃单独在一起时用。
晚上阿璃下了补习班，她特地从偏僻的公园穿过去，这样就没有人注意她古怪的行为。
“这个给你吃，”她拿出一包软奶糖对着空气问，“你有没有吃过？是软的，不是那种硬糖。”
季幽接过来那包花花绿绿的糖，“没吃过。”自从阿璃从钱塘县消失后，就再也不会有人给他糖果了。
“你没吃过？”阿璃有些惊讶看着他剥开糖纸，“你也不是真的幽魂，平常需要吃东西，你都吃什么？”
季幽笑着看她一眼，“吃粮食，吃肉，不吃零食。我除了出来看你，就是待在幽冥。”
“待在幽冥做什么呢？”阿璃想不出那个昏暗的地方能做什么。
季幽陪她慢慢走着，“处理幽都的日常事务，处理完就去打理冥河的莲花，然后在小木屋里坐着看你留给我的东西。”
“什么东西？”
“你写的道侣证。”
“哦，那个啊。”阿璃想起来，忍不住笑了一下，“就那么几个字看不腻吗？”
“不腻。”
季幽陪着阿璃走出公园，跟着她上了公交车。车上没人，他就坐在她旁边。晚风顺着窗户进来将少女的头发卷起来，有几缕拂过了他的侧脸，像被羽毛挠过那么痒。
若是以前，他一定忍不住把她抱进怀里。但是几千年的隔阂让他根本不敢做这种事情。只乖乖坐得一动也不动。
下了车，他又陪着阿璃走那段不算很长的夜路。路灯拉长着他们的身影，将现代小姑娘的影子和广袖长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几千年的时间仿佛过去了，又仿佛没过去。
季幽远远地就察觉到一道不友善的视线望着他，他当然知道那是谁的。凤凰这种鸟霸道得很，从阿璃一出生就霸占了阿璃的房间，把自己变成婴儿床上面挂着的布凤凰转转灯。阿璃会走路了，他又变成凤凰推推车，阿璃去公园他就是凤凰氢气球。
仗着白泽李洛没有阿璃的记忆、司千夜司千咒在遥远的西域，而他因为不祥不敢靠近阿璃，绯羽正大光明地进入阿璃的生活。现在他又成了阿璃的学霸邻居。
他停下脚步问：“绯羽...还每天去找你吗？”
阿璃立刻也跟着停下，脸上带着一点不安，“昨天找过，没做什么，教我做了几道题。我会跟他说我喜欢你的事的。绯羽...就知道要怎么做了。”
阿璃这点倒是干脆，若是定下喜欢谁，就不再拖泥带水藕断丝连。
听到她说喜欢他，季幽倒是挺高兴的，他想了想道，“我去跟他说。”
阿璃也没坚持，点点头。
临进家门的时候，阿璃见季幽还是有些拘谨，她笑着用手指点点自己的脸颊，“我虽然答应我妈高考之前不许早恋，但是我可以提前让你亲亲我的脸。”
季幽微怔一下，很低地笑了一声，“那你得等一下。”
阿璃歪头看他，“怎么亲脸还要准备？”
“不是，”季幽道，“我得用灵力罩住自己，你快考试了，不想突然笔芯没油吧？”
“还可以这样？”阿璃惊讶。
季幽微动手指，空气轻轻震动了一下，灵力包裹住全身。他微微俯身，在小姑娘脸上轻碰了一下，但是对方立刻转过脸捏住他的下巴把红唇送了过来。
温暖的嘴唇相触，他脑海中轰然一炸，不由自主用手环住她的腰，吻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明明被吻得眼尾嫣红，嘴唇微肿，甚至连葡萄眼都氤氲着一层水汽，但她还能笑着对他说，“你刚才吃的糖是西瓜味的。”
季幽低眸看着她，心里很柔软。他很想一直这样抱着她，但是他知道有些事得提前解决。
“回去吧，早点睡。”季幽松开少女的腰肢，催促她回家。
阿璃有点不高兴，转身要走，却又被拉了回去。温凉的吻重新落下来，落在她的睫毛上，落在她的下巴上，还落在她的脖子上。
“明天我陪你上学。”
她想起委屈地站在墩布上的小黑鸟，笑着说，“你可以落在我的书桌上，我不怕不祥。”
我不怕不祥，几千年前她就是这样说的。几千年后能对他这样说的人还是她。季幽轻笑了一下，“我知道，回去吧。”
等阿璃的身影消失在院门时，他才转过身看着空气问，“你一直跟着，不累吗？”
穿着宽松T恤的少年慢慢显出身形，微翘的瑞凤眼懒散地盯了他一眼，“有什么累呢，我觉得你挺累，知道我在这里，一直诱使着阿璃说喜欢你。”
季幽淡淡道：“你既然知道了，就别再跟着她了。”
绯羽满不在乎地插兜，看着对面二楼亮起灯的房间，“阿璃是凡人，有无数辈子。我一直等，总有一世可以等到。”他不等季幽回话立刻补充道，“好了，我得去辅导她功课了。这个你不会反对吧？她考不上大学，就永远不能早恋。”
季幽抿抿唇，看着绯羽消失在空气中，心里很轻地说，就你会等吗，我也会呀。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是盘的番外，但是里面会穿插季幽和阿璃，以及剩余几个崽崽的去向。然后还会有一个番外，阿璃成为游戏里的纸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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