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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世界坍塌的瞬间、身体随着地面碎裂而往下坠的时间里,楚云谦仿佛看到了一个巨型的茧。
那是一个由细密的黑色丝线织就的茧,它悬吊在半空中,牵引着它的黑线犹如蛛丝一般向着目之所不能及的远方延伸,直到与世界尽头的黑暗融为一体。
楚云谦坠落于一片漆黑的水中,从那股令人感到恐惧的窥视感再次出现的那一刻,他们眼前的世界忽然就解离了,如同被风吹散的沙砾,整个世界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事发突然,他甚至都来不及看同伴们的情况就掉进一个漆黑的空间里。
那片无边无际,仿佛黑色海洋的不明水域并不深,楚云谦坐在水里甚至不用担心会被淹没,因为他就算是坐着的,那水也只是堪堪漫到他的胸口处。
理论上,他从高空坠入那么浅的水里,身上的骨头应该会被摔断,头骨也直接碎裂,毕竟这和跳楼没有什么区别。
但他此时却是毫发无损地出现在这里,而且身上的部件也是完好无损,并没有那种从高空摔下来的疼痛感。
自水中站起,楚云谦观察着这个古怪的地方,这里很黑,但并非是那种因为没有光的黑暗,而是这个空间里只有黑色和白色。
黑色的是他站着的犹如墨水一样的这片水域,白色的是光,他像是误入了某个黑白漫画里的彩色人物,在这个空间里过分突兀。
楚云谦蹚着水朝四周走,边走边呼喊同伴的名字,静默的空间里只有他的声音回荡着。
久久得不到回应,楚云谦意识到他的同伴并不在这,就连一直跟着他的楚枭都没了踪影。
“砰——砰砰砰——”
不知走了多久,楚云谦忽然从这寂静的地方听到了除了蹚水声和自己的呼吸声之外的声音。
他徇着声音的方向走,想着不管那是什么,总比一成不变、空无一物好。
越是靠近,那种类似于鼓点声的动静越大,直到楚云谦能模模糊糊地看见一个漆黑的轮廓,那种需要停下来仔细听才能捕捉到的声音已经很清晰了。
不仅是声音,他发现仅仅没过他小腿的水变得有些粘稠,而且越往声音的方向走,脚下的阻力越大。
楚云谦弯腰用手舀起一捧水,发现它们不再像之前那样轻易地就能从他的指缝间溜走,它们此时的质地更像是能流动的面糊。
除了走路有些阻碍外,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眼前的物体越来越清晰,等到楚云谦看清那个漆黑的物体时才发现,那是他坠落时看见过的、被悬吊于高空之上的茧。
而那有规律的鼓点声就是从茧中发出的,那声音仿佛就敲在他耳侧,他的心脏仿佛和那一声声鼓点产生共鸣,正在胸腔内跟着鼓点的节奏,规律地跳动着。
他皱着眉抚上心口,感受着手下有些偏快的震颤,楚云谦并不喜欢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更不喜欢这种失控感,但无论他如何深呼吸,试图平复心跳,那颗心却执意跟着鼓点跳动。
此时此刻,他深陷泥潭,眼前只有一个漆黑的茧,他能感觉到,那能引起他心脏共鸣的声音也是由一颗心跳动所产生的。
随着他的靠近,他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着,到最后,楚云谦不得不弯着腰死死捂着心口才能喘口气。
楚毫不怀疑再由那茧中的心跳牵引,他的心脏会因为跳得太快而炸裂。
他脚下被已经粘稠得仿佛淤泥般的水缠住,身体因为心脏快速跳动而产生的疼痛、和呼吸不畅被迫弓着,如今竟是到了退无可退的境地。
楚云谦脸色苍白,额角和脖子的青筋迸发,他咬牙取出手杖,短刀快速出鞘,照着那个茧往下狠狠一扎。
‘砰—砰砰砰砰砰砰——’
‘砰———’
心跳声在一瞬间剧烈加速,然后又突兀地停住,再也没有动静。
楚云谦整个人跌坐在泥沼中,他刚刚在心脏停止跳动的一瞬间以为自己的心脏终于承受不住爆开了。
直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趋于平稳,他才有了重新活过来的感觉。
休息过后,楚云谦攀着那个茧站起,他垂眼看着那个还插着他的刀的茧,思考片刻后,他决定剖开它看看。
漆黑的外壳被剥落,他看见了这个空间内第三种颜色,鲜血的红色。
剥开染上血色的白色内层,楚云谦看见茧中有张黑白分明的脸,他的瞳孔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因太过震惊而紧缩。
——那张脸他很熟悉,尽管没有色彩,他依旧认得出,因为那是他的脸!
茧中的人和他有着一样的相貌,一样的身形,甚至连身上的衣服都是一样的!
楚云谦的心脏似乎又有些不受控制地停跳了一瞬,他甚至荒谬地认为自己或许已经死了。
但那个念头只闪过一瞬,楚云谦接二连三被过度冲击的大脑重新恢复冷静,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还活着。
不等他研究那个茧中人,他身后的黑暗中忽然冒出一双手,它们悄无声息地缠上楚云谦的胸口,在他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的瞬间就将他拉进黑暗的水中。
冰冷的手牢牢禁锢着楚云谦,那双手力气奇大,抵在他后背的身躯也很结实,他所有的挣扎在那人面前显得那么的徒劳。
加上猝不及防入水,楚云谦根本没有任何准备 很快就因为呛水而感到一阵阵灼烧般的窒息。
好在拉他入水的人还没打算让他死在水里,楚云谦感到一只冰冷的手托着他的下颌将他的脑袋轻轻掰向侧边,然后一个冰冷却柔软的东西压上了他的唇,为他渡来了一口救命的空气。
那人在水下的速度极快,渡了三、四次气的功夫,楚云谦在浑浑噩噩间就听到了水面被破开的声音,接着大量空气从鼻腔涌入,直把他咳得神志不清。
楚云谦任由自己被拖上岸,等状态恢复后才转头颇无奈道“你拉我入水前好歹打声招呼啊,就不怕我敌我不分先捅你一刀?”
他身旁也在浑身滴着水的男人闻言应了一声,正是恢复了成年体型的楚枭。
“刚才是什么情况?这里又是哪里?希雅和余柯呢?”楚云谦看看周围,见到的还是那片只有黑与白的领域,在他们脚边不远处,还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湖泊。
楚枭拧了几下自己的衣角和裤腿,他皱着眉,似乎很不喜欢衣服湿答答地粘在身上的感觉,嘴角不高兴地绷着。
不过烦归烦,他还是认真回答楚云谦的问题:“你掉进水里,被里面的东西魇住,我找进来的时候你看起来快要死了,他们还在外面。”
“所以我是直接掉进这个湖里,然后一直待在下面吗?”楚云谦皱着眉问,难怪他之前一直觉得呼吸困难。
“那我们现在怎么出去?”楚云谦看着周围和他被魇住时见到的别无二致的景物,有种他们进入了二重幻境的错觉。
楚枭反常地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睛被湿透了垂落下来的头发遮挡了一部分,但楚云谦却知道他在看哪儿。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楚云谦看见绳索一般的黑色细线从湖水中升起,像是有了生命一般往上爬。
他看着黑色细线爬动的方向,顺着那看起来像是影子一般的黑色物体向上看,这才从长长的、仿佛没有尽头一般都黑色‘影子’另一端看到了一枚漆黑的茧。
是他在半空见到的那一个。
“那是什么?”楚云谦看见不断有黑色细线从湖水中升起,向茧的方向涌去,想到自己一直泡在这些东西里,刚才似乎还呛进去几口水,他现在觉得有点反胃。
楚枭也抬头看了看上空的茧,顺手截住一段向上飞的黑线,将它摊在楚云谦面前“这是人类负面情绪的具象化,颜色越黑,就越是痛苦,它们被系统利用各个副本从人类身上采集,汇聚于此,然后用来供养祂。”
细线在他手里扭了几下,然后被他掐断,消失。
楚云谦意识到了什么,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说出这一切的楚枭“那是系统提到过的神?”
“不,那只是祂放在副本里的投影之一,用来吸收养料的残骸,祂的本体在更高的地方。”他的语气平淡,像是在陈述着一件平常的事,但却能让人感受到他身上有种哀伤的情绪。
楚枭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劲,他一改之前的笨拙,比起之前,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人,那种能理解许多情绪的人。
想到他们还在副本内,这里又有奇奇怪怪的梦魇,楚云谦不由得怀疑这个突然emo起来的男人是不是真货。
楚枭丝毫不知道自己正在被怀疑,他短暂地沉默了一阵,突然转头盯着楚云谦,很郑重地对他说“你能不能帮我杀了祂?”
前一秒还在消沉,下一秒就要请他杀神,话题转得太快,以至于楚云谦差点反应不过来。
他看着那直勾勾盯着自己的、熟悉的眼神,又听到他对那个神明满满的恶意,楚云谦确定这真的是真货了。
看着小怪物严肃地等他的回答的模样,楚云谦颇觉好笑“你就那么讨厌神啊?为什么一定要杀祂?”
本以为按着楚枭的性格,他会得到一个‘对,就是很讨厌’之类的回答,岂料楚枭却皱着眉道“祂很痛苦,很渴望能得到解脱。”
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理由,楚云谦不由得收起了玩笑的心思,楚枭和副本有某种联系并能感知到游戏规则,这他知道;
但他不知道这个来历不明的小怪物居然还能和那个素未谋面的神明建立联系,并知道对方很痛苦。
“你怎么知道祂很痛苦?你能感觉得到?所以才想杀祂?”
“有个自称是神明的声音告诉我祂很痛苦,一直让我杀了祂,那个声音说,我的诞生就是为了杀神。”
楚枭回忆了一下,他还在蛋里的时候时常能听到一个充满痛苦的声音,每天都烦着他,现在他倒是没听到那个声音了。
他转头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正在思考着什么的楚云谦,然后继续盯着他,非要他答应自己去杀神不可。
楚云谦暂且把楚枭和那个未知神明的联系撇到一边,他颇无奈道“我也杀不了祂啊,我连祂长什么样、在哪里都不知道,怎么杀?”
而且系统连杀神这种话都不让说,更遑论动手了,怕不是分分钟就会被抹杀。
“等等,这个副本里有神明的投影,你对神的杀心又那么重……所以你是故意抽中这个副本的?”
楚云谦用怀疑的目光看向楚枭,见他下意识绷紧肩膀,一看就是心虚了。他横了那个像个大型犬一样低着头认错的人一样,没好气道:
“下次干这种事提前说一声,万一是个很危险的副本怎么办?我们不能牵扯其他人……”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这句话有什么问题。
楚枭却敏锐地迅速抬头问“不牵扯其他人……你答应帮我了?”更像一只讨要奖励的狗了……
楚云谦没有说话,楚枭当他默认了,又怕他因为这次擅自带他们进这个本让他生气了,连忙解释“在外面不能说,会被发现,只有这些特殊地方不会被系统听见。”
外面,不只是副本,还包括休息区,这整个游戏都是系统的地盘,而不会被系统看到的也就是特殊副本里,有神明投影的地方。
楚云谦理解了他的话之后,感觉系统和神明的关系有点耐人寻味。
一方是一心求死的神明,但祂本身又被系统囚禁在游戏深处,为了得到解脱不惜求助一个副本怪物和玩家;
另一方是不许任何人伤害神明的系统,游戏里遍布着它的眼线,用整个游戏和数以万计的玩家供养着神明,同时也囚禁着祂。
表面上神明与系统是一体的,实际上它们是处于敌对的关系,祂所在的地方不受系统控制也是合情合理的。
不过现在想这些为时尚早,楚云谦站起,看着挂在半空的茧喃喃道“只要斩断那些丝线就行了,对吧?”
听到他已经开始研究怎么把神的投影毁掉了,楚枭精神一振,积极表示自己可以把那个茧弄下来,只要楚云谦愿意动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