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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为何不试试用这方法着陆呢?
无关希望,just do it。
调整姿势,瞄准方向,用嘴不断向上方吹气。
望着漫天繁星,真要远离它们,心下暗自竟有些不舍...
星光里这旷原上唯一有气息的生灵不断重复着一个动作,渐渐地,他改变了运动轨迹。
但吹着气的阿杰自己还没确认这一点,就见他停下来,仔细观察周遭的参照物…管用了,能感觉到身体正以极小速度向下飘去。
原本不在意的希望随之增长...
一边飘行,一边不时回头查看离地距离。
可就在大地近到触手可及时,一股无形斥力轻轻托起身体,它又慢慢往上飞起。
开什么玩笑?
又试了几次,最接近到伸手可触及草叶尖就再无法下去分毫。
对这结果,阿杰既失望,又有一丝庆幸。
奇怪,为什么会庆幸?
难道是因为大地和其上的世界通往逢场作戏的舞台、欲望的盛宴、吞噬灵魂的深渊;而星空深处则通往永恒寂静与万物本源...
阿杰就此中止了着陆尝试,任由身体又一点点向天空飘浮。
不需要像以往那样借助外物才能取乐,这失重下的自由本身就是无比妙趣。
这时的阿杰已经有点摸到失重状态下控制身体运动的门道,他慢慢调整身姿,加重了吹气力度,向着星宇一点点加速。
没一会儿,加速的想法释然散去,干嘛搞得那么累呢,这点速度足矣,飘哪儿是哪儿吧,就像一条…不系之舟…
“不系之舟”,这意象仿佛有魔力,其余乱想顿时平复下去。
轻轻吐出方才吸足的最后一口空气,任自己缓缓向上飘移。
很快,心海里最后一点波纹也烟消云散,只剩映照在浩渺天幕下的孑然肉体载着一点灵光,如一叶孤舟,悠悠飘向星海…
群星之下,那点漂浮的灵光似乎再也拿捏不住任何成形的意象,就连心与身之间那看似先天的链接也在渐渐自行消解…
心海深处,某种从来都被缭乱念想掩盖、像是某种未知记忆投下的暗影般的细微扰动开始浮现,并对身体产生些微似有若无的牵引。在所有外力全都消失的状态下,肉体却循着某种比空气更稀薄的幽灵般的印记,慢慢诱导着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肌肉…
不知过了多久,身体从原先刻意放松时的平摊变成了S型蜷曲,双手交叉,缩回到胸前…
教室的后门打开着,这让正在桌面下偷偷翻书的阿杰更加提心吊胆,除了要提防教室里巡视的监考老师,还得留神外面走廊里出现意外情况。天已经挺热了,可阿杰几乎浑然不觉,手心出的汗还是冷的…
这是记忆吗?
影像、情绪、感受…全都那么真切,可怎么细看上去又有些陌生?
它来自过去的现实还是以往的梦境?
人,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难道连自己记得什么也不完全知道?
但事实又分明如此。
这翩然而至的记忆此时显得如此清晰,阿杰就像又回到了高考前的紧张气氛中…
对了,那是在梦里出现的情景…
不对,不是一个梦,是一连串梦,那时它们断断续续出现,而且当下一个片段隔了一段不确定的时日再次出现在梦里时都还与上一个片段完全相连...
随着更多记忆浮现,说那些是梦似已不太合适,因为那更像是另一场生活,只是在自己清醒时它被完全遗忘了…
哎?
在那场生活里,自己有时候是会飞的。
这不,放学了,窗外的水杉蘸满了夕阳余晖变得如油画一般。
自己攀上窗台轻轻一跃便飞了起来,只是摇摇晃晃不大自如,就这样晃悠悠飞到操场上空,还不时玩个小俯冲。
心吊着,可那感觉着实爽不可言,甚至畅快得让人发抖,连寒毛都不由倒竖起来,即便现在只是回想,心还不禁发颤…
正游荡在现实与梦的记忆之间,忽然,一直以来让阿杰以为自己身处现实世界的那种无隙包围着他的“现实感”毫无征兆地解离开来——如同它降临时一样无迹可寻…
“现实”与“现实感”这原本融为一体、完全不可分的两者,此刻却显得如此泾渭分明。
脱离了“现实感”,所谓“现实”立时还原为了一种无关现实与否的影像——只是...
影像...
与此同时,“梦”与“现实”这一直以来绝对不相交的两条轨道,在视野尽处似已交汇在了一起…
从那交点再看将回来,却见“梦”与“现实”这两条原本毫不相干的轨道之下,还有另一条从未被发见的轨道,而前面两者其实全都铺设在这条轨道之上,若一定要给这条轨道加个名字,那似乎就是“现实感”,或者…简单为两个字,“以为”。
有了“以为”,“现实”被当作“现实”是真的,于是那便成了作为现实的现实;有了“以为”,“梦”被当作“梦”也是真的,于是那便成了作为梦的梦。
只是在梦里的时候,这“以为”依然还在,那里的“现实”也同样被当作那时的“现实”是真的,于是那便成了梦里的现实...
可是此刻,当这一缕漂浮于太虚中的孤魂再也找不到平日里能让“以为”随处可以到手的一切习以为常的证据时——甚至当时那些所谓“证据”此时看来也并不能算作真正的证据,只是有了“以为”,那些无所谓证据与否的一切才成为了“证据”,而“以为”也正因有了这些其实是它按图索骥自找来却被它以为是客观证据的印证而日益坚固,由此逐渐沉积而成的“必然”最终使人完全成为它脚下身不由己的奴仆…——那“以为”只作为它本身,如此突兀而乖谬地突显了出来…
真正有什么东西可以为它作证,使它得到根本的确证吗?...
但一切又似乎全都是在这条轨道上铺就的——也只可能在这条轨道上铺就。
当它显影出来时,其他看似纷繁的一切便霎时都回到了这个从来都隐形无迹的原点,它才是唯一的轨道,除它以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于是,出现何种影像已不再那么重要,因为只要有“以为”在的地方,任何影像都可以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