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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京内一处不起眼的民宅,一位华发老者正跟一位气息薄弱的藏青锦袍男子对弈中。
中年男子轻声道:“老太爷今儿似乎步子急了些。”缓缓落子,起袖间不带一丝风。
老者抬起头,沉沉看了他一眼,“林东家是说这棋局抑或是其他呢?”
本已沉淀约莫十年,何曾急过?
被称作“林东家”的男子始终不动如山的五官,终于扯开一丝弧度,“以您的高智,自是您觉得是什么,便是什么。”
老者闻言,“啪”的一声扔下指尖白子,“林贤侄有话不妨直说,好歹你我二人认识也有十余年了。”
男人亦不拐弯抹角,起身走到窗旁,“既然您也这么说了,有些事,老太爷还是多与南边那位提前商量商量为好,毕竟,他这么一动,牵扯到的,可不是他那边,还有京里的你与我。”
“您说,是与不是呢?”他转过头来一咧嘴,看着老者笑得颇有深意,似真诚似嘲讽,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哦?林东家这是责怪上老夫啰?”老者瞬时怒目,为人小辈还是莫要太轻狂了,只等待不进攻,没得浪费时间精力。
“不敢,”男人垂头,眉眼淡淡,“但有些话,做晚辈的,还是得提前告知,老太爷还是莫要太小看刚回京的那位了,毕竟,您当年可是差点也栽在她手里了,更别说南边那位。”
老者顿时心头火气一飙,不知道是对面前的男人或者是对他话里曾经让他吃过败落的人。
“贤侄还是先顾好自己吧,区区小女子罢了,老夫此番自是有所设防的,但是,贤侄啊,作为曾经家大业大的一方大家族家主,蛰伏后东山再起自是漂亮,但,若要再如上回那般不战而退,那在老夫这里可是使不得的。”
老者似乎对男人当年的做法颇为不屑,打都不打就主动放弃领地,避到荒无人烟的小岛,真是平白添人笑话,亏得自己当时还没与他合作,省得丢人。
男人轻笑,“自然。”
老者离去后,男人仍独自一人远眺窗外,等待属下回话。
“见过家主,一切准备就绪,所有船舱已经安顿完毕。”黑衣侍从跪下道。
“嗯,”男人并无太大反应,“东西准备好了便让他们先稳住,莫要急躁,如今有人先添了一层堡垒,我们只要静静等待时机便好了。”
“告诉他们,本家主准备十年,并不是为了给人做嫁衣的。”
“诺。”黑衣人快速退下。
“若是三箭齐发,真的很好奇,你会怎么应对呢?”男子伸出窗外的手,掐没了一枝白梅,那破败的花体,渐渐被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还没有人,能在给与自己如此挑衅后,还能安然无恙那么久呢?
是吧,如此恣意之人,本就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间的。
话说这头,老者回府后,心中横竖琢磨,还是觉得男人的话里头隐藏深意,但是又百思不得其解,只能烦躁地来回踱步。
最后,他还是不放心,只能着侍从去传话,“快去,以侯爷的名义邀杨府大老爷过府一聚,记住了,做事从容些。”
“是,老太爷。”跟着老者多年的亲信自是明白,老者口中的杨府,自是江中首富,现今的皇商杨府。
当年的杨府只是江中商界一隅,现今已是城中巨头,可谓是势头甚猛。
杨大老爷跟着侍从看似悠闲,实则急忙往承安侯府赶去,哪敢不着急啊,先不说十年前,正是多得这位的提携,如今自家才有了这般地位。
而且,老人还是被今上追封的孝端皇太后的亲爹,而当今掌权人和剽悍的长公主殿下正是这位的嫡亲外孙,虽是明面上毫不亲密,但谁知道暗下有什么关怀呢,打断骨头连着筋呐。
他越想内心越着急,就怕耽误了老太爷的什么大事。
杨大老爷急急忙忙地终于见着了承安侯府老侯爷了,他赶忙躬身问安。
“起来吧。”老者坐在太师椅上,屏退了守在一旁的侍从,直视着这个因为赶路而汗流不止的男人。
暗自摇头,这么多年来还是这么不长进,也罢,这样的人才翻不起什么大浪,不像那捉摸不透、心思诡秘的人,想到那男人又是一皱眉。
杨大老爷偷偷擦着额上不断渗出的汗珠,小声问道:“不知道您老此番让小的前来,有何吩咐呢?”
一介小商贩的模样,看着完全不像江中地区的首富。
“坐吧,你可还记得多年前你从他那接手大部分家业的那个男人。”
杨大老爷细细思量,“自是记得,那位可真是不同凡响,那么多的家财,说送人就送人,真真令人惊叹!”
瞧这蠢样,林家盘踞江中将近百年,又是曾经那位的外家,这些年积聚的金山银山,哪会只有他看到的那么点儿呢,真是丢了老夫的脸!
若非老夫这些年要暗地里支持那边,这样的货色,万万是沾不上边的。
“行啦,知道便好,你也长点心,那位可是比你还精打细算的商人,能轻易便宜了你?若不是有老夫从中擀旋,看看你得被整成什么模样?”
“什么?当年...您...那真的是多亏您了!”虽说这么久远的事也无从考证,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日常奉承自家的金大腿。
老者长舒了口从青衣男人那沾来的郁气,“你省得便好,对了,你如今大概还不知道吧,那个男人如今也回京了,至于他究竟要做什么,老夫也无从得知,你自己最好也派人多盯着,别大意落套了!”
语气似带着若有似无的担忧。
杨大老爷神情恍惚,莫不是回来找自己清算?要回家产?真是令人无法安心。
“谢老太爷好意,小的什么都缺,就是家里不缺人,回去后自会提醒自家人多留意,若是有难办之处,还请老太爷多多提点提点。”
老者“嗯”了一声,之后口气一转:“孩子在家可习惯?”
杨大老爷愣了愣,随即明白:“小女和朋友自是在家舒适的,前个儿还去了趟灯会呢,谢您费心呢。”
老侯爷点点头,便着他回去了。
唉,这一步,也不知道走得如何,想起林东家的话,想必该见的人都见过了吧,但愿他沉得住气,也不知道尚在南边的女儿会如何忧心忡忡呢。
忙里偷闲的遗扇长公主殿下难得带着裹得严实的昭王殿下一同泛舟河上,当然,此舟准确来说是精心打造的花船才对。
毕竟,懒散惯的长公主殿下不可能费那般力气去干划船这种完全展现不出她美感之事。
昭王递了杯温好的酒给她,温声问道:“殿下今儿,为何这般有雅兴?”随后环顾窗外那在白日里显得少了风情的各色花船。
“坐过了别人家的花船,就想坐坐自己家的,感觉也就一般,纯粹浪费钱。”遗扇摸摸酒杯,答得还是那般任性。
昭王轻笑,“那是阿扇不靠花船赚过年钱,人商家都是靠此大赚一笔的。”
她不由耸肩,得意一下,“好吧,本扇可是靠一座楼为生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