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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昏暗,连烛光都没有点,老夫人仿佛老了十岁一般,她瘦了许多,脸上的皮肉也垂了下来,童洛锦瞧见,不由得带上了哭腔,喊了一声“祖母”,老夫人听见了,挣扎着坐起来。
“是锦儿吗?是我的锦儿吗?”
她在黑暗中摸索着,童洛锦疾步上前握住她的手道:“是我,是我来了,祖母,你受苦了。”
老夫人多日委屈见了至亲终于承受不住,只唤了一声“我的孙儿啊”便再也泣不成声,童洛锦与老夫人抱头痛哭,十姨也在一旁禁不住的抹眼泪,道:“大姑娘你可来了,你是不知道啊,这些日子二爷和林姨娘是怎么苛待夫人的!还有老爷,他们困住着我们不许我们见老爷,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样了。”
“没事,没事的祖母,”童洛锦一遍又一遍的重复,不知道是在安慰老夫人还是在安慰自己,“我来带你们走,咱们都会好好的啊,一定没事的。”
老夫人禁不住地咳嗽,她知道自己的身子经过这些时日的损耗,实在有些撑不住了,但是还是觉得欣慰,她抚着童洛锦的发,道:“我孙儿懂事,我信我的锦儿……咳咳。”
外面又是一阵喧哗,原是二爷赶到了,带着一群人朝着这边院子赶来:“童洛锦,你给我出来!”
童老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慌乱,攥紧了童洛锦的手,童洛锦安抚似地拍了拍,道:“祖母,您好生待着,我出去瞧瞧。”
“锦儿……”
“没事的。十姨,您照顾好祖母。”
童洛锦出了屋子,童二爷跋扈道:“好啊,我的好侄女,你还敢来老宅,你是真不怕我报官啊!”
童洛锦道:“我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怕的。我倒是怕二叔不肯报官。若是赶紧报了官,让官差来瞧瞧你是怎么苛待嫡母的!”
童二爷神色一僵,道:“你说什么胡话?!我怎么会苛待娘呢,娘变成这个样子,还不是受大哥所累?”
童洛锦冷笑一声:“祖母这个样子,是因为谁,我相信二叔比我清楚。”
童二爷道:“你这是什么态度?!这就是大哥教出来的好女儿,一点都不懂尊卑长幼礼数!”
“尊卑长幼礼数?”童洛锦上前两步,她的眼神过于冰冷狠厉,以至于周遭的护院都没人敢上前拦她,她一步一步走到童二爷面前,道:“但凡二叔心中有这几个字,能做出来谋害父母,陷害兄弟的丑事来?”
“童洛锦!”童二爷猛然提高了音量,高高抬起胳膊来,眼瞧着一巴掌就要落在童洛锦脸上,童洛锦眸子中寒光闪过,刚要反击,就听到耳畔传来童二爷的一声惨叫,他急急后退几步,怒视着几乎要将他骨头捏碎的童温祺。
童洛锦的视线落在童温祺侧脸上,刚才那一巴掌即便落下来她也是能躲开的但是这样有人挡在她面前,她更是开怀。
童二爷胡乱骂了几句,气恼着斥责道:“这狗崽子!你敢打我,你信不信我让人打死你!”
“还有你,”童二爷瞧着童洛锦,“指使下人对你二叔动手,你的礼仪廉耻都学到哪里去了?!”
童洛锦冷哼一声,不欲与他争辩,是非黑白自有定数,现在多说无用。
“二叔,我此番前来,没有别的意思,只为了一件事情。既然二叔不待见我,我也不绕弯子了,有话我就直接说了,我想将祖父母带走。”
“你胡说什么?!”童二爷还没说话,林姨娘便抢先道,“老爷怎么可能让你带走!万一你们母子再对老爷下毒手怎么办?!”
童洛锦双目赤红:“老爷子已经是这副模样了,还有多少时日好熬?留在这里让你们继续作践他吗?你们还要是不同意,好啊,我这就把大街上的人都喊进来,让他们瞧瞧你们是怎么对待祖父母的,无人问津残羹冷炙,可真是孝顺啊!”
林姨娘被她的泼皮耍赖震撼住了,指着她道:“你……你还要不要脸面了?你敢喊人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现在就把人都喊进来瞧瞧!”童洛锦一副决绝的模样,好似真的什么都干得出来一般,真的把林姨娘唬住了,“脸面算是什么?!比我祖父母的命更重要吗?”
童二爷的眼角低低地垂下来,阴郁又险恶,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却瞧见远处有一个小厮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脸色青白,抖如筛糠。
童二爷识得那是他安排在老爷子身边照料的下人。
“你着急忙慌得做什么?!没看到大姑娘在这儿么,丢人现眼的东西!”
那小厮也顾不上告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道:“不……不好了,老爷……老爷他……”
说着便哭了起来,童二爷与林姨娘对视一眼,心中有一个猜测渐渐成形。童洛锦更是脑海一片空白,她脚下一软,直接倒了下去。
童温祺上前一把抱住她,低声喊道:“阿姐!”
童洛锦顾不上其他,跌跌撞撞地朝着老爷子的院子跑去,童二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惊讶,不知道为什么老爷子这个时候没了,不过没关系,现在他想得到的已经都得到了,没了就没了吧。
他一边抹了抹本身并不存在的眼泪,一边喊道:“来人啊!大姑娘涉嫌谋害老太爷,将她捉拿送官!”
童洛锦俯在老太爷的床头上哭得肝肠寸断,她一遍又一遍地揉搓着老爷子的手,抽泣哀求道:“祖父,祖父你睁眼瞧瞧我啊,我是锦儿啊!我来看你了!”
在一瞬间,她回到了前世那个不见天日的夜晚,老爷子也是这样的沉默,身上也是这般的冰冷,不管她怎么哭号,怎么哀求,老爷子都没有回应他。
护院和小厮上前拉扯着童洛锦,无论他们怎么使力,都拉不动这个陷入在无尽悲痛中的姑娘,她的手指扣在床头木框里,指甲都断裂了,渗出点点血迹。童温祺护在她身后,与试图上前的护院扭打在一起,不让旁人扰他分毫。
童二爷寻来的大夫在撕扯中上前为老爷子搭了脉,掀开眼皮瞧了瞧,叹着气摇了摇头,对童二爷道了声“节哀”,童二爷便大声哭嚎起来:“我命苦的父亲啊!这就是你疼了一辈子的孙女啊,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你命啊!来人啊,把童洛锦捉拿送官!”
童洛锦神色恍惚,她不断地摇着头:“不是我不是我……祖父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夫呢!快去请大夫啊!”
她奋力撕扯着大夫上前:“你快给我祖父瞧瞧,他只是昏睡过去了,他一定没事的,没事的对不对!”
她那副怔愣疯癫的模样让大夫瞧了都于心不忍,他心中恻隐,别过头去,道:“节哀!”
童洛锦尖叫一声,跌落在地。
童温祺双目赤红,也跟着蹲下去,一手将她护在怀里,一手为她挡住试图上前的护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