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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钰手紧紧地抓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把它当作了近身防御的唯一武器，全然忘了自己身后还有沈归。
她没有呼救别人的习惯，从小到大都是：被教育要自己保护自己，靠别人不如靠自己，自救才是真正可以得救的正确方法。
下一瞬，她的眼睛突然捕捉到了黑影的轮廓和颜色，好像是——沈归？
的确是沈归。
沈归脸上才残留着些许自信，他的脑子告诉他：自己的脚不会误事，一定会平稳。所以在他的脚罢工的那一刻，沈归的脑子还是懵圈的。
如果人在摔倒的时候，手会下意识地扶住周边的事物，或者选择去撑住最为平稳的地面。
沈归也是这样，他下意识地抓紧了江钰座椅的把手，只要他用力扶住，大概率是可以让自己免于摔倒的疼痛和面子的丢失。
只有小概率才会让江钰也失去平衡，然后与他一同翻在冷冷的冰面上。
是真的只有小概率，沈归知道，但是他没有这样做。
他选择了放手。
摔倒的自救只有在一瞬间做出选择，才能让其人幸免于难。沈归思考的一瞬已经让他错失良机，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先是向右偏去，然后身体带着惯性向前跌出。
江钰看到的就是跌倒后滑出去的沈归，她本来就没有闭合的嘴巴，又因为震惊张开得更大。
她现在得自己喉咙里面都是寒风，甚至能听到风在里面咆哮、怒吼：沈归摔倒了，沈归滑倒了。
沈归的样子很奇特，他因为后背先落在冰面上，所以四肢好像为了增加与冰面的摩擦力，而伸得笔直，他的表情茫然无措，眼睛却急得乱转，像……
一只不小心翻了个的乌龟。
江钰脑海中不由得冒出这个想法，沈归的企鹅备注——傻龟却又不适时宜地蹦了出来。
“我也不做那么花哨的动作”、“不会摔倒的”，他的话还没有在空气中传播得很远，江钰依稀还能听到。
冰上摔倒的人不少，没有人注意到沈归，即使注意到了，也不会自讨没趣或者毫不礼貌地嘲笑。
沈归反而放松了很多，本来就费劲心力地掌控冰刀鞋，现在骤然失去了这个负担，身体和心上都多了一份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甚至觉得躺在冰上也不错，然后也没有忘却歪头给江钰一个“我没事，你不用担心”的眼神。
在江钰看来，沈归就像小乌龟起不来，还在表示自己可以自行翻身，不需要帮忙一样。
傻夫夫的。
江钰抿起嘴，忍住已经开始翻腾的笑容，双脚向前滑动到沈归边上，关心道：“你感觉怎么样？摔得重不重？”
她忍得辛苦，声音就显得有些走形。
沈归当然听得出来，但是他反而却有些欣喜。男人的思维有些奇怪，当他们在红颜知己面前出丑的时候，如果她们关心起来，男人们反而会觉得别扭。
若是出丑能博得红颜一笑，他们却反而忽略了自己办了糗事的事实，觉得自己出丑得应该，出丑得正是时候。
“想笑就笑吧。”沈归已经坐了起来，故作无奈般地说道，语气里满是熟络，就好像跟江钰相处了十几年一样。
江钰心头莫名一松，嘴唇似安静的湖泊坠入无数落花，绯红的涟漪不停地荡漾起来，“哈哈哈，对不起，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
虽然沈归没有丝毫介意的样子，但是江钰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强调一下自己的笑声没有恶意。
就是单纯的觉得沈归的样子很可爱，有点想笑。
“没关系，没关系。”沈归连声说着，眼睛却是盯着江钰的笑脸，一眨也不眨。当然，他没有盯得那么明显，为此他特意跟着笑着把眼睛眯起来。
他就坐在冰冰凉凉的湖面上，像一个得了大丰收的老农。
……
江钰终于完完全全地被沈归推着走了，换鞋的老爷子答应得很爽快，她总是觉得老爷子看她和沈归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有点像考古学家在研究活化石似的。
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不过，老爷子带来的疑虑只是一晃而过，江钰现在正十分惬意地坐在小座椅上，沈归穿着来时候的鞋子，将她推得四平八稳。
“今天的天空好蓝呀，还有几朵白云。”江钰看向天空，京华市上空突然在今天变得青碧如洗，前几年都不常见的白云也开始来串门了。
“是吗？”沈归有些疑惑，他的家乡工业化几乎是刚刚起步，大家都是过着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天空几乎都是蓝色的，白云也是常见。
但是他从来都是嫌弃烈阳高照的天空，反而对灰蒙蒙的阴天和黑压压的下雨天十分喜欢，因为在后者下干活凉快。
“是呀，京华市的空气指标越来越高了，相信很快就都是好天气了。”江钰一脸向往，对京华市前些年的雾霾很是不满。
“一定会的。”沈归知道两个人喜欢的好天气不一样，但是不妨他向往以后和江钰在一起时，天气是这样晴朗和美好，就像今天一样。
“嗯嗯。”江钰点了点头，下巴和羽绒服摩擦出“嗤嗤”的声音。她突然有种年纪大了，和沈归一起享受老年生活的感觉。
她将双手互相揣入对方的袖子里，整个人团进座椅中，嘴里轻轻吐着热气。这是在模仿前面的一对中老年夫妇，老妇人正是像她一样在座椅中，舒服地坐着。
沈归不知不觉也放慢了脚步，他的视线随着江钰的头部转动而转动，也看到了那一对老年夫妇。
只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沈归低头看着江钰的样子，不禁露出一脸幸福的笑容。他双手握在座椅的把手上，紧紧地抓住，抓住那存在想象中但一定会成为现实的幸福。
江钰将视线从老夫妇身上移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觉得有源源不断的热量从自己身体内部传来，就好像抱了个暖宝宝。
也许是今天的羽绒服太厚了。
江钰随便给自己搪塞了个理由，旁边几道包含羡慕和祝福的视线，又让她身体内部热了很多。
她想骄傲地挺一挺脖子，像小时候考了一百分一样，对周围说着：别看啦，我有，你们没有。
但是她还是觉得保持现状最舒服。
江钰觉得自己的心态并不老，只是这种想到老的感觉，让自己特别的踏实。她又用自己下巴在羽绒服上蹭了蹭，坦然接受了周围羡慕的目光。
好暖和，真的好暖和，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