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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城北裴府,浮光坐在灯下读哥哥寄回来的家书,知道父亲无恙便稍稍放下心来。近日来她开始抄写母亲留下的那本金刚经,也就没有再做那样可怕的梦。
慈姑打了水进来道:“小姐,今日渝安伯府上递了帖子,说是要请小姐去赏梅,小姐可要去?”
浮光轻轻摇了摇头,“不去了,就说我近日染了风寒。明日我便托人将府上的那只汝州窑的梅瓶送过去,也不算失礼。”
慈姑道:“那对梅瓶可是小姐最喜欢的,您也舍得转手送人?”
浮光笑道:“渝安伯府的梅花名冠永安城,这样好的花就该配这样好的瓶子才不辜负了。”
慈姑铺好床榻,见小姐手中还捏着那封信,便道:“可是将军和公子要回来了?”
浮光推开窗,望着那轮明月道:“慈姑,你看!等到这月亮变成一把银钩的时候,父亲和兄长就回来了。”
……
滨州城外,醴国驻军大营前,裴子澄派去打探情报的人回来。在车池的狄族人王帐之中,确实有一批醴国的俘虏,共计二十八人。
裴济与众人合计道:“稚弩信中说道让我等明日去喻丹换人,所以我们明日破晓前必须赶到车池救人。”
赵琪点了点头:“必须在稚弩有所怀疑前救出人,所以越快越好。”
子澄道:“赵叔叔说得不错,此地到车池倒是有一条捷径,但必须穿越这片木图里沙漠。有一定的风险,所以我找来了一位熟悉地形的当地人同往。”
裴济点了点头:“事不宜迟,我与赵琪带二十名精兵,佯装是过往的商旅赶往车池救人。裴瑛、世昭兄你二人还需留在军中,以防狄族军队有什么异动。”
裴瑛、周世昭二人欲代替裴济,与赵琪同去车池搭救使臣,奈何将军态度坚决,两人不得不领命在此戍守大营。
裴子澄见父亲并没有不让自己去,便擅自决定一路跟过去,以防他们在途中遇到任何危险。
……
自被扣押那日起,稚弩先是以高官厚禄相利诱,试图说服众人归降与他,不曾想这些人还颇有些气节。一怒之下,他便下令将这些醴国使臣发配到俘虏营中做奴隶。
这一群人整日里被驱使着做苦力,动辄遭受斥责、鞭打。白日与牲口同行,夜里便睡在马厩里,苦不堪言。
也有人受不了这等屈辱的生活,想一死了之。好在王驹笃定会有还朝那一天,劝说众人只需再忍耐一些时日便可伺机逃回醴国。
近日来裴济领兵击退狄族大军的消息传来,这更让他看到了一丝希望。
这日一早,他便看出守在外面的官兵似乎换成了一批新面孔,这些人不但没有为难他们,还为他们送上了好酒好菜。
也有人奇道:“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这莫不是那狄族人送我等‘上路’的壮行饭?”
“哎呀呀,这些残暴无道的小人,老夫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王驹听得也是一身冷汗,忙劝道:“诸位,诸位冷静!冷静!我看今日这营外的守卫倒是松懈了很多,说不定我等还有希望逃出去。”
又有人说道:“王大人呀,这逃出去又如何?走不了三里地,还是照样要被抓回来。”
王驹又道:“我等还是静观其变吧!”
众人皆道:“好,我们还是都听王大人的。”
同甘共苦这些时日使这些人之间建立了一种不言而喻的默契,王驹默默在心中盘算着逃出去的可能。
且说裴济一行人翻越了木图里沙漠,跟随贩卖布匹的商人混入车池的营地之中。裴济正要派人去打听监禁使臣的位置,忽然被人从身后撞了一下,只见那人对他使了一个眼色道:“小心!”
回头一看,果然有一些狄族人的爪牙盯上了他们。裴济立刻将人分成三路,朝不同的方向走,脱身后到东边的马市汇合,便可乘机摸清城中形势,方便天黑救人。
裴济、赵琪两路人汇在一处时,迟迟不见子澄几人。赵琪有些担心道:“将军,我们还是先把公子找回来吧。”
裴济挥手示意前面有兵,几人闪身躲进巷子里。
只听那两个士兵说道:“咱们大单于吃了败仗,最近可要小心着。别一不小心掉了脑袋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说这大单于和勒单王子咱们到底该听谁的?一个说要严加看管,另一个却要厚待这些醴国人。”
“管他奶奶的,谁胳膊肘粗就听谁的,快走吧,可别耽搁了时辰。”
两个人快步往城南方向走过去了。
赵琪道:“将军,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裴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跟了过去。
到了城南果然找到了几座军帐,四周守卫甚是森严。几人正在商议对策时,忽见西大营浓烟滚滚,有人高声呼喊道:“着火了!粮仓着火了!快来人救火!”
那守在门口的头领道:“你们两个看好这里,其他人随我去救火。”
裴济、赵琪见此时守卫松散便要冲进去救人,忽听得有人唤道:“父亲别去,使臣们被关在东边的马厩里。”
原来子澄今日与裴济分头行动后,被人引到了此处,一番打探才摸清了关押那些人的位置,于是在西面制造了一点混乱,引开了那些守兵。
王驹等人见外面的一大半守卫都跑去救火,便趁机跑了出来。不巧刚跑出来,又被几个提刀的守卫堵住了。王驹见形势不妙,正要躲闪不及,忽见那几人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王驹未曾想到竟然能在此处见到裴济,悲喜交加道:“裴将军,我们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裴济忙将人扶了起来道:“大人们受苦了,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出了狄族大营,使臣们藏进商队的马车里,其余人跨了快马,飞速向南边的滨州奔驰。
行到半路,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道:“尔等休走!”
裴济回过头去,只见稚弩引着几千名精卫飞速向他们追来,连忙命赵琪带着马车先走,他与士兵们在后面掩护。
裴济跨着飞卢马将稚弩引去相反的方向,那稚弩见了裴济的红缨枪如同嗜血的野兽,一路策马追了过去。裴子澄见此情形早已是心急如焚,只得折返回去与那追兵缠斗。
然而此刻裴济却无心与稚弩正面争锋,只是奋力往那片沙丘中奔去。稚弩连忙引弓连射两箭,一箭射空,另一箭则射穿了裴济的左肩。
裴济忍着剧烈的疼痛继续往前奔走,飞卢也受了惊吓,发狂似地跑进了沙丘之中。
就在众人性命垂危之时,远处突然刮起漫天的黄沙。一簇簇的火光如同无数个太阳将暗夜点亮,迎风招展的‘裴’字战旗如招魂幡一般摇曳在夜空下。
稚弩料定裴济必死无疑,又见裴军来势汹汹,立刻调转马头往北撤离。
周世昭见敌军要逃,引了一支先锋兵就要追上去。赵琪见状连忙大喊道:“周将军不要追了,前面是狄族人的兵营。”
周世昭怒骂道:“老子今天就要灭了这些兔崽子。”
“请将军快去救父亲吧,他……引马闯进了沙丘之中,如今……如今生死未卜。”裴子澄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昏了过去。
“子澄,子澄!”
赵琪道:“世昭、裴瑛快去找将军吧!这孩子先交给我。”
……
那晚众人在茫茫的沙丘之中寻找裴济,找了整整几个钟头还不见半个人影。众人都在心急如焚的时候,一匹身形矫健的骏马从沙丘中冲了出来,仰天发出长长的嘶鸣。
裴瑛定睛看了看,心潮澎湃地道:“那是将军的飞卢。快,就在那个方向!”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那稚弩居然如此歹毒,竟在那箭镞上淬了巨毒。要不是裴济常年习武,身体底子强健,恐怕已经当即毙命了。
被救回来的那二十八名醴国使臣皆是惭愧不已,个个默默垂泪。若不是裴将军拼尽性命守护众人,他们如何能全身而退。
“王大人,我们必须要把将军救回来,不然我等有何颜面面对陛下,面对天下人!”
王驹何尝不是这样想的,但他也是一筹莫展。
众人彻夜未眠,都在合谋如何搭救将军。周世昭早已没有了耐心,当即取了长刀,冲了出去。
赵琪连忙追了出去,“周将军要去哪里?”
周世昭挥了挥手中的长刀,横眉怒目道:“老夫这就去取了解药,再割了那稚弩的狗头。”
赵琪拽住缰绳道:“将军千万不要冲动,现在裴将军昏迷不醒,如果再出什么岔子如何使得!”
“那你说该怎么办?老弟,将军现在等不起呀.”
“我们确实要找狄族人拿解药,不过不是稚弩,而是上次送信的那个勒单王子。”
周世昭闻言欣喜地下马道:“有法子你早说呀!”
于是周、赵两位将军同裴瑛、太守李陌、使臣王驹合谋如何才能找到那个勒单王子。
王驹仔细回忆了他们被关押的那些时日的所见所闻。
众人见他忽然拍了拍自己说道:“想起来了!听人说过,这个勒单王子常常在傍晚去月亮河祭奠他的母亲。
周世昭道:“那还等什么?咱们即刻就去!”
于是几人留了裴瑛照顾裴济父子,其余人跟着一位熟悉地形的当地人去找那条沙漠里的月亮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