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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宫中传来消息说陛下要留裴将军议事,浮光心中便觉得有些隐隐的不安,于是早早辞别了长姐,从东郊柳巷大伯府上速速赶回家中。
裴济回府后阖家用过晚膳,又有一众幕僚前来拜谒。其中就有周世昭、赵琪两位将军,一行人在南书房中议事到亥时才散去。
老管家送罢诸位客人,裴府的庭院里又安静了下来。
浮光合上手中的书问道:“慈姑,给父亲炖的野山参好了吗?”
“好了,小姐可要亲自送过去?”
“嗯。”
浮光端着参汤迈进南书房,小心翼翼地放在父亲桌案前。
裴济看了看女儿,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十分惭愧。自从六年前发妻病故后,家中琐事自己亦多有疏忽,更是无法弥补两个孩子年幼失母的伤痛。
他回过头去看着墙上的那副丹青,艰难开口道:“阿漾,你的兄长前日才到津州,还不知何时归来。爹爹明日一早便要领兵赶往滨州,你在家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多同长姐、大伯商量。”
“父亲放心,家中诸事都有福伯、慈姑照料。女儿会派人给兄长送信,我们兄妹二人都等着爹爹得胜归来。”
裴济点了点头,“女儿性子沉稳、聪慧过人,爹爹自是不担心府上。只是你年纪尚小,为父多有愧疚。”
浮光垂眸答应道,“爹爹放心,女儿省得!”
夜深人静,骤雨初歇,一弯缺月透过稀疏的梧桐树枝漏出几缕清晖,让人看了生出几分寒意。
一阵凉风吹进屋里,浮光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慈姑连忙起身关紧门窗,小丫头穗儿忙倒了一盏热茶递到浮光手上。
慈姑看了看浮光微微泛红的手指,心里有些不忍,“小姐,夜里风凉,还是早些歇息吧。剩下的这些就交给穗儿和奴婢来做吧。”
浮光放下茶盏道:“不碍事的,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咱们要赶在父亲出征前把这些冬衣做好,隆冬腊月、北地严寒,父亲腿上亦有旧疾,这些防寒保暖的东西最不能少。”
慈姑点了点头,默默挑了挑灯芯,让屋里的光线更亮了几分。
几人忙到天色微白才合了眼。只是刚刚一躺下就听到老管家吩咐伙计们准备马车的声响。
浮光揉了揉眼睛,批衣起床。
慈姑眠浅,听见声响连忙吩咐小丫头拿了洗漱用品进来。
裴府门外裴济翻身上马,福伯吩咐小厮们打点好行李。
浮光立在马下与父亲话别,“女儿知道父亲在外行军需轻车出行,也就没有准备太多的东西。唯独这些冬衣鞋袜是必不可少的,望父亲千万保重身体。”
“好,福伯、慈姑家里就交给你们了,照顾好小姐。”裴济转身望了一眼天边渐渐散去的乌云,对副将裴瑛等人道:“走吧。”
浮光听着马蹄声渐行渐远,一时觉得风吹得眼眶酸涩,转身对慈姑等人道:“咱们进去吧。”
旭日东升驱散枝上霜露,裴济一行人跋山涉水过了涵羽关,快马加鞭地赶往尹州、宣州。
……
永安城内城北裴府,浮光用过早膳,派小厮将自己的信递到东郊柳巷裴大爷家里。又托人给长姐带了话,说自己今日要去飞云观祈福,请她帮忙跟先生告了假。
“小姐,雨后山间路滑,依老奴看还是隔日再去也不迟。”老管家有些忧心地劝道。
浮光躬身上了马车道:“不碍事的,趁时辰还早我们可以慢慢上去。”
福伯又看了看,同行的除了慈姑和穗儿只有兴儿、平儿两个驾车的小厮,又忍不住说道:“奴才再给小姐派两个人跟着可好?”
“福伯,他们皆是习武之人,遇事也还能应对。况且你也知道,飞云观的道长们都是隐世修行的高人,素来不喜外人扰了清静。”
将军走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护小姐周全,老管家在这个府上待了大半辈子,承蒙故去的老裴公提拔做了府中管事,这大少爷和小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就说是亲如骨肉也不为过。
不过小姐的性子他也是知道的,于是又是对着小厮们一阵嘱咐,才将一颗悬着的心稍稍放回肚里。
……
飞云观坐落在城郊的雁回峰上,相传是前朝的一位得道高人的修行坐化之地。观外群山环抱、格外清幽,雁回峰上又云雾缭绕好似仙境。
山路崎岖,慈姑吩咐兴儿小心慢行,车内仍是十分颠簸。好不容易行至半山腰上,只听得轰隆一声巨响,车身猛然一晃,连人带马眼看就要栽了过去。危急之下兴儿紧紧勒住了缰绳,这马又是府上受训多年的良驹也十分有灵性,撅着马蹄往回转了半圈稳稳地落在了平地上。
“何事?”浮光稳了稳身子,打起帘子问道。
“小姐,方才前面有山石滑落。”平儿心有余悸地答道。
“慈姑我们下去看看吧。”浮光下车想要探明究竟。
“小姐,当心!”穗儿有些害怕,犹豫着还是跟了下去。
只见狭窄的山道已堆砌着大大小小的石块儿,沿山崖一侧的路更是被砸出了一个一尺来宽的缺口。
“小姐,这路怕是过不去了。”兴儿探查了情况禀报道。
浮光抬头看了看岩壁上松散的泥土,也有些后怕道,“先把马车牵回来吧。”
主仆几人正欲转身往回走,忽听得山崖之下一阵若有若无的簌簌声,似乎还夹杂着悲戚的鸟兽啼鸣之声。那声音时近时远,一时难辨方向。
山风吹拂,卷起满地落叶尘土。浮光攥紧了手中的绢帕,心似鼓点。慈姑感觉自己背脊上冰凉一片。两个小厮也拔刀出鞘,紧张地注视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穗儿攥着浮光的衣袖道:“小姐,咱们快走,莫不是这山里的妖怪要出来了。”
“莫怕。”浮光安慰地握了握她的手指。
“小姐,好像在那边。”兴儿指了指方才地面塌陷之处。
几人侧耳倾听,果然听见一个微弱的声音在呼喊着:“救,救命!”
只见荆棘丛下面一阵骚动,“小姐,下面有人!”兴儿喊道。
“快,救人。”
几人合力将那老者救起放在一块青石上。只见他灰白的头发散乱,脸上布满尘土,身上一件青布长袍也被划破。
“丫头,有水没有,快给老朽喝一口。”老道半睁着眼有气无力地看了看浮光。
“慈姑,拿水来。”
老道咕咚咕咚地喝完,恢复了些力气,从怀里摸出一枚指甲盖大小的药丸塞进口中,仰头吞了下去。
“老伯,您没事吧?”浮光觉得那药丸气味甚是奇特,忍不住问道。
“无碍,无碍!这个呀,是老朽自制的伤药。”老道挪了挪身子又看着兴儿道,“诶,小伙子,劳驾扶老朽起来。”
兴儿将他扶住,半靠在山石上。
“老伯,您为何孤身一人在此?”浮光继续问道。
老道抹了一把脸上的尘土道:“哦,老朽本要上山去送药。奈何今早行至此处,山石滑落使我驼那畜生受了惊吓,不慎……不慎跌了下去。”
浮光道:“那老伯的马现在何处?要不要我们替你寻回来?”
老道神色有些为难地道:“咳咳,老朽的那头骡子野性难改,闯入了林中,不去寻它也罢。”
浮光点了点头,“那我们带你下山养伤可好?”
正要命兴儿平儿两个将他扶起来,见他摆了摆手道:“老朽无碍,只是有件要紧的事情必须要做。”
浮光疑惑道:“何事?”
那老道摸了摸怀中的物件道:“老朽今日无论如何将此物送到这山上的飞云观。”说着他勉强站起身来,试着迈了两步,险些栽倒在地。
浮光等人连忙将其扶住,“道长莫急,这观中有位玄冲道长倒与我家是是世交。所以老伯的事情我等也责无旁贷。”
那老道听见浮光提及玄冲欣喜道:“是了,是了,师父他老人家长年云游四方早已将飞云观交于师弟玄冲掌管。如此便请姑娘将此物亲自交到玄冲道长手中,老朽感激不尽!”
浮光有些为难道:“只是这前路已断,如何能上山去?”
老道指了指下方道:“姑娘不知,这半山腰上有条小道直通飞云观。只是极其隐蔽,除了山中的道人没人知道。”
浮光点了点头,“如此便好。”
老道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小瓷瓶,“小姑娘千万小心,此物虽能救人亦能害人性命。”
浮光有些疑惑地接过瓶子,却也不再多问,只是拿丝帕小心包裹住放入绢袋中。
“若是玄冲道长问起,晚辈该如何称呼老伯?”
那道长捋了捋长须道:“老朽原也是这飞云观中的弟子,道号玄辰。哦,说起来,玄冲还该唤我师兄。只是老朽后来得一高人指点,钻研歧黄之术,便出了山云游四方。”
“原来是玄辰道长,晚辈失敬。”
“姑娘见笑了。”
一行人乘着马车往回行至一块长满青苔的碑石前,玄辰喝道“停!”又指了指路边的一条山涧道:“就在对面了。”
兴儿跨步跳过水坑,拨开一堆没过头顶的蓬草道:“小姐,这里果然有条山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