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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办得如何了?这都四月中旬了,再不收网,我可是要撑不住了。”邱父面色不好地说。
“放心,石家已经打点好了州郡那边,现在已经万事不备了。黄家如今吃得越多,到时候吐出来的就越多。而且我已经派人盯着他们了,到时候即使县衙里派去盯梢黄家的不把消息禀报,咱们也能再次悄悄告发。到时候县令一出面,黄家怎么也得难受一个来月,咱们趁着这机会赶紧抢占他们家的生意。想想,人赃并获的情况下,他黄家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州郡那边,可是州郡那边又有石家的人出手阻拦,黄家想脱罪,恐怕不行。等他认清现实,准备拿银钱赎罪时候,咱们又趁着这空挡和他的客户暗中来往,那些人知道他犯事儿后,为了自家买卖肯定会和咱们做生意;即使有一些签订契约的,那也是黄家先违约,收了钱又不能按时交货,他们要是肯和咱们做生意再顺便告上黄家一回,那黄家基本是没东山再起的希望了。”男人笑着说。
“那就好,事情办得如此周密,想来黄家是逃不出咱们的手掌心了。”邱父点头,然后举杯示意,男人笑着举杯,而后轻轻呡了一口。
邱父放下杯子之后,又小声道:“这边也已经撒钱弄好了,惟一的麻烦是码头上的‘康草鱼’,他是码头卖苦力们的领头,又和那些船家们交情不错,要是黄家走他的门路,运送货物,咱们该怎么办?”
“你这是当局者迷啊。”男人笑道,“黄家拿出那么多钱财雇佣人手,囤积货物,他家银钱周转已经到了极限,哪能再花钱收买康草鱼?再说康草鱼是什么出身,黄家又是什么出身,咱们这些人平时没事都不想和康草鱼粘上关系,更何况算是书香门第的黄家?而且,咱们要得不就是黄家自己犯错吗?他牵扯的越多,闹的事情越大,县令才会越生气,这事情就越不可能用银子抹平,咱们大姚的律令对于花钱赎罪可是有规定的啊。”
“说的是,咱们四家一起出手,如今局已经做得这么稳妥了。除非他黄家有老天帮忙,不然,他家注定还是要回去挖土种田。”邱父得意道。
“这个自然,我这几天会派机灵的人继续盯着黄家,估计他们出货就是这十来天的事情,咱们忙活了一个月,总算是要有结果了。”男人也是神色飞舞,“如今向家向叶宇马上要离开县城去外地忙他自己的生意了,黄家找不到能在县令那里求情的人,他们是死定了。”
相比于深宅大院里的两人,县衙的县令心情就不算愉快了。
匪徒劫掠县城是一件大事,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他都不用打听都知道州郡那两人满是恶意的表章一定已经送去了京师,所以他自己也悄悄上表了,也和在京师的朋友们写了两三封书信。当然,除了这些政治上乱七八糟的事情,作为务实派的他更担心的是救灾和善后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都绕不过一样东西——钱,对于钱的来源和具体花销,县令甘大人有自己的计划,不过那天酒宴上的事情让他有所警惕。本来是抗匪守城的第一功臣,居然明里暗里说起来县城商户们的事情了,还在州郡都虞侯在旁的情况对处理涉及金品昧造反事件嫌疑人的事情话里有所指点。
县令对于这个少年高克明是不是鲁莽和过于慈悲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有没有商户在这背后推动,想要借高克明之口给自己造成错觉或者是压力。不过,一个守城有功的人真能代表所有守城有功的人吗?一个守城有功的人真能影响百姓议论的风向吗?县令甘大人对于自己的掌控力还是有信心的——那天守城的主力可是官府啊,官府的人对于自己是绝对服从。
凭心而论,他倒是想弄死这些鱼肉乡里的大户和每个铜板上都沾着血腥和罪恶的商户;平心而论,他还真不能这么干,最多敲一笔用来修缮县城的钱,而后继续维持县城稳定——离开了这些大户和商人,卫辛城还真没法好好运转。
不过对于那个冒头的少年,他还是有必要敲打敲打。一来是为了给那些背后有心机的商户看,让他们明白自己的态度,别起什么歪心思;二来是县令甘大人也惜才,这少年秉性不错,又有气度,假以时日,也是一个人杰,早点懂这些人情世故,将来就少吃闷亏。
当然,说是敲打,实际上也没那么严重,只是本来的私下见面取消了,要赏赐的一些东西暂时也没给,希望那小子别太傻,还以为是自己太忙所以没空嘉奖他。
不过,眼前的大事不是那傻小子的事情。除了追查造反恶徒的余孽外,还有个偷税漏税的混账在。本来就和金品昧有牵扯,如今事后不思悔改,小心做人,居然还想私底下干违法的事情。要是个码头小吏,或者一个跑船的,自己看在他们可怜的份上或许不会追究那三瓜两枣;可黄家好歹也算书香门第,每次做的买卖也是一百两往上,私底下走私的数目估计也比这个少不了多少,长此以往,那是多大的漏洞啊。虽然自己也有心查一查其他商户,不过眼下情况特殊,其他人也很懂事,都很收敛,自己没必要犯众怒,收拾两三个就行了。冯家倒是嫌疑不小,不过乖巧,做事情也决绝,直接和城外冯家断了关系,自己没必要穷追不舍;和金品昧有往来的还有几个小门小户,也都是邪教信徒,倒是可以重点查查这几家,说不定还能有个意外之喜——比如查出那天究竟是谁开了城门。相信钱百副的在天之灵也希望自己能查出来。
对于同行的算计黄家也有所觉察,不过对于县令的不满,黄家家主倒是完全不知晓,他现在“排兵布阵”,准备做大买卖。
“邱家的钱花了不少,存货却没了,如今又舍不得花银子和家主竞争,到了五月份,他买卖怕是要被家主抢去三成。”管事在一旁乐呵呵地分析。
“事情没那么容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邱家是没把心思全放在我身上,他们最近好像是先稳住外边的生意伙伴,守好他们起家的基业,然后才打算和咱们争。而且虽然他没动什么大手段,却让咱们很难受。这雇人的事情,他一个人也没雇佣,只是放出风声,就逼得咱们又给那群劳工们涨了一成的工钱;还有本地的那两三个种药种菜的村子,他只是私底下派人走动了两下,咱们收购东西这事情就又平添波折。这货物还没卖出去,咱们可是受了不少折腾啊。”黄家家主感叹。
“这倒是,虽然估摸着刚插手有困难,也没想到会这么难受。不过这笔买卖做成了,咱们后边的路子就宽了。即使到了五月邱家腾出手来,咱们也算有老主顾了,能进能退,勉强和他打上一仗是没什么问题的。”管事顺着话头说道。
“不止邱家,还有卢家,咱们这两天也稍微越界了。幸亏卢家自己也有事,卢老抠那家伙不思进取,不然说不准两家就要联合起来对付咱们。不过,到了六月,俩家该联合还是要联合的,那时候,咱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黄家家主叹息。
“家主别再忧虑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曾经那么多困难咱们不都是挺过来了吗?如今这些事情又有什么好担心的?难不成这两家人比边郡那些人更难对付?不过说来还是王家、乔家太不中用,自己办事不周密,还牵连了咱们的生意。早知道就考虑和娄云城的吴家、赵家做买卖了。”管事有些气愤地说。
“那些事就别说了,我早知道他们和草原有所牵扯,只是这钱太多,所以才没狠下心断了。如今老天帮我决断,也是个好事,至少没牵扯到咱们。我可不想到了两只脚都迈进棺材了,还祸害义山、义阳他们。”黄家家主有些感叹。
管事觉得最近家主好像情绪低落了很多,或许是生意上的失败,让他再不复当年的风采;也可能是自家三位公子让家主牵肠挂肚,他少了几分心思在生意上。说来家主也是可怜,明明是长房长孙,却要为了家业抛弃科举仕途操持这些,年过半百,三位公子却都有让他不省心的地方。唉,自己和家主一起生活了四十年,他也没什么交心的朋友。如今头发已经花白,却还要为了这些俗事操劳。
管事不由地开口安慰:“家主放心,如今北边的事情已经了结,谁也不可能再攀咬咱们了。家主还是专心向南,如今是天助我也,城里的商户在这场兵灾中都有损失,相比于他们,咱们算是‘轻装上阵’,即使暂时不能得利,也没有要命的契约勒住脖子。修养两月,还能再与他们夺利。”
“嗯。”黄家家主点点头。除非有人能扣住自家人和货物一个多月不能做生意,不然自己还是能和他们继续好好打闹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