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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妆嫁”算是一座大城,名字得自于一位幽岐退下来的手艺人。
斐妆嫁,不是女子。
斐妆嫁做的手艺与爹娘给他取得名完全不搭边儿,铁匠。打的不是刀剑利器而是农家常用的锤,锹,镐。
这位有着秀气名字的铁匠在幽岐打铁打了将近三十年,五十多岁的时候一身隐疾就回了老家“石柱城”。
斐妆嫁其貌不扬又只会打铁,嘴还笨就没说上媳妇。老了也没存下太多银钱,为了养活自己可能也是为了做些对得起爹娘取的姓名的事儿,斐妆嫁做起了细致活儿。
婚轿。
虽然斐妆嫁满手老茧,可好像天生有颗玲珑心,手巧做出来的物什就是好看,他手里出来的婚轿十里八乡出名着实赚到了好些银子。
就在石柱城人津津乐道说斐妆嫁这个老光棍给人做鸳鸯事儿还真发了财!下半辈子指不定怎么享福的时候,斐妆嫁做了件让他们不解的事儿,他推掉了上门的好几桩大生意在城里正中租下了一大块空地,每天在空地上雕琢那些花了他所有积蓄的名贵木料。
初时城里的人还以为他是接到了别城闻名而来的大生意,当然有人眼馋上去问怎么回事,当时斐妆嫁说了句让全城老小贻笑大方的话。
“想给自己做抬婚轿。”
全城没有人不说这个老光棍失心疯,可斐妆嫁木讷的根本不管这些人的话,每天就是在城里空地上摆弄“自己的婚轿”。
初时城里人还在看这个老光棍要做抬什么婚轿,可越看越不对味儿,什么轿子这么大?比二十马并行的大城门还要宽好几圈儿!莫非这个老光棍真的失心疯了不成?可就在他们耐不住心间好奇要去问的时候,斐妆嫁停工了,每天不摆弄了,就坐在空地上直愣愣的看着只起了个架子的“婚轿”。
他没钱了。
城里人笑的更欢,也懒得再去问斐妆嫁搞什么名堂。斐妆嫁的失心疯也被津津乐道,与外来生意人侃大山的时候不免说上几句。
届时生意已经做的大有起色的童含金来离幽岐算不上太远的石柱城与人谈生意就听说了这事儿,还未腹内算计如南海水多的童含金觉得挺有意思,谈成买卖后就找上了坐在城中空地傻坐的斐妆嫁。
至今已经改成“妆嫁城”的石柱城人还在想,嘴皮子笨得连媳妇都说不上的斐妆嫁到底是说了什么才能让如今富甲天下的童含金甘心掏出大笔的金银翠玉帮他的。
一个打了一辈子铁的糙汉子手里做出那抬被唤作大不韪的“九凤朝舞”,大荆国最出名的“八抬大轿”。
童含金迎娶沉落雁坐的便是“九凤朝舞”。
“九凤朝舞”出城,二十马并行的城门便成了三十马并行。
斐妆嫁一直跟着这抬由八位臂力千钧的武夫抬起的“九凤朝舞”走了四千里“梧桐雨路”,当沉落雁着一袭大红嫁衣坐于“九凤朝舞”时,这位一辈子没抹过眼泪的硬朗汉子哭得撕心裂肺。
斐妆嫁回了石柱城,没过多久,含笑而逝。
已结作夫妻的童含金与沉落雁相顾无言,不久便将本置于童府点缀的“九凤朝舞”送到了斐妆嫁的故地,夫妻二人亦诚心来此吊唁。
石柱城因有了这抬繁奢华贵到极致的“九凤朝舞”名噪大荆,许是觉得石柱太过朴实,许是觉得已经满城做婚轿生意的石柱该换个城谓,府衙上报求赐名。
两朝国相诸葛千策亲赐“妆嫁”,斐妆嫁的“妆嫁”。
童含金不小气,但凡谁人成婚都可向他借“九凤朝舞”,就两个要求“八抬”与“敬香”。
可直至过了二十年这抬未显丝毫岁月痕迹的“九凤朝舞”未动分毫。
借“九凤朝舞”不贵也就童大老板看不上的一万金。再扩城门也不贵,就三千金。敬香更是只需到斐妆嫁坟冢前敬香一柱便可。但请来能抬起“九凤朝舞”的八位武夫万金无用。
大荆女子,不,天下女子谁不想情郎以“九凤朝舞”娶回家门?所以天下女子无一不嫉妒注定将坐上“九凤朝舞”风光出嫁的童府千金童笑笑。
这是一辈子压人一头的大事!
明媒正娶婚配娶妻自然是大事中的大事,斐妆嫁的“九凤朝舞”让妆嫁城人仿其形做婚轿“鸾凤吟”,虽比不得“九凤朝舞”却也是富庶人家迎娶新娘最愿用的“八抬大轿”。
所以,妆嫁城很富庶,外来购“鸾凤吟”的有钱人不少。有钱人多了,也就让妆嫁城的“白日闯”不少。这些贼人专偷带了大笔金银的有钱人,但决计不敢偷得太多,本来就是为喜而来的有钱人大多都不愿报官冲了喜气。
尚可的生活不尚可,生在凭手艺吃饭的妆嫁城却偏偏是个懒鬼。生活不尚可的尚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赌了咒发了誓入了行,成了一名“白日鬼”,啥时候闯出名堂就能成一名“白日闯”。
尚可近来很烦躁,不是因为吃不起饭,入了这行伙食还真不错。尚可烦的是他怎么就能因为没开张就偷了一个小破道士的包裹,里面也不知道装的什么玩意能让那个小破道士挨了七八顿胖揍还红着眼睛天天堵着自己行里一票人。
入行没多久的尚可胆子小,看这小道士一副拼了命的架势想着把东西还给人家,可他们行里的“闯爷”铁了心不还,尚可也没办法,想着劝劝那个小道士,可一见面就被抱着大腿让他还回来。
尚可倒想着息事宁人,可“闯爷”不干了,养着尚可不能生钱不是吃白饭么?就派了两个身子骨壮的“老鬼”狠狠地打了那个小道士一顿。
窃贼都敢打人?还不是因为那个小道士一看就无依无靠好欺负的模样?
杨画眼睛红肿,嘴口鼻都被打流血、眼睛被打的充血、如果脱去一身破落道袍就能看见浑身青一块紫一块。
两天,杨画被往死里打了三回,遍体鳞伤,可这都不是杨画疼的原因。
杨画把青竹的“尸骨”弄丢了。
杨画使劲抹了一把眼角的泪,步履蹒跚的往前走,无论如何也要把丢了的包裹要回来。
“姐姐,帮帮我.....”杨画内视气府寂然不动逐渐转青的乳白长气,哽咽不止。
......
妆嫁城近两天发生了两件有趣的事,应该说来了两位奇怪的人。
一个丢了包裹失心疯的小道士;一位自称流水剑派的年轻女剑客。
没错,便是女剑客,长相一般却有一手不错的剑法。为什么说不错呢?因为妆嫁城人眼界还是有的,那些富庶人家总有些请了高手作保的,一来二去总能见到些高手,所以女剑客的剑法只能说是不错。
让这位剑客招惹眼球的不止因为她是女子,还是因为她极好打抱不平,刚进城就打发了两个偷人钱财的白日鬼,那些人总是欺软怕硬的。
所以一些闲着无事的人就碎碎念,那个小道士被打的那么惨准是被迁怒了,不愿招惹剑法不错的女剑客那就往死里欺负啥也不会的小道士吧。
今日,那位被津津乐道的女子剑客又做了件让人称道的事儿,她去看“九凤朝舞”了。
看来世上的女子都是绕不过的。
青衣女剑客站在美轮美奂不似人间之物的“九凤朝舞”前,望着栩栩如生似可翩翩起舞的九凤,眼神不像那些专为“九凤朝舞”而来的女子般如痴如醉,反倒是露出一抹“原来如此”的意味。
远处突然人声嘈杂,有好心行人轻轻叹息。
女剑客收回望向“九凤朝舞”的目光,转头看向嘈杂之处。
有位落魄小道士满身是伤挨人踢打。
“有些眼熟......”
女剑客腰挂利剑,迈步向前。
有好事之人心中暗想,“两个奇怪的人要碰见了,要有些有趣的事儿发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