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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尔收完税离开,伊利亚艰难的站了起来。
他身上颤颤巍巍,如果不是扶到了房柱,早就跌倒在地,很奇怪,他明明知道自己站在大地上,可是却一直有种在船上摆渡时的晕眩感。
“大人,你最好休息。”老尼尔对伊利亚说,他虽然没有明说,但是他决定救助伊利亚的起因不只是因为单纯的善良,在看到海岸的遇难者的第一眼时,老尼尔就感觉到,自己对这位素不相识的人有种奇妙的亲近感,就连称谓都不由自主的变为“大人”。
“我休息够了。”伊利亚虚弱的说如果逃避是休息的话,我休息得太久“所以我最好还是把身体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不然怎么帮你打猎,下一次的五二税,光是听到那个老鼠的口吻,我就感觉头痛,他叫哈尔对吧?在罗德城,他是什么官衔?”
“财务官。”
“嗯”伊利亚下垮着嘴巴,用力的吸了吸鼻子,“听起来,是一个在宫廷里说一句明天会下雨,太阳都会担心自己是不是会消失的角色。”
猎人笑了笑,“这个我不知道,但对于收钱,他倒是思维活跃,我听说他早就在准备售卖天堂,任何购买入场的人都可以有资格进入天堂。”
“放屁。”
“我都知道是放屁,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放屁,就像野兔不会在我饿的时候主动撞到树桩,但还是无数人愿意选择相信这个屁,越动荡不安的时候,就有越多人去抓住可以确定的判断。”
“为什么,这明显是在骗人。”
“西奈神父也对此言之凿凿。”
“罗德城堕落到这样的地步了。”伊利亚轻声的说。
“什么?”猎人五感正在缓慢的衰减,在森林里如果是大风呼啸,到他的耳朵中就成了风吹草动。
“没什么。”伊利亚说完走出了房门。
忽略罗德城的统治,这里的场景依然可以说是可爱,地势平缓,土地温和,房屋的烟囱上缭绕着白烟,白烟自在的样子,根本看不出居民被重税压弯了腰。
老尼尔也跟着伊利亚走出了房门,他蹲在门口,打磨着短刀。
“秋天也不算炎热吧?”伊利亚试图劝猎人回去。
“大人......”
“为什么要叫我大人,我只不过是个被拯救的落难者。”
“看到你,我就有种亲切感。”
“你看到我时,觉得我像谁?”
“谁也不像,你就是你,但是我看见你时,你整个人给我的感觉,让我觉得那位大人回来了。”
伊利亚知道猎人在说谁,但是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扛起这家人的期望,他知道,拥有这个期望的不止这一家,是整个被罗德的重税压倒的居民,于是他装着不知道,没有继续询问这位“大人”究竟是谁。
伊利亚转了身,看了看这个不算大的住房,“谢谢你,尼尔。”
“啊”尼尔一愣,对这个道谢戳手不及,“是你帮助我们给了多出来的那份税收啊。”
猎人收敛了声音,吞下了最后一句“大人。”
“哈尔坚持说我是乔劳尔的时候,你们完全可以说我是海岸上的难民,或者完全可以说我是遇难的海盗,这样一来说不定还有奖赏。”
“如果我们这么说了。”女主人走出了屋,“你就会被送进主城,充当奴隶。这是我们无声的抵抗,毕竟在以前,伊利亚大人的土地上没有奴隶。”
善良的人。伊利亚同样在无声的评价。
“谢谢。”他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伊利亚指着木门上的钉着的松鼠尾,在他记忆中,罗德城从来没有这样的风俗。
这对夫妇一下子支支吾吾起来,本来就不太健谈的老猎人更加口钝,念着没有意义的音节快速的打磨着小刀,女主人环顾四周,好像希望从大树和青草中得到词汇的灵感。
“我之前也问过这个问题。”最小的男孩尼米走了出来,他的头发凌乱,看起来就给人一种温热的感觉。
“答案是什么呢?”伊利亚微笑着问。
老猎人呵斥着男孩回去,母亲把他抱起,像让他在温存中不在言语。
“爸爸说,这个可以保证平安。”最小的尼米努力的挣着表现。
“保证平安。”母亲重复了一句。
“对,没错,就是为了这个,从前的领主留下的传统,归雁节之后挂上这个,可以保证游子和家人的平安。”
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传统,罗德城从来没有这个习惯。
“那为什么是松鼠的尾巴呢?”
“因为”老猎人被石头堵住喉咙一样语塞。
“因为”更大的儿子费尔走了出来,“我也问过这个问题,但是他们没有告诉我答案,我猜测是因为松鼠习惯储藏,无论多么寒冷的冬天,它们都有储备,这样因为在归雁节的祝福中回来的游子就不会看到空荡的房屋。我是这么猜想的,如果他们回来,看到家人都饿死,归来的节日就是游子心死的节日。”
“对对对,就是这样。”老猎人立马在赞同。
这家人,似乎隐瞒着重要的事情。伊利亚摸着下巴思索。
“我要去看一看四周。”
“你的身体。大人......”女主人带着母性的关怀在说。
“我比你更关心我自己的身体。”伊利亚自嘲的比划了个拉弓的动作,“如果我把昏迷的时间当做休息,那我早就休息够了,但是我担心在准备下一笔税收时,我连你们的弓都拉不开。”
“但是你不熟悉这里。”稍大的男孩拉住了伊利亚的手,“如果你回不来,会被当成我给你领路。”
“天黑之前回来,不去凑热闹,热闹来临时也不要表态。”老尼尔说完撞进了家门。
女主人系紧了男孩的衣服,直视着男孩的眼睛,悄声的叮嘱仍然被伊利亚听见“别去那里。”
男孩和伊利亚走出家门,母亲注目着两人,直到他们在视线里消失。
伊利亚留意了视野中的住户,几乎每家每户都在起眼的地方盯了一根松鼠的尾巴,这里面一定有着深意,伊利亚笃定的认为。
“你看。”男孩指向了城墙,“那里就是我们曾经居住的地方。”
“为什么要迁移出来?”
男孩向伊利亚挥了挥手,伊利亚弯下腰,男孩踮起了脚,在伊利亚耳边低语,“无私的睿智者,农奴的解放者,善耕的巧匠,伊利亚大人死后,奥诺玛默占领了这块领地,他宣称会代理到小伊利亚成年后拱手相让,但是小伊利亚在那场战争之后失踪,据说是尸骨无存,于是奥诺玛默命令这片土地上的人对他效忠。”
“然后呢。”
男孩换了口气,继续说,“起初,他没有把拒绝的居民怎么样,我们帮他重修了城墙,挖了深壑,等这一切完工,他就把我们赶了出来。”
“你怎么记得这么清楚。”伊利亚挺直了腰。
“我都经历过,那个时候我比现在的弟弟还要大”青年扳着手指计数,在回忆比弟弟大多少岁。
我回来得太晚了。
“你想回去吗?”
伊利亚拒绝了男孩还想继续的耳语,把背挺得更高,让费尔不得不大声的说话。
“想。”费尔坚定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