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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匹白马拉着马车在圣都奥纽斯的街道上穿行。
这个马车似乎没有明确的目的地,总是拐进人群更多的街道,重复着碾压过相同的道路,它的目的不是前往某个终点,是街道周边的景象。
白马们的前额上都闪耀着朗星样的宝石,比四颗朗星还要闪耀的,是乘坐在马车后的人。
他肥肥胖胖的样子不会给人带来暴食或者贪婪的印象,因为他有一双和善的眼睛,仿佛如果你揍了他一拳,他更会担心你的拳头是否疼痛。他那双闪亮的眼睛比白马额头上四枚宝石光芒的总和还要悦目。
奥纽斯的居民有序的狂热着,他们在适当的距离不会近到冒犯,也不会远到无视要求马车上的教皇康茂德为他们祈福。
华美而隆重的白马身后,拉着的是极为简陋的马车,除了一张稳固而舒适的椅子,以及椅子顶上可能会对蔽日有帮助的布棚,再无它物。
康茂德乐呵呵的笑着,他在鲜花和彩带中不知疲惫的帮助奥纽斯的居民,他在胸口熟练而庄重的比划着圆,又把这个圆用手腕滑到额头,用食指点了点天空。
接受到这个祝福的奥纽斯居民,总会立即安静下来,虔诚的站在只属于他的圣光中。
马车停在了王庭前,贤王马奥琉斯和妻子伊丽莎白老早就在此等候,两人的左侧站着他们的儿女,女儿伊莉西娅,还有大病初愈的小王子安格劳斯。
贤王没有说话,脸上模仿着康茂德的温和笑容拥抱了教皇,这个笑容模仿得很失败,在安格劳斯看来,有些狰狞,他几乎躲到了姐姐身后,姐姐伊莉西娅拉住了他,轻轻耳语,让安格劳斯记住礼节。
“贤王仍然这么英明强壮。”
“圣光庇佑。”
贤王弯腰,亲吻了教皇的戒指。
“哦,我差点没有认出来,看来在你的岁月中没有衰老这件事。”
“教皇的智慧也在岁月中越加深沉。”伊丽莎白说了和康茂德类似的话,接着和贤王一样,亲吻了教皇手指上的宝石。
教皇笑呵呵的伸出食指示意禁声,表情像在兴致勃勃的玩着儿时的猜谜游戏。
“让我猜猜这位是谁?嗯”康茂德开始沉思,“眉宇间有父亲的英气,轮廓中又有母亲的美丽和温柔,还有这个坚毅的下巴,这一定就是安格劳斯了。”
安格劳斯有些怯生,他忍住不哭,把半个身子藏在姐姐身后,姐姐伊莉西娅把他拉不出来,充满歉意却又美丽动人的笑着。
“你弟弟出生时,都还是我为他施洗,那时你也只有这么高,”教皇在腰部以上比划了一个高度,“那个时候我就观察到了,伊莉西娅,你眼中全是母性慈爱的光芒,而现在这种光芒只增不减,更加的耀眼。”
“维提图斯呢?”教皇关切的问着大王子。
“在去塔希提的路上。”马奥琉斯随口胡说,大王子早就不受控制,先知都断言不了他在哪里。
“那里的事情真令人遗憾。”康茂德又在胸中画圆,用食指指向天空,像是这微弱的圣光能洗礼新城酒杯中的阴谋。
“请把。”伊丽莎白邀请道。
教皇的素色衣袍走进了王庭,整个奥纽斯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奥纽斯的信徒还等着你布道。”宴会过后,马奥琉斯直来直去的说。
“我来这,只是想来见见老友。”
康茂德翻阅着历代贤王的画册,没有抬头。
马奥琉斯显然不是他的老友,王权和神权隐隐的博弈让两人的关系一直有些微妙。
古斯塔夫更不是康茂德的老友,征服了大海和大地的古斯塔夫在世时,康茂德的父母都还不在母胎中。
教皇手中的画册停留在第四任贤王,开拓者迈特的那页,画册中的迈特正在祭坛前伸出双手,在向天神祈祷,从这一页开始,到关于迈特事迹的结束,宫廷画师都在贤王迈特的头上画上隐隐可见的光环。
据说,在迈特执政期间,王权和神权空前的融洽就是从这次献祭开始的。
“随着岁月的流逝,智慧的增加,我越加钦佩先王的智慧,一代代英明的贤王在养子继承制度中被培养出来。这一定是最睿智的天神们集思广益后才把结论告诉了古斯塔夫。”
马奥琉斯听出了教皇的言外之音,“我正在寻找。”
“不要着急,贤王不是职业,不像铁匠,奶油工,羊毛商那样可以从无到有的培养和训练,王是时代和环境的产物,他不受个人意志的影响,所以,总会出现,有时措不及防,更有时候早有预兆。”
康茂德有在巧妙的批评马奥琉斯的专横和获得王位的方式。
措不及防,早有预兆。
马奥琉斯听到这句话,不屑的笑起。
“那我耐心的等着他出现。”
“说正事吧,马奥琉斯。”康茂德合上了书,肥肥的手把厚厚的画册推向贤王,“我这次从荷卢兰来到奥纽斯,是想询问你一件事。”
马奥琉斯对着教皇摊了摊手掌。
“我听说你在寻找一样东西。”
“果然,情报主管就是个双向开口的喇叭,是正反两面都写着秘密的信。”
“不是他,我紧闭双眼都知道他恨我。是飞鸟带着天神的话语,带翼飞翔的智慧钻进了我的耳朵。毕竟没有什么能快过天上的飞鸟。”
从奥纽斯到荷卢兰,飞鸟不停歇也不会这么快就把消息传到这么远的地方。
马奥琉斯默默的在心中的地图上测量距离,厉害,他赞叹到,传教士的情报网出色得像所有人长着同一双眼睛在注视,侧着同一双耳朵在倾听,在同时共享所有的信息。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可你还在询问。”
“我亲眼要看着你的眼睛,亲耳听到你的回答。”
“你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你找到后,想用来做什么?”
“献给你。”马奥琉斯艰难的扛起嘴角。
“我相信你,没有人会在神使前说谎,对吧?”
圣光隔绝了教皇康茂德的面貌,马奥琉斯看见的,仍然是充满着人性光辉的无限慈爱。
在民众面前,贤王和教皇的举止都端庄得体,彼此适当的距离感让信徒认为天神的戒律和人间的规则不会有矛盾和冲突,不会束缚住自己的手脚,反而会更进一步解放思想,获得智慧。
教皇在圣都开始了布道,令人惊讶的是,年老之后,他的记忆力同样惊人,不比那些靠一字不漏的背诵典籍,用浅薄的理解担任智慧花瓶,以此来贴近上流阶层的平民差。
安格劳斯听着教皇的布道入了迷,所有人离去后,他都仍然定坐在长木凳上。
突然的,他像被天神点了下额头,两只眼睛散发着炯炯的光泽。
贤王马奥琉斯注意到了,教皇康茂德也注意到了,伊丽莎白最先察觉到不对劲。
安格劳斯最讨厌教会典籍中的故事,他曾说这些架空在大地上的故事全是虚假透顶的宣传,它比不上乡间野夫的杜撰,因为典籍中虚假故事的撰写只有一个目的通过一代又一代权威人士的重复,硬生生踩扁人类思辨的能力,直到人们认为假的才是真的。
安格劳斯站了起来,他两眼冒着光,光笼罩了他全身,他走向教皇康茂德,在教皇面前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