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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子安格劳斯喜欢在睡前听些故事,虽然是权欲之王马奥琉斯的儿子,他对权利一点都不倾心,毕竟只是一个小孩,幸福得不知道自己在幸福中。
比之于看不见的权利,他更喜欢能实实在在握在手中的木剑,他喜欢母亲讲述的故事,因为在故事的幻想中,他能像骑士那样,骑着骏马,开始一段段奇幻的冒险。
安格劳斯央求着母亲再讲最后一个故事,然后才愿意睡觉,伊丽莎白喜欢看儿子沉浸在故事中时闪光的眼睛,她愿意多讲一个,只要她的疲惫能够温柔些的袭来。
她摸了摸安格劳斯湿漉漉的头发,又捏了捏他粉红的脸颊,和最小的儿子商量到:“最后一个?”
“最后一个。”安格劳斯把小拳放在胸口,做了个坚定的表情,“骑士从来不会对女士撒谎。听完我就睡觉。”
“好吧。”母亲忍不住亲吻了儿子额头,她揉了揉睡眼,用手背遮住了浅浅的呵欠,她知道安格劳斯观察力惊人,如果被他发现自己的疲惫,他会制止母亲继续讲故事,但是,他这一夜一定是在遗憾中睡去。
“要听什么呢?”
“不知道。”安格劳斯欢快的笑起。
母亲沉思了下,“我们从天神埃拉派下的四位骑士开始讲吧。天神埃拉为了改变人间的秩序,他四位得力的助手来到了人间,他们分别是”
“超前的智慧,哀泣的诗歌,燃烧的箭矢,还有”安格劳斯有些记不清最后一位骑士代表的是什么。
“万世的”母亲接了话,突然她发现,自己也记不清这第四位骑士代表的具体含义,好像他一直存在,却一直藏在遗忘中。
她继续说着:“然而,天神奥多不同意神灵主动干预人间的事情。”
“因为跌倒后的爬起,才能知道旅程的重要;犯错后的醒悟,才能知道什么才是正确。永远低着头走路,避免路障的人,可能一生都没见过天空。”
“安格劳斯?”母亲有些指责的笑着你对所有的故事都滚瓜烂熟,为什么还要我一遍又一遍的讲。
“哈哈哈。”小儿子又快乐的笑起。
“于是……”母亲故意瞪着安格劳斯,眼中全是爱意,她在制止儿子不要插话,“由于奥多在神灵中的地位低下,他不敢明目张胆的阻止埃拉”
“所以,他悄悄在人间一个偏僻的地方送上了一位圣子,企图阻止四骑士的干预。”
“好了,我亲爱的,比白塔学士还要聪明的骑士,晚安。”
安格劳斯没有说话,眼睛里全是语言。
“怎么了?”
“熟悉的故事,不算故事,妈妈。”
伊丽莎白真的有些怒了,她下意识的就叉起了腰,“你还想怎样?守信的骑士。”
安格劳斯躲过母亲的脸,他太聪明了,他能看出之前怒目中的爱意和现在笑容中的嗔怒。
“我想听听,不,我想知道,他的故事。”
“谁的。”
小王子迟疑了一会儿,决定不说。
“晚安,母亲。”
安格劳斯侧着身,在母亲身旁睡了下来。
“安格劳斯。”母亲很快的捕捉到儿子的克制,“你是不是听到些什么?”
安格劳斯睡着了,呼吸很均匀。
伊丽莎白心神不安的吹灭了蜡烛。
安格劳斯喜欢在圣都闲逛,凑近以吟游诗人为中心的人堆中,听那些诗人胡编滥造的故事。
在此之前,他完全不知道圣都外的故事也能这么壮丽,这些由人类的挣扎推动的故事,简直就是对生命的讴歌,他们完全不逊色于某位得到天神帮助的骑士,或者说,即便那些神灵的故事也无法和目盲诗人的吟唱相比。
安格劳斯睡着了,带着他保存了许久的疑问。
他听说了这样一个人,他想问问情况,这个人和他父亲相关,但他只能一遍遍祈求母亲讲述故事,希望她在把原有的故事讲空后,能有稍微的提及,他从来没有直言,安格劳斯隐隐觉得,这个人好像决不能在圣都被提起。
后半夜,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母亲护着小孩听着外面的声音。
“夫人,夫人,你睡了吗?快醒醒。”
是熟悉的声音。
伊莉萨白穿上黑袍,遮住面容,把门打开。
“夫人,变了。”
“嘘,去安全的地方说。”
老妪随着伊丽莎白,一前一后赶到暗室。
“这里安全,你说。”夫人即使知道安全,也压低了声音。
“变了,养子继承制的贤王时代,恐怕要终结了。”
贤王,时代,终结,夫人反复念叨着这几个词。
这意味着什么?
总是给孩子讲故事时抛出的问题,她也对自己问起这意味着什么?
然而这次不同,作为提问者的她也不知道答案。
这意味着动荡?
这意味着安格劳斯要被卷进舞台?
这意味着自己的处境将会翻天覆地?
不知道,这个不是非黑即白的睡前故事那么简单。
答案,答案,为了孩子,她需要一个答案。
所有的故事都有答案。
基于不同环境做出的选择就叫做答案。
而答案之后的因果,就是文官编写的历史,就是诗人的歌谣,就是当下人借以判断处境的规律。
戎马一生的帝王古斯塔夫统一帝国后,开启了真正的贤王时代,在他眼中,血统不值一提,能继承王位的条件只有一个:才德。
古斯塔夫在能人中将最有才干的人收为养子,通过长时间的培养和观察,由养子来继承王位。
古斯塔夫这个举动没有成为条文,但是却和神谕一样影响了之后的君王。
于是一个伟大的时代开启了五贤帝时代在第五任贤王马奥琉斯统治下的子民这样骄傲的说自己身处的历史。
那现在,是什么情况?
有没有哪本书籍讲过这样的故事?
有没有哪位学者记录过在一个时代可能终结时,一位母亲该出什么选择?
恐怕没有。
“你是说,终结。”
“对。”
“可靠?”
“可靠。”
“那,继承的方式是?”
“血统。”
血,统,她知道了,毋庸置疑,一旦血统继承制开启,自己年龄仅十岁的儿子即将进入权利斗争的漩涡。
“不仅如此,妈妈。”
安格劳斯拿着蜡烛站在暗室门口。
火光把他的影子拉大拉长,让人觉得这是君王的影子。
他太爱在市井里胡闹,溜门开锁的功夫也潜默移化的学会了。
稚嫩的脸上挂着过分成熟的双眼,仿佛几代人的世故都在里面,让他一眼就能看透各人的心思。
“不仅如此,伊丽莎白女士,我最近看你的脸色就知道你有心事。
“骑士该真诚,但是对不起,我装着睡觉,装着说梦话,其实我早就听到了。你离开,我跟着离开,你说话,我在门外安静的听,每夜如此,我都知道了,母亲。
“不过,我要告诉你,这不止意味着我将卷入权利的斗争中,不止是我可能在哪一天在无意中坠马死亡,或者吃下了有毒的糖果,或者干脆被放逐,这真正意味着一个黄金时代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