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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奈,我只好收了功法。
情况有点尴尬。
那老家伙满脸期待地望着我,眼含泪光,急急问道:“主上、主上他说什么了?”
这要换以前,我是一定会瞎胡诌的,如此才能挣到钱不是。我师父也是这么教的。这可不算做坏事,毕竟了人一桩心愿不是。师父总说,活着的人才是最重要的,死了的人说什么不重要,只要说的话是能让生人好好活着,就行。
可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跟傅老二那个假道学在一起久了,如今我做这些坑蒙拐骗的事,心里竟然隐隐地有些不痛快。确实没有以前那样心安理得了。
我吞吞吐吐了半天,居然说了实话:“抱歉啊,老先生,这休屠亡魂似乎清明尽毁,一片混沌,并不能与我共神识,所以……我探不到它的悲喜心愿——”
老家伙眼里的光很快就暗了,恢复成他之前那个样子。就像一个活了千百年的老龟一样,佝偻着,眼神里早已没有了对世间的关爱与热情。
他坐在那里不说话。也没怪我也没骂我,就静静地坐在那里。越静,这庙里就越清寒。
我起的那点火,渐渐地就要熄了,我提醒他,要不先回客栈再说。不然这无名庙里的寒气,当真会把我俩冻死。
傅小六此时也已调息完毕,可是因为他没有实体,还是只能我背着受伤的老家伙回客栈。
第二天,我和水书先生预备出门去收风,老家伙忽然找上门了,还带了酒菜。
凌瑞津相当不要脸地坐在我房里吃吃喝喝,也不给钱。我跟他吵,但他那张嘴,我根本吵不过,再加上妖里妖气的,跟他说多了伤身,我只好让步。
倒是傅小六松了一口气。这蠢小子是当真把凌瑞津这种货当师叔祖了,夹在中间为难。
我原本就觉得凌瑞津占他便宜,他凌瑞津是行的什么辈分,让傅小六叫他师叔祖?可是看傻小子的样子,竟像是一点不在乎的。
我不禁想起当初我和他二哥起冲突时,他夹在中间为难的样子。傅小六真是,丝毫没有改变。当时没有将我当成怪人,此刻也似乎并不认为凌瑞津是什么大恶人。
哎,傻小子。
老家伙给我倒了杯酒水,推到我面前来。我对他这样态度大转弯有些怀疑,不想喝他这杯酒。
他轻轻一笑,这一笑不打紧,又牵着他咳嗽起来。水书先生不知何时摸上了他的脉,摸完一惊:“老先生,您这身子——”
老家伙摆摆手,让水书先生打住:“不劳老先生费心。这副东西,早也就该就尘就土了。只是……”
“只是你死了,若再有人来捕猎休屠亡魂,可该怎么办?”我接话道。
老家伙看我一眼,无奈地点了点头。
他道:“这便是今日老夫来的目的。”他看向我,目光微微一亮:“我昨晚想了一夜。观花姑娘,你不像是个坏人。你和那些沽名钓誉之辈不同……而且,你是唯一一个能观出主上形态的人,我想,你或许也是那个能寻回他的头颅,渡他这一世的人……”
嚯,这高帽戴的。
我尴尬地笑笑:“老先生,你是忘了我昨晚压根不能跟他共神识吗?我能力有限,这事我可办不了。更何况,我此次来漠北,别有事情,也是耽搁不起。这事,你还是找别人帮忙吧。”
他沉默一阵,不声不响地从怀里掏出一袋子东西来,摊开,竟是一块砚台见方、剔透非常的美玉,透着奇异的紫色暗光。
乖乖,这么好的东西,我可是从来未见过。这玉恐怕是无价之宝啊。
他将那玉推至我面前:“姑娘若愿意帮忙,这块紫宸玉,便归姑娘所有。紫宸玉,姑娘想必听说过,以此一玉,可换一城。当年休屠王在之时,这块玉便被供在神殿之上,休屠族巫娘,日夜焚经唱诵,浸染此玉,此玉之灵性,世间凡物无可比拟。姑娘即便不贪图富贵,有此玉傍身,于姑娘修道也是极有裨益。”
“嚯?紫宸玉?”凌瑞津不知何时凑了上来,“小观花,这买卖做得啊。”
我翻了个白眼,扒拉开凌瑞津,将玉退回去:“老先生昨日还要杀我,今日又如此信我,还要把这么宝贵的东西给我,转变可真是够大的。”
老家伙眼神一晃:“姑娘觉得我想害你?”
我撇撇嘴,不置可否。这要搁以前,东西我是一定会收的。可是如今这个环境,还是事有轻重缓急,若误了事,我可没命享这个福。
“老先生。”水书先生这时出来打圆场,可能俩人都差不多老,所以说话挺相惜,“小观花也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们来这漠北,是为了查探她的身世,别的事情,实在是不愿意横生枝节。至于这休……”水书先生望向我。他是今早才听我略提了一嘴,对休屠王的事还不是很熟悉。
“休屠亡魂。”我提醒道。
“哦,休屠亡魂。”水书先生摸了摸胡子,笑眯眯道,“以她的本事也未必渡得了,您不如省着这块玉,另觅高明?”
老家伙忽急起来,抓住水书先生的手,诚意款款:“老先生,你家孙女的本事,我是见过的,我等了这么多年,找了那么多观花婆,若说她不能渡化,这世上恐怕也就没有人了——而且,你家孙女与那些人不同,昨日我要杀她,她却救我,还将我这老头子一步一脚地背回了客栈——我信她的为人——”
慢着,谁是谁孙女——?
我无语地望向水书先生,水书先生倒是挺乐意占这个便宜,两个老家伙“老先生”来“老先生”去的,颇为熟络的样子。
我重重地叹了口气。傅小六一脸白痴相地望着我笑。
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我们来漠北是来干什么的。
凌瑞津这时走上前来,道:“喂,老东西,我看你也不必白费口水了。我们来,就是为了找出十六年前休屠一族灭族真相,你若知道些什么呢,趁早说,或者能带我们找到消失的休屠祭天金人,那咱们就还有的聊。”
这凌瑞津,说话还真是直接。
甚合我意。
老家伙被这几句话噎到,很是迟疑。他既然是休屠王的老部下,那一定是知道什么,但又不愿意对外人说。
老家伙似是下了决心,双目有神地望住我,道:“我原本答应过主上,往事绝不再提,放休屠一族平安往生,不再受世间烦扰,可——主上亡魂缠留不去,我心实在难忍,若我死前,无法渡还主上,我死也死不安乐——观花姑娘,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你能答应我,尽你所能渡化主上魂灵吗?”
实话说,我也没有把握。它无法与我共神识,这单买卖就不应该接。可是,倒不是我想诓他说出十六年前的事,而是他眼中的那种希冀,太过炙热。他原本的眼神,已经对世间毫无期待,如今燃起的这一点火光,好像耗尽了他的生命。如果我不答应,他好像立刻就会因失去希望而灰飞烟灭一般。
从未见过如此执着忠心的人。
不由得我不应。
我点点头。
“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