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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下人们都散了,眼看着我就该看到些不该看的东西了,忽然闯进来一队蒙面人,和新郎官打杀起来,那新郎官也太不经打,三两下就被捅死了,然后新娘子也被捅死了。血染满了喜床。
我在一旁看着,倒没什么,可不知为何,心里竟有些悲痛。
正悲痛着,忽然听见了咋咋呼呼的声音叫唤我:小观花!
是成懿。
我用力地睁开眼,正是成懿那张破脸。我将他推开,小桃花又凑了上来,我又将她推开。
看来他俩都没什么大碍。
我道:“这轮转墙没吃了你们?”
成懿道:“就是前几世走了一遭,就下来了。那妖精下来得更快,因为它连前世都没有,哈哈哈!”
“你说谁是妖精?!我叫玄都!”
又吵上了。
成懿推开小桃花,凑到我身旁,问:“你看到什么了?你刚都流哈喇子了。”
我迅速地擦干嘴角,“什么都没看见!”
“哦?”成懿不信。
那水族老东西忽然笑着道:“姑娘捅了地上这位公子的命灯,看到的自然是这位公子的前世。”他指了指地上躺着还未清醒的傅老二。
我看到的是傅老二的前世?怎么可能呢……他前世里有我?
我道:“你先人仿的这个轮转墙,毕竟是个水货,我看不准。”
成懿道:“那你到底看到什么了?”
莫宁护主,见我气血上涌,忽然冲出来,把成懿赶到一旁。
那老者道:“这位公子还需一段时间才能转醒,不如去家里坐坐?”
家里?我环视四周:“阴司还有家里之说?”
老者笑道:“先人初建的时候是没有的。后来我慢慢再修整的。请吧。”
我们跟着在他身后,轮转墙倏忽变为透明,我们穿墙而过,竟像来到了世外桃源一般。
老者道:“你们今日运气好,村里有喜宴。”
我们到了办喜事那户人家,我一下就认出来,那新郎官不是方才在外面接着minghun新娘的那个吗?!那——那这新娘——就是minghun新娘?
村里人似乎都很尊重这位老者,所有人都上来与他行礼,很尊敬地称呼他,至于叫他什么,我听不懂。看来这水族,确实是不通外界语言文书,自有一套语法。而他微微颔首,聊表回应,看来在村里地位确实颇高。村里人见了我们甚感奇怪,像看怪物一般,但见我们跟着他进来,也不敢多说什么。
我们挑了一桌靠里的席坐下,傅老二被安置到一间小屋内。
“他们都叫你什么?”我问那老者,“为什么你会说中原话,他们好像都不会?”
老者给我倒了一碗酒,道:“我是这村子里,唯一一个接触过先人的活人,水族一脉的文化、道法,都由我传承,编纂水书,也是我的责任,所以他们都叫我一声水书先生。水族人与外人不同,语言、文字、思想,都大相径庭,除了族中长辈,很少有人修习外面的东西。所以你们说什么他们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你们也听不懂。”
我喝了酒,又指了指那对新人,问道:“这minghun新娘,是怎么回事?”
老者叹口气,道:“水族繁殖,有一定律,只诞男嗣。所以需从外界借女。从前生在阳间时,我族就靠聘外女而绵延子嗣。全族献祭后,只好放出风声,让山下村民,送来未婚身死的女子,通minghun,以继香火。”
“人都死了,还继香火……?”我道。
老者摆摆手:“水族人并非亡人。只是魂灵暂寄居阴地。等到能驾驭天门盏之匙的人出现,我们的使命就完成了,便能重返阳间。”
还有这种事?
成懿道:“老头儿,你怕是被人忽悠了吧,老子活了一百年,没听过这样荒唐的事。”
我白了成懿一眼。没礼貌。
那老者笑而不语。像是在嘲笑成懿无知。
我仍有一事不明,“那这村子里,也不是年年都能有许多未婚身死的女孩子的,万一人数太少,你这……”
水书先生望着新人夫妇红了脸:“嗯……有时候是挺难的……小伙子们抢姑娘的时候很多……所以族里子嗣并不旺盛……”
看来这水书先生要管的事情还挺多,除了管文化,还要管生育。
水书先生忽然问我:“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进来的?”
我道:“我没有名字,因为干观花婆这行,所以大家都叫我小观花。至于怎么进来的……挺复杂的,总之就是进来了。”
“没有名字……”水书先生喃喃,“难怪轮转墙困不住你……”他又问我,“你可知道槐婴?”
“槐婴?”我摇摇头,第一次听说。成懿也摇摇头。
水书先生道:“先人曾留下预警,说是等来救赎水族的,必将是槐婴。槐婴食阴而生,入水族阴地可如入无人之地……”
我尴尬地笑笑:“老先生,那你可能找错人了。我进你这地方可是拼了老命了,可不是如入无人之地。现在怎么出去还不知道呢,更别提救你全族了。”
那水书先生还是不死心,撇开成懿和玄都,拉着我进了一间屋子,屋子里全是书。我随手打开一本来看,一个字都不认识,天书。
水书先生端着灯台,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翻找,也不知道在找什么。找了半天,终于找出一本书来,在油灯下摊开来,指着上面的天字念给我听:“槐婴者,诞于极阴之年阴历九月初九寅时,食阴而生,年景逢荒,饿殍遍地,此婴一出,血月映天,地门洞开,百鬼出行,食人精血。此婴生,则天地万物生人必遭天道锤摆,不得善生……”
旁的我是都听不明白,可这九月初九寅时,血月映天,地门洞开,分明是我师父反复说与我听过的,为数不多的,与我相关的身世。
这是怎么回事?巧合?或者,我是什么……槐婴?
我摆摆头,不可能,我哪有那本事,还救人全族呢。我道:“老先生,你别说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是用了地佛果凝成阴阳桥才能进来的,靠我自己,根本不可能。所以我不是你要找的什么槐婴……也救不了你们全族……”
老头摇摇头,“不会有错……不会有错……今日,乃十三月之末,天地不通,阴阳相斥,所以在祭台,你能入阵。错一分一毫,都不可能。地佛果……地佛果……阴阳桥……我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是哪本呢……啊!对了!我想起来了!若非槐婴,你怎么可能催动地佛果幻化成阴阳桥呢?这地佛果若是普通人都能将其催化为阴阳桥,那这阴阳两界,岂不打通了道路,那天地理法焉有存之?”
这我就更有反驳理由了。我道:“老先生,我有位朋友,名唤任纷纷,阴阳棋派人,这地佛果,实则是他的东西,这阴阳桥,也是他教我打开的。照你这么说,我这位朋友,也是槐婴?你等了槐婴一百年,那他应该是个稀罕玩意儿,总不该槐婴满地走吧?”
“……”水书先生一时陷入了沉默,小小的身子坐在大藤椅里。
愣了会儿神,水书先生又发作了,开始疯狂找书。
我只好把他留在书房里,自己出来吃酒席。
成懿和玄都一人各占了大半桌,谁都不让谁,成懿好不容易逮着了能吃的机会,是六亲不认,眼看着又要和玄都吵起来,我只好将他俩分开,拣了一盘菜,倒了一壶米酒给玄都,让她拿到房间里去,等着傅老二醒了,好让他吃。
玄都一边护食一边道:“恩人你说什么呢!傅二哥早就醒了,方才就站在你门口,你没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