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五章 没有欲望

董无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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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刻意回避父女关系,这事本来就不正常。

    比,瞿老妇人放低姿态,竟然允许陈三郎到作坊里从零开始打工,更不正常。

    显金在逼仄狭窄的院子里来回踱步,叫来张妈妈,直截了当问,“在哪里能打听到,我可曾上了陈家的家谱?”

    张妈妈手里还拎着木桶和抹布,听显金这么问,蹙眉,“这个事,我得去问问三太太身边翠翠的二婶娘,她家当家的管着祠堂。”

    显金点头,张妈妈,您真是个有间谍之资的中年妇女。

    显金再问,“还想打听一事,陈三郎可有婚约?”

    张妈妈把抹布放到木桶里,“这事,我得去问问三太太身边红红的五姨娘她舅母,她管着郎君们身边的动静。”

    身边的动静,就指丫鬟们有收用的没有。

    一般来说,没定亲之前(包含口头约定、媒婆定媒、契书下定...),大户人家的郎君还是要装一下,基本不会擅自收用丫头。

    定了亲了,就可以放飞自我了,就算没有妾室,也要有个通房证明一下男性雄风。

    约定俗成的烂贱规定。

    显金看张妈妈:...找您真是专业对了口,关系网错综复杂、分门别类,可谓是陈家常青树、八卦不老松。

    想了想,显金笑着眯了眯眼,开始上难度,“那再帮我问问,陈三郎几岁没穿开裆裤?”

    张妈妈郑重地放下木桶,“这事儿,不太好办。”

    显金正要想笑着开口。

    “这事,我只能托瞿二婶的弟媳妇家外甥女的婆婆妈辗转问一下。”

    张妈妈神情严肃,态度郑重,言辞坚定,“给我两个时辰,我还你一个开裆裤的确切消息!”

    显金:...

    好...好神圣的使命感...

    张妈妈行动力惊人,放下抹布就开始奔走,显金给她叫了个专车,以半斤瓜子、八两咸水花生为代价,往返四个时辰,就搞到了所有消息。

    “...你及笄之后,就把你名字上了家谱,供在祠堂里。”张妈妈揉揉腮帮,跟那群娘儿们嗑瓜子,嗑得嘴巴都歪了,得算工伤。

    显金心里松了口气,那口气还没泄出去,又跟着张妈妈的后话提了起来。

    “但是前两天,三郎君回来,老夫人带着他去祠堂上香磕头,把家谱从祠堂拿下来了,不知道要做什么,如今还没放回去。”

    张妈妈更新了一下情报。

    显金手一蜷缩,修得短短的指甲摁进了掌心肉里。

    张妈妈继续道,“三郎君好像有亲事在谈,就是舅家的长女,据说两个人青梅竹马,又一起长大,我们家三太太很想做成这门亲,一直在银号换银子,给三郎君攒聘礼呢!”

    显金又松了一口气。

    还好!

    还不至于这么荒唐!

    陈敷是她后爹!

    松鼠也是鼠,后爹也是爹!

    她有理由怀疑瞿老夫人为了陈家,疯癫到把她和陈三郎胡乱凑一对!正好把她死死拽在陈家,让她四肢并用都爬不出去!

    乱伦啊!

    这是令人发指的乱伦啊!

    并且最要紧的一点,陈三郎,是目前她见过最次的男人——乔徽不用说了,一定是六边形战士,那胸肌大得,那脑袋瓜聪明的,那声音低沉得,那嘴欠得;

    陈笺方气度嶙峋,气质清贵,进退之间像一棵正萌芽的挺直青松;

    再就是先头那位把算计摆在明面的瞿秋实医生小哥,也是鲜嫩得让人垂涎欲滴的年下弟弟呀。

    陈三郎瘦得个杆儿似的,脸白得像坨面,嘴巴红得像吃了小孩,活像十八线小糊男团rap担当——没颜值没声线没亲和力,只能在台上包着头巾,自以为很帅地做作诗朗诵。

    说实在话,虎背熊腰尚老板都比这人看着顺眼。

    甚至,甚至喉咙有水泡的高中生陈四郎,如今被她打怕了,看到她只有畏惧的眼神和清澈的愚蠢,绝对不敢再对她夹着嗓子说话来恶心她。

    瞿老夫人不至于乱点这出鸳鸯谱吧?

    显金蹙眉继续问,“你说三太太想成这门亲,那老夫人知道吗?”

    张妈妈在自己专业范畴里从不敷衍打哈哈,十分坚定地点头,“知道!这次三郎君回来,老夫人还叫人给孙家送去了一对水头很好的翡翠镯子,可以当传家宝的那种!”

    那就不是了。

    显金放下心来,瞿老夫人是有点疯,但再疯也不至于把她和张三郎凑一对——最多就是撺掇张三郎夺权谋利,跟她两分天下嘛。

    夺权谋利,需要撺掇吗?

    张三郎坐在绩溪作坊隔壁特意为瞿老夫人赁下的小宅院内堂中,前任主人想来是个很有生活情趣的小媳妇,四方窗棂上都贴着泛黄的窗花剪纸,有花草样式的,有胖童子拜寿的,有年年有余...

    张三郎看了眼窗花剪纸,心头嗤了一声:还没他剪得好呢,也好意思堂而皇之到处贴。

    窗花不重要,重要的是铺子上的权利。

    张三郎歪着腰,给瞿老夫人倒好洗脚水,手拨了拨,“奶奶,水温温热的,您腿脚不畅,今天骡车坐久了,泡一泡好睡一些。”

    说着便有些难过,眉梢眼角处带了些疼惜和悔恨,“也怪孙儿,您是为了孙儿才跑这么一趟,绩溪作坊又远又偏,路也难走...若是孙儿像显金妹妹那样能干就好了,您也不必为我这不成器的小辈跋山涉水了。”

    瞿二婶眼皮子动了动,真酸气...她见过姑娘搞这些小动作,这男人背后说酸话,她还真是盘古开天辟地头一回见!

    瞿老夫人叹了口气,双脚浸到温热水里,酸胀的筋肉被热水慰藉,她舒服地喟叹一声:儿孙再多,无人承欢膝下,也是一出报应呀。

    长房的虽能干但要做正经事,二房没后嗣,三房的四郎原先被孙氏养得不知进退,前几年不知受了什么点拨,倒是不跋扈了,变得胆小又畏缩,只敢拿上眼皮看人。

    她生了三个儿子,儿子又生孙子,却无一人这么熨帖地孝顺伺候她。

    瞿老夫人怅然若失地叹了叹,“奶奶,只恨呀,没早一点求大师给你破了避祸否有灾的箴言。”

    他若早点回来,她一个老太婆也不至于苦苦支撑这么久。

    陈三郎泫然欲滴,“孙儿虽身在外地,但一颗心却无时无刻不想着陈家。”

    瞿老夫人拍拍陈三郎的手背,“奶奶知,奶奶知道。”

    陈三郎眼尾泛红,看上去比姑娘都柔弱,手背抹了抹眼泪,“显金妹妹是个能干的,铺子上的事眉毛胡子一把抓,孙儿久不在家里,也没从小学过做纸,自然不比她服众——可孙儿好歹也是陈家的子孙,显金妹妹张口要么是叫孙儿卷起袖子做纸,要么是去庄头跟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农夫采买稻草、树皮...这些活儿,她怎么不去做?”

    瞿二婶默默别开眼:人家怎么没做?没见今天人家还围着围兜来的吗?一身的纸浆酸味,一看就是刚从池子边上下来。

    陈三郎泪眼婆娑,小小的眼睛里涌出旺盛的泪意。

    有种腿毛大叔跟你撒娇的不适感。

    瞿二婶继续将目光移得远远的。

    瞿老夫人听陈三郎说完,语重心长地握住陈三郎的手,“那丫头在几间铺子上苦心经营了好多年,你看得见的李三顺、董管事、赵德正,都跟着她干了很久了,你一去纵是有我口令,下头那些经年的老人不听便是不听,谁说都没用。”

    “咱们还不如徐徐图之,你先把脸混熟,把姿态放低,把能力拿出来,等时机到了,贺显金那丫头被你收了房,你名正言顺地就可以接下她手里的人、财、物。”

    瞿老夫人把话说得很透。

    这些话,在陈三郎刚回来时,她就在祠堂说过,只是当时没说得这么直白。

    如今她带着孙儿看到铺子里贺显金的地位了——瞿大冒这种级别的管事,还要给那死丫头倒茶!还是备下的那丫头惯喝的茶!

    这些话,她不讲透,也不行了。

    听到“收房”二字,陈三郎条件反射地涌上嫌恶之情。

    “...当真非要收用吗?”陈三郎眉毛拧成一团,“孙儿实在不喜这样的女子,太过强势,又太有主意。”

    准确的说,所有的女子,他都不喜欢。

    能和她们说上话,但真是涌不出那股繁衍的欲望。

    母亲要为他说下舅舅的长女芹娘,他真是有苦说不出,毕竟正妻是一定要娶的,不娶正妻,他做什么都举步维艰。

    但是,还给他塞一房妾室,而且是他最讨厌的那种类型的姑娘,他是真不想要。

    陈三郎放软语调,每一句话的尾音拖得老长,“奶奶——奶奶——孙儿实在不喜欢她,看见她,汗毛都要立起来了!哪有小姑娘张口是银子,闭口是生意的,而且她日日与这么小百来号的男人同吃同住、同进同出,还干不干净,咱们也不知道呀。”

    瞿老夫人听陈三郎这番话,眸光一沉,本能地不太高兴,顿了顿,“你祖母我,曾经也跟店里的男伙计同进同出、同吃同住,你祖母是不是也不‘干净’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