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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擎二人出了府,煤气罐子没抗成,反倒是给陶家扛把子留下了个极为不好的印象。
走出了好远,福三这才低声说道:“少爷,那李家可不是好相与的,您何必掺和这种事啊。”
楚擎苦笑一声。
他何尝没看明白怎么回事,如今楚家自身难保,按理来说自己是不应该管这件事的。
可他看了那账目,那账目每一笔,每一划,记下的哪是数额,哪是钱粮,而是血肉,这一行行数字背后,不知是多少萧县百姓的血泪枯骨。
萧县县府大人李木,贪墨的是官税不假,可正是要补上亏空,百姓多服了不知多少徭役。
现在来看,陶府大少爷陶少章倒是对他感官不错,可陶瑸这老东西绝对不会同意这门亲事的,这也就是说,楚家几乎没什么出路了,既然没什么出路,那有什么可怕的,破罐子破摔吧。
过了片刻,当楚擎和福三早就走远时,陶少章捧着一大堆纸张,气呼呼的也出了府,无人知道要去哪里,只是穿着官袍。
而当陶少章的身形隐入月色后,一个落在巷子里的轿子掀开了轿帘。
轿中之人,正是李府二公子李林,离开李府之后,一直暗中等在外面,深怕最近盯着他大哥的陶少章再整出什么幺蛾子。
“去府外打听一番,陶府之中,出了何事。”
候在一旁的李家管事应了声“是”,快步走向了陶府大门。
过了片刻,管事回来了,恭声道:“二少爷,关于大少爷在萧县的账目一事,说会陶少章寻了个人看了账目。”
“谁?”
“工部左侍郎之子。”
李林满面冷笑:“这楚家,想死了不成!”
管事轻声问道:“是明着来,还是暗着?”
“明着来吧,你去寻户部右侍郎张远大人,就说,楚文盛之子多管闲事,明日朝堂休沐,让张远大人亲自去楚府训斥一顿那楚文盛父子,楚家衰败已是定局,范不着大费周章,警告一番就好。”
“明白。”
再说穿梭在南市之中快步而行的陶家大少爷,陶少章是九寺少卿从四品,其他京中文臣,哪有出门不乘轿的,唯独这这家伙去哪都靠两条腿。
和老爹大吵了一架后,陶少章的牛脾气反倒是上来了,萧县县府贪墨官银这件事,他必须查清楚,而他要去的地方,正是户部。
六部九寺之中,也只有户部的官吏精通算学,刚刚楚擎算的差不多了,可陶少章却死活看不懂,所以要去户部找人问问。
现在已是入夜,戌时过半,别的衙署早就下了差。
不过最近是税月,各州府的税银都送到了京中,户部最是繁忙,便是郎中、主事等大人也是在衙署之中忙的天昏地暗。
陶少章到了的时候,果然户部内一片灯火通明,正门四敞大开,衙役们捧着账本进进出出。
户部,掌管户籍财经,国朝中枢重中之重。
衙署占地广阔,穿着官袍的陶少章并未受到阻拦,直入最里侧的班房。
户部有一从六品主事,与陶少章有些交情,名叫陈言,陶少章找的就是这位陈主事。
从六品的主事,在京中算不得大员,户部之中亦不算,所以加班的苦逼们自然有他。
入了班房,陈言一看是陶少章,苦笑连连。
“陶兄此番前来,又是因萧县李家之事?”
陈言身材消瘦,相貌普通,与陶少章二人年岁差不多,可这品级却差了不少,由此也可以看出在京中为官,有背景和没背景的人区别多大。
“今日无意间寻了位高人,不,也不知是不是高人,总是是看似懂些算学,言谈之中煞有其事,快来帮我瞧上一瞧。”
陈言站起身,满面无奈的为陶少章倒了杯茶,这才说道:“怕是又被人蒙骗,通算学之人,京中屈指可数,多半在户部之中,算学一道晦涩难懂,不比四书五经,坊间真若是有精通算学之人,为何我户部未曾听闻过。”
陶少章也不废话,直接将一摞子纸张扔在了书案上。
陈言随意一撇,可这一看,愣住了,面色大变。
放下茶壶,陈言连忙抓起纸张,满脸凝重之色。
陶少章迫不及待的问道:“如何,可是核算对了?”
“这…这…”陈言转过头:“这胡乱画的是什么鬼东西!”
陶少章傻眼了:“你看不懂?”
“鬼画符一样,谁能看懂。”
“看不懂为何见你面露惊骇。”
“自是惊骇,京中纸贵,你竟有这么多上好的纸张耗费,奢靡,奢靡无度啊。”
陶少章:“…”
陈言喋喋不休的说道:“有纸张,不如送到兄弟府中,也好抄写两句诗词添些雅趣,哎呀呀,可惜了,可惜了。”
陶少章哭丧这个脸,指了指纸张:“毫无章法可言?”
“看不懂,乱写一气罢了。”
“非是算学?”
陈言哈哈大笑:“这算哪门子算学,古里古怪的,究竟是何人,连你大理寺少卿也敢蒙骗。”
“工部左侍郎之子楚擎。”
“楚擎?”陈言乐的更欢了:“那世人皆嫌的狗东西,你竟不知他名声,莫说算学,怕是大字都未必识得几个。”
“可刚刚在府中,他说的煞有其事言之凿凿,很多数额,更是与我在萧县中…罢了,罢了。”
陶少章满面失望之色,一想到回府之中不知要被老爹如何奚落,只能沉沉叹了口气拱了拱手:“你公务繁忙,那愚兄便告辞了。”
“我送你出衙。”
那些纸张,陶少章也懒得拿了,心灰意冷的离开了工部衙署。
结果等陈言回到班房时,突然一个人影拦在了他的面前。
“陈主事,陶大人寻你又是因萧县之事?”
开口的也是个管事,二人品级相同,名叫吴勘,平日里和陈言不是很对付。
“与你何干。”
“陈主事,莫要招灾引祸,尚书大人得知了,怕是你官位不保。”
陈言冷哼了一声:“卫尚书刚正不阿,正是因不知此事才让李家如此跋扈,若是知晓了,定不会轻易放过李家。”
“笑话。”吴勘压低了声音:“你真以为,卫大人不知此事,岂会不知,只是懒得过问罢了,国朝赋税何其多也,区区一个萧县,又与李家有所牵连,何必多事。”
陈言懒得墨迹,直接骂道:“滚开,老子还要处理公务。”
“你…你竟口出污言秽语!”
“就是骂你,如何!”
二人你来我往,声音越来越大,也不由吸引了周围人群的注意力,眼看二人都开始问候对方女性亲属了,正堂突然被推开,一个须发皆白的魁梧老者迈步而出。
“谁他娘的胡嚷嚷,想死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