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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道上满是深深浅浅的水坑，车轱辘压过泥泞的道路，似被人前后推搡的摇椅，晃得人头晕。
撩开车窗的帘布，叶元点向外望去，灰蒙蒙的天空中仍有雨滴不断下落，这场雨已足足下了两月有余，丝毫未有停下的意思。
合上帘布，叶元点扭头间，发觉沈梦竹正看着自己，脸上挂着浅浅地笑意。
“怎么？”叶元点随口问道。
他靠了靠身后的车壁，觉得不太舒服，又往一旁挪了挪，努力地找寻一个让自己比较舒适的姿势。
“马上就要到地方了，你都不紧张吗？”沈梦竹望着懒散的叶元点道。
“紧张什么？”叶元点反问道。
“紧张待会的比斗啊。”沈梦竹眨了眨眼道，“万一输了怎么办。”
沉默了片刻，叶元点正色道：“这个问题我确实想过。”
“嗯？”沈梦竹好奇地看着他，等待着下文。
“输了就输了呗，你爹也没说一定要赢。”叶元点咧嘴一笑道。
沈梦竹狠狠地白了叶元点一点，她面色微红，每每看到叶元点的笑容，她心中都有难以形容的种奇异之感。
一个时辰后，马车一顿停了下来，车外不时传来稀稀朗朗的攀谈声，又过了半晌，沈文朝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只听他朗声道了一句：“叶小友。”
“哎，拿人的手软。”叶元点嘀咕了一句，一跃便翻下了马车。
自打他将藏经阁的地砖毁坏之后，总有些心虚，此刻望着眼前的沈文朝，他面带笑意看着自己，近两月也从来未曾提起藏经阁内的变故，叶元点心中忍不住暗骂了一句，老狐狸。
“前辈。”叶元点抱拳以礼道。
沈文朝侧目看了眼身旁的修士，对叶元点介绍道：“这是今天与你一同参与大比的沈中，你们二人多交流交流，今天可别给我沈家丢了脸面。”
言罢他便转身离去，今日的大比对于沈家事关重大，此刻他也准备提前会会另外两个家族的族长。
“你就是那个从沈迫手上救下梦竹的修士？”沈中神色冷淡道。
他早已听说了叶元点一段时日，印象中其先前还只是净灵境初期的修为，如今已攀升到了与自己一般的净灵境中期。
心念至此沈中面色更冷，他虽是净灵境中期，却已在这一境界多年，乃是沈家年轻一辈中沈迫之下第一人。
正因如此，沈中自是知晓沈迫之强横，之前依照族长所说，叶元点逼得沈迫败逃，他就认为有所夸大，眼下亲眼见到叶元点，他更是确信了自己的想法。
“运气而已。”叶元点平淡道。
“我看也像。”沈中轻蔑一笑后，也懒得与叶元点过多言语，转身离去。
……
看台之上。
“这不是陈兄吗？”沈文朝对着已然落座的陈家族长笑道。
“沈兄。”陈家族长作揖道。
沈文朝身后跟着诸多随从，以及自己的同族胞弟，但见他大袖一挥，也并肩坐在了看台上。
二人打招呼间，沈文朝似才看见隔壁的林家族长般，又高声道：“欸，林兄也到了。”
林家族长皮笑肉不笑地冲沈文朝点了点头，似与沈文朝的关系极为不好。
三人一番简单的客套后，沈文朝率先道：“这黑曜晶脉的开采矿权利，我们还是老规矩？”
这三大家族的比斗，每两年进行一次，皆是为了黑曜晶脉的开采矿权，根据比斗结果，拔得头筹者可以得其中七层开采权，次者两层，最后则是一层。
而比斗形式极为简单，三家皆派出两人，抽签随机进行比斗，胜者一方则要继续留在场上继续进行比斗，直至最终两家中四人全部败退。
“这比斗，今年我陈家就不参加了。”陈家族长笑眯眯道。
“哦？”沈文朝闻言心中一沉，然而面色不漏丝毫道。
陈族长似乎极为感慨道：“我们陈家年轻一辈，一代不如一代，今年就自认倒霉吧。”
他言辞似发自肺腑，然而入了沈文朝耳中，就成了另外一番滋味。
“听说最近你们族中的沈迫不在。”林族长话语不咸不淡道。
沈迫原本乃是沈家历次比斗的主力，更是在前一次比斗中力压同辈，大放异彩。
“族中有些事务，他暂时无法赶来。”沈文朝笑道。
“哦？”林族长瞥了一眼沈文朝，冷笑道，“最好是。”
一群老狐狸，沈文朝不由心中暗骂，也不知是族内何人走漏了风声。
一番交谈之下，沈文朝心中已猜出了七七八八，多半是这两家人私下勾结，达成了共识，皆想借机打压自己，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损耗与内斗，陈家直接选择了弃权。
只是，沈文朝双目微眯心中暗道，他们敢这么做，今年怕是多了什么倚仗。
比斗的场地乃是一椭圆的平台，地面的白色粉末圈定出一边界，一旦有人出离圈外，便算作失去资格，另外比斗中不允许下死手，再无其他特异的规则。
此刻场地之外，沈中看向一旁的叶元点，目露厌恶道：“你就在这下面待着，用不着你这种废物上场。”
叶元点深深地打了一个哈欠，背过身去算是应答了沈中，在场之人中，恐怕也只有他丝毫不把这场比斗放在心上。
因为陈家的退出，比斗变得极为简单，林家的一名净灵境修士，仅在沈中手下挣扎了二十多息，便已力竭，被迫败下阵来。
不得不说，这沈中在同等修为下，确实算得上是同辈中的佼佼者。
看台之上，沈文朝见状哈哈一笑，对着林家族长道：“看来今年这黑曜晶脉，我们沈家也不客气了。”
林家族长目露讥讽，于看台上道：“子祥，你去。”
他话语声不大，却包裹着修为之力，传入了在场每一位修士耳中。
“什么？林子祥？”
“他竟然还活着回来了！”
“前几年若是他在，恐怕沈迫也不是其对手。”
众多修士顿时议论纷纷，而场地内的沈中，在听闻林子祥的名字时，则是心中一颤，多了些许慌乱。
这林子祥当年已是战力惊人，最为可怕之事，乃是他每次下手都极重，与之比斗者大多落下残废，只是前几年突然失踪不见，大多传闻他外出时遭遇了仇敌的伏杀。
此时林子祥已步入场内，盯着面前的沈中，露出了一个另后者胆寒的笑容。
他虽相貌平平，然而脸上却有一道疤痕，从其左眼之上一直划下，无比狰狞，似乎这道伤痕若是再深上些许，就将直接把他脑袋开一个硕大的口子。
净灵境后期，沈中心中骇然，不由往后退了两步，而林子祥笑容中的那股嗜血阴冷，也绝非沈迫这种，大多时间于家族中修炼的普通修士可以拥有。
“准备好了？”林子祥声音沙哑道。
沈中目露凝重，冲林子祥点了点头，心中告诫自己为了家族的荣誉，哪怕拼了性命也得赢了这场比斗。
可紧接着下一息，林子祥身形已爆射而出，一个照面就到了沈中面前，紧贴着沈中的脸只有寸许，再一次露出了他无比瘆人的笑容。
沈中心神剧震，林子祥的笑容与骤然出现的身形，于他眼中犹如嗜血的蝙蝠，张开了其巨大的蝠翼，宣告了他的死亡，要将他吞噬。
可下一瞬恐惧已被强烈的痛苦取代，沈中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自己的左臂已然折断。
“我放弃！”沈中竟没任何迟疑，骤然高声道。
投降成为了沈中心中的救命稻草，一旦被他死死拽住，就再也无法松开。
此时的他早已忘却了方才心中所想，什么家族荣誉，什么拼了性命，他只知道，若是他继续于场内待下片刻，将面临的是生死危机。
沈中因剧痛大汗淋漓，按着自己折断的手臂，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为了活下去，这不可耻。
林子祥皱了皱眉，他本想下手轻些，能让沈中多坚持片刻，眼下他还没有将其折磨尽兴，早知如此，开始就应直接让沈中残废。
而碍于这比斗的规则，林子祥也无法下死手，未曾想这沈中开始摆好了架势，实际上却是一个软骨头。
场下，沈梦竹看着顷刻间已折断一臂的沈中，对着身旁的叶元点焦急道：“你不要太过勉强自己。”
虽然她对叶元点的实力有所了解，然而依旧控制不住为之担忧，特别是其性子，沈梦竹确信叶元点绝不会如沈中一般轻易的投降放弃。
可她回眸间，望见的仍旧是那她已逐渐熟悉的目光，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每每于此，她只觉莫名心安。
“很快。”叶元点只道出两字。
林子祥看着慢慢悠悠进入场内的叶元点，而其如沈中一般的修为，使得林子祥误以为叶元点是因为惧怕自己，又不好直接放弃，而故意如此拖延时间。
林子祥冷哼道：“又从哪来了个亡族的丧家犬，和那沈迫一样，跑去投靠了沈家。”
“你。”叶元点道出一字后，话语顿了顿，他拍了拍衣袖上的雨滴，渐渐收起笑容。
他身上的那股懒散的气息，随着纷落的雨珠迅速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寒，似经历过无边的杀戮，从人间的炼狱中走过。
叶元点徐徐道：“真敢讲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