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绝

天行有道 / 著投票加入书签

笔趣阁 www.biqugela.net,最快更新皇帝成了我外室最新章节!

    决绝

    还未等楚珩想好如何解答, 纪雨宁倒是自己缓了过来,“没事, 肯定考不上的。”

    她哥哥就不是个读书的材料, 穆氏也一肚子草包,这两人生出的孩子如能中举,除非文曲星转世。但凡有一个能进仕途, 都算祖上烧高香了。

    不过她还是得好好教育楚忻一番, 虽然她这个年纪未必懂得男女之思,那两个小萝卜头也未必瞧中她的“美色”, 但, 总得提前加以防范, 女子生来面临更多的诱惑, 同时也意味着更多的危险。她并非需要楚忻去做贞静典范的淑女, 但, 一个人若投诸太多心思在情情爱爱上,眼界便窄了。

    纪雨宁计议已定,便准备整衣出去接待宾客, 再看纹丝不动的皇帝, 不免有些意外, “您不来么?”

    好歹是亲妹妹的大婚, 怎么着都得赏点面子。

    楚珩却恹恹摆手, “朕身子不爽,你去罢。”

    纪雨宁就知道他打算装病到底了, 没想到皇帝是这般性情中人, 因为劝不住长宁嫁给李肃, 干脆连婚宴都不出席了。纪雨宁很明白,作为万人之上的皇贵妃, 她本该劝皇帝顾全大局才是,但……有什么关系呢?只要他喜欢。

    纪雨宁发现自己对他有了更多的包容,大抵因当初自己贸然出走,而他并未迁怒,甚至于这些年也从未间断地思念着她……她当然也是思念他的,只是程度并没有那样深,可每当午夜梦回,枕冷衾寒的时候,她总不由得想起,那时候从家里偷拿了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一半给他,两人并坐分食,本来不过是随手而为做点善事,但,看到他纯然不加掩饰的笑颜,纪雨宁仿佛心情也大好起来。

    分分合合,终得聚首。这一次,她再不要与他分开了。

    大殿里早已灯火通明,宾客人头攒动,依石太后的意思,先在宫里摆酒,宴请王亲贵族,等回到李家,再请几十桌,那时才是李家自己的亲眷。

    众人对这桩婚事虽想法不一而足,却还是尽职尽责地来捧个人场,而他们也享受到了最好的招待,酒是西域进贡的玫瑰酿,而那盛酒的容器亦非瓷质,而是工匠精心打造的琉璃盏,一时间,众人都对李驸马多了几分敬重,或者说羡慕——虽是二婚,却能哄得公主为他布置出如此排场,也算了不得了。

    其实这个倒是他们会错了意,长宁公主是正经出嫁,又非找小白脸,自然犯不着倒贴,在她看来那是玷污她的爱情,而石太后尽管有意包办,也被李肃咬牙拒绝——他这回颇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意思,明明家底已经入不敷出,却还到处欠外债,愣是要办一个风光无限的婚礼,偏得让纪雨宁瞧瞧,他过得一点都不比她差!

    可惜纪雨宁眼中看不到半点仰慕的情绪,倒有几分同情。她出身商家,算账比谁都精,又在宫里掌了几个月的事,只消用眼睛一瞟,各处的花费就清清楚楚了。

    她觉得李肃此举实在不智,弄这些花架子,半点好处也没得到,到底图什么呢?总不能指望长宁公主日后替他还债吧?

    思及此处,又让玉珠儿过去提个醒儿,警告他若敢把债条寄来宫中,仔细他的皮!

    李肃差点没叫这主仆俩气死。

    纪雨宁这厢静静地陪长清喝酒,要说郁闷,数这位长公主最郁闷了,她明明劝了长宁数回,让她把男人当玩意儿都使得,就是不必动真情,偏偏这傻姑娘总不肯听!又因为之前和亲的事,长清自觉有负于她,翻起旧账就更不好说话了。

    “我知道她埋怨父皇从前所为,但,也不必用这种法子来报复吧?挑上这么个男人,你说她是不是有眼无珠?”长清乜斜着一对醉眼,埋头又饮了一盏甜酒。

    纪雨宁心想她真是醉了,浑忘了对面坐的是谁。但细想想,她当初若非有眼无珠,也不会在李家受了六年的辛苦,如今还被个阴魂不散的李肃缠着——真是自作自受。

    幸好她遇见了楚珩,而今迈步从头,只当过去是做了场梦,但愿长宁别落得她这般才好。

    凝思间,那头身着鲜红喜服的新郎官大步过来,温文举杯,“臣弟久仰皇嫂风仪,今日终得相见,实乃毕生之幸。”

    他今日特意修剪髭须,还敷了眉粉,比平日更显儒雅,风度翩翩。哪怕在纪雨宁看来那不过是一张画皮,拿来唬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她很佩服李肃能有这样良好的心态,眼都不眨说些自己都不信的鬼话。因是吉日良辰,纪雨宁也懒得与之计较了。

    但,她就不懂李肃为何还要专程来向自己敬酒,虽然大伙儿面上总是和和气气的,私底下可都知晓她曾是他的发妻,多避着些嫌就是了,非得找不痛快么?

    看到对面成竹在胸的模样,纪雨宁蓦地醒悟这人多么可恶,他故意要让人以为皇贵妃对他余情未了,以此给纪雨宁上点眼药,至于长宁——反正她欣赏的也是他的痴情,他骤然变了心才奇怪呢。

    纪雨宁这下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真是骑虎难下,因是大婚,也不好扫宾客们的面子,正要咬牙认了这哑巴亏,斜刺里忽然伸过一只胳膊来,继而便听到楚珩冷漠的声音,“皇贵妃酒量浅薄,不宜多饮,朕代劳可否?”

    说罢便举杯一饮而尽,拉着纪雨宁就走,留下一脸尴尬的李肃立在原地。

    纪雨宁小声道:“你不是身子不爽么?”

    楚珩哼了声,“不爽也得来。”

    譬如方才那状况,难道他真能让纪雨宁喝下李肃敬的酒?这妹婿之名哪怕坐实了,皇帝也只打算拿他当外人,井水不犯河水便是,可没认真当亲戚呢。

    纪雨宁心想这人真任性,定是自己惯的他。但,偶尔这么来上两回,她也不讨厌。反正罪名有皇帝担着,她哪怕怠忽职守也可以原谅了。

    其实这人酒量比她还差,方才喝得又快又急,纪雨宁看他脸上都烧起来了,只得找了一块冷毛巾来为他敷脸,又吩咐人熬解酒汤来。

    此时外边锣鼓喧天,他们所在的这间宫室却格外幽僻,夜风里能闻见桂子的清香。

    楚珩拉着她的手,缓缓说道:“告诉朕,你当初到底怎么想的?”

    为什么一言不发就要离开,连个口信都不给他留下?

    就那么没信心吗?

    纪雨宁望着他亮若星辰的眸子,许多思绪忽然涌上心头,她平生做过许多错事,只有这一桩是至今耿耿于怀的,但,她并不后悔。

    那时候她们都负担不起以后。

    身为女子,纪雨宁太知道名声的可贵。那天她被人牙子拐去,哪怕仅仅过了一夜,对她而言也是难以消灭的污点,日后无论她嫁给谁,这段阴影都免不了反复提起。比较起来,她宁愿嫁给一个心理负担没那么重的,因此她几乎毫不犹豫选择了李肃,此人需要借纪家的钱,纪家的势,这在她看来是一桩公平的交易,谁能想到李肃比她想象中更贪婪,拿了她的嫁妆,却还嫌她不够清白,因此一步也不肯踏进她的房门,更不肯给她一个孩子。

    纪雨宁的身子在夜风中有点发抖,楚珩将她拥得更紧了些,温柔道:“那,之后你为什么没想过找我?”

    他可是无数次的在找她,奈何人海茫茫,总是不见消息。

    她找他总是容易得多,虽然时间过去样貌也变化了,可当初石太后母子在扬州是外客,来往者并不多,只要抽丝剥茧地找下去,总能寻到蛛丝马迹。

    纪雨宁沉默片刻,怆然道:“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

    他如果依旧贫贱,便无法带她脱离苦海;他如果富贵了,她更不能让自己成为他的负累——爱一个人,不是该尽量为他好么?这沉重的泥沼,有她一人被困就够了,她怎忍心让他去对付功成名就的李肃?

    只是没想到楚珩的身份比她想象中还贵重许多,又让两人在机缘巧合下重逢,不得不说,这也是老天爷对她的眷顾,她很该知足。

    楚珩吻了吻她细腻脖颈,蓦地道:“你还记不记得答应过朕什么?”

    刚跟审犯人似的审她半天,这会子又弄什么新花样,纪雨宁不满地瞪着他,“还有什么?”

    难道是石太后那番嘱咐?

    楚珩为爱妻的记忆力叹口气,道:“你忘了要带朕回扬州扫墓了?”

    没进宫的时候对他百般要求,进了宫怎么处处妥协?他是皇帝,可也是纪家的女婿么,分内职责该尽到的。

    纪雨宁不意他这样虔心,也没驳他,只垂首道:“随你便罢。”

    楚珩看她两靥生晕,很有点不胜羞怯的模样,倒是福至心灵明白过来,隔着衣裳轻捏她腰间软肉,“好啊,你脑中成天捣鼓些什么?朕倒被你蒙过去了。”

    纪雨宁哪好意思说她想起石太后催生孩子的话,只推了他一把,“今日宾朋满座,快别耽搁了,待会儿公主还得您看着上花轿呢。”

    楚珩不以为意,“半个时辰,也还来得及。”

    半推半就就把纪雨宁给抱起来了。

    这一折腾就到了月上中天,等抬轿子的人都觉饥肠辘辘时,才见郭胜扶着皇帝姗姗过来。

    李肃被—干晾着虽不耐烦,当面却不敢有所表露,只陪笑道:“敢问陛下,为何不见皇贵妃娘娘?”

    难不成是心里不痛快,干脆就不露面了——也是,纪雨宁从前对他这个丈夫还是颇有情义的,如今他再度成婚,她哪里受得住。

    楚珩淡淡抬眸,轻描淡写地道:“没什么,不过是累着了。”

    李肃先是愣怔,等看到郭胜脸上含蓄的表情,仅有的得意便消失无踪。看来他高估了纪雨宁的痴情,此刻还有工夫做那种事——女人一旦狠心起来,当真比男人决绝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