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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卯时尚未破晓，半空里雾色稀薄，几只翠羽鸦雀昏昏倒倒地立在枝子上，双目灰暗，自一片蒙昧中寻到几许纵横交错的轮廓后，振翅飞去。
落下梢头，越往雾里飞天光愈亮。
天尽头升起满轮金光，漫过重重飞檐楼阁，遍洒山林雪地的每一处角落，照起茫茫山河。
日色均匀地铺在檐角处一道熟睡的身影上，姜芥迎着初升的朝阳睁开双眼，寒泉般清冽的眸子里灿烂生辉。
十几个赶马的士兵从城墙底下走过，一脸的风尘仆仆。
“馒头！馒头来了！”
坐在城墙脚下的几百号劳工蜂拥站起，一双双眼睛迫切地盯着粮车，早春尚凉，冒白气的馒头缓缓驰行至人群中央，“吱嘎”一下停住，方听官兵喊。
“开饭了！开饭了！”
“都过来吃！一刻钟后再动工！”
几百号劳工默默无声，挨个挤到粮车前去领馒头，饶是如此，墙根底下依然拥堵不堪，粗麻衣带起的尘灰迷得人睁不开眼。
日头迁至中天时，士兵们来送晌午饭，正赶上季沅打人堆里挤出来。
“咳咳……咳咳咳……”
她呛了几口鞋底灰，头上的帽子歪到一边，干着嗓子道：“快，快给我倒碗茶水……”
一旁士兵正欲上前，忽然从身后走了一袭窄袖锦衣的女子，忙将食盒搁在地上。
姜芥随便拣只陶碗倒了水递上去，走到季沅跟前问道：“怎么坐了半日，连水也喝不上一口？”
季沅刚要接过水碗，一个运粮的官兵装了馒头过来。
“前锋大人，这是您的。”他谄媚地笑道。
“有心了。”季沅淡淡一笑，接过白面馒头，又将姜芥中的水碗给了那人，“你来来往往也甚辛苦，去找个地方歇歇，我这里自有人照顾。”
官兵双手捧过水碗，又听季沅道：“叫他们多给半刻钟，都歇着去罢。”
“是，季大人。”
那人答应一声，匆匆下去。
再转头时姜芥正笑着看他，道：“好歹就那一只碗，给了他，你喝什么？”
季沅摆摆手，拎过她手头的茶壶，对着壶嘴一仰脖直接灌了一大口，缓了缓干涩的嗓子后，清醒不少，便望向百十步外的铜爵台，一面喝着茶水一面静默而立。
“如今大难临头，多活一刻都是挣来的了”
意思就是，哪还能计较那么些。
“朝廷派了钦差来，叫我给扣下了。”她起身看着季沅，道：“说是邺西城还有两百个犯人可用……叫你掂量着。”
季沅咬了几口馒头，并未答话。
他身侧是花壁琨石筑就的城墙，这些正拼命往上垒砌石头，企图在城破之日多撑一些时日……
数万人修建城，远远望去，竟也透出一番盛世繁华的景象来。
只可惜，这却是一副将死的景象……
“季沅，我留下来……帮不了你什么忙。”姜芥迎着风道，她也看得出这一城的人都在垂死挣扎。
见季沅愁眉不展，她又侧过身道：“但或许能略尽一点绵薄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