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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一年了,黄豆儿已经四年级了。瑛霖仍然留在家里,没有出去找工作。她仿佛生活在一个独立的世界里,周围是喧嚣的尘音,而她生活在自我封闭的空间,异常安静且孤独。然而她自得其乐。周一到周五黄豆上学、她则在家看看书睡睡觉;周末则带着黄豆上补习班参加各种活动。全顺也调回来了,全盘接手了黄豆的数学辅导,极大地缓解了瑛霖这个24k纯文科生的压力。周末有时候也是全顺负责带去上课,瑛霖就更轻松了,在家搞搞卫生,时间就过去了。
然而暗流涌动,瑛霖内心总是有一种惶惑,对未来不确定性的惶惑。有原来的同事约她,实在推辞不掉的,她也会去赴约,可是每次看着别人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她眼前,那种职场女性即使是疲惫也自然而然焕发的生机勃勃,总是让她内心深处黯然神伤。久而久之,她干脆以没空为由,基本上拒绝了前同事的见面聚会,偶尔就是电话、语音沟通一些。
这样的日子久了,她仿佛与世隔绝了,周围安静极了,她醒着的时候,能听得见自己的呼吸声。太安静了,晚上却睡不着了。十二点多才睡,半夜两三点钟就醒,她闭着眼睛等待天亮,脑子纷纭复杂,想要找一个主题,却找不到了。前半辈子的事情,在她脑海里跑马溜圈,跑了一趟又一趟;特别是她的婚姻,全顺、婆婆、黄豆,是她反思得最多的人和事。她不停地思考者,回想着婚姻里的一件件事情,一遍遍地抠着各种细节,最终她得出结论:在这场婚姻里,她是付出多的那一方,越付出却越失败,其他人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付出,直至把她吃干榨净。
她辞去工作,是逼不得已,是家庭和事业已经严重失衡;她以为她能养房养车养老人养孩子,一人顶天立地,不需要所谓老公帮忙;殊不知这正中了别人的下怀,全顺可以安心忙他自己的工作;她忙里忙外,上下打点,可全顺为了求个人前途,主动要求外派至外省发展,带领团队风生水起,远离家庭琐碎鸡飞狗跳;婆婆看着木讷老实,但从来不跟儿子要钱,每次只向她开口要生活费要零花钱;黄豆更不用说,常年不在的爸爸,永远钻在厨房的奶奶,最关注他辅导他带他去玩的也只有妈妈了,所以他一直跟妈妈就很亲近。但越亲近,瑛霖对他越愧疚,觉得自己没有尽到妈妈该有的责任:没有无条件的呵护和长时间的陪伴。瑛霖能做的,就是每天加班到七八点钟回到家,急吼吼地开始辅导黄豆做作业,整个晚上情绪波动,呵斥吼叫,然后娘俩相对而泣,再由瑛霖抱怀抚慰。
她的状态越来越差,白天焦虑于工作,晚上焦虑于孩子;又或者经常这两者倒转过来,白天焦虑孩子,晚上焦虑工作。
每个人都在瑛霖身上拿到他们所想要的东西,时间、能力、钱、还有爱,然后四散;而瑛霖每天晨起茫然四顾,发现没有人可以依靠,于是自己给自己打打气,振作精神上班去;忙碌一天,晚上睡觉时,瑛霖筋疲力尽,浑身散架地躺在床上,黑夜里睁着眼睛,感觉仅剩下腔子里的那口气才是自己的。她明显感觉到,内心的能量已经干枯得龟裂,是一片死地,长不出任何爱和温暖,滋润不了别人,也枯萎了自己。
再不休息,她会死。
于是她辞职了,不顾一切,不顾挽留。
所谓陪伴孩子,所谓职场停滞,全他妈的借口。她只是想保住小命,让自己活下去。
生活平静如水,又是一年时。黄豆上了五年级,瑛霖全职两年了。
她逐步得到恢复。每天下午去公园溜一圈,回来买菜做饭。晚上看看黄豆的作业,睡前刷刷手机,一天就过去了。平静下来后,她也曾经想做点什么,至少是跟文化产业相关的,或者想趁机读读书,沉淀一下。可是日子平静到闲适,让她徒生惰性,失去了生长的动力。渐渐的她觉得这样也很好,至少没有人际、工作的压力和时间的紧迫感,她不再大把大把地掉头发,也不再情绪起伏波动很大。想见的人她就见,想避开的人她就消失不见。心宽体胖,她渐渐发福,体重飙升了8斤。要是放在以前,胖两斤都想砸了称,如今她只是耸耸肩,捏捏肚腩,继续少运动多卧床,顶多节节食。
日子太闲,她总想做点什么,却宛如迷失方向的小鹿,在原地站着,内心蹦哒。“随遇而安吧,放缓节奏,留意方向。”她这么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