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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李久从辽阳回来,禀报卢受近几日状况。听到杨镐为他整日摆宴,歌舞寻欢,李如柏冷冷一笑,“杨镐能摆出什么好宴,有他陪衬也好,等卢受到我沈阳,更会惊讶。”
李久点点头,“大人说的是。但若卢公公不来沈阳,可就难办。首级之事大人也应抓紧,有此捷报,卢公公必会来沈阳。”其实这话是阎鸣泰让他转告的,他有意不说出,便象是自己的担忧一般。
“对呀,过几日了。”李如柏本拥着蓝烟红,一激动竟甩开她,站起。
“什么几日?”李久很是糊涂。
“大人,你弄疼人家了,什么几日啊?你不是今日才叫奴家相陪的嘛。”蓝烟红撒着娇道。
李如柏不理他俩,掰着指头一算,今日已是三日期限,忙对李久道:“去府衙。”然后又转过身轻轻抚摸蓝烟红的粉嫩小脸蛋,“晚上再回来陪你。”
到了府衙,那几位将领还未到,李如柏坐定静候。
过了会,那些将领颤颤巍巍地走入,禀道:“总兵大人,首级都在院中。”
李如柏正在修指甲,也不停,撇着眼问:“多少?”
“加上先前的五十二颗,正好两百。”
李如柏的眉头皱起,“这么巧?带我去瞧瞧。”
首级堆在院中一角,不仅有血腥味,还有臭味。“为何这么臭?”李如柏喝问。
将领们低头不敢回答。几人分头行动,但这里村落稀少,又以老人小孩居多,实在难弄到像样的首级。昨晚把首级加在一起,总共才一百八十几颗。一合计,连夜去挖坟,终于凑齐,这些首级混在其中,自是有臭味。
“妈的,还有老头。”李如柏一指,转头大骂。
“是,是老金兵。”一将吞吞吐吐地解释。
李如柏过去给他一大嘴巴子,“你当我眼瞎啊,这些明明都是汉人,糊弄我吗?还老金兵,你咋不直接说是你老子呢。”
见被认出,那几人吓得慌忙伏地磕头,大呼饶命。
“作假也不会,一群废物。”李如柏继续训斥,“今晚在这给我弄成真的一样,把那些不像的给我扔掉。你们傻啊,恰好两百,有这么巧的事吗?一六九,就这个数,顺顺利利,长长久久。”
“谢大人体贴。”将领们见没有责罚,慌忙道谢。
“李久,你监督,弄好一个收一个,不合格的不许收,不够一六九就让他们去砍。明晨你拿着捷报和首级前往辽阳,让卢公公也瞧瞧咱的威风。”说完,李如柏“哈哈”大笑着去向*。
“李总管,你说这?”将领们围过来,为难不已。砍脑袋他们没问题,给首级打扮,他们可真不在行。
李久仿佛早料到这样,也露出为难,“这个活可不好办哪。”
“李总管你说多少就多少。”
李久伸出一手,再一翻,意思是一颗十两。
“李总管,您老也知道我们很困难,能不能便宜点?”
李久笑着摇头。哄谁呢?你们这不知又洗劫了几个村子,还能没搞到一点?
这几个将领合计后,对李久道:“好,李总管,这里交给您了,我们回去凑银子,一共一千七百两,明晨给您送来。”
“好说,好说。”李久笑着去喊人。在他们李家有那么几位老人的工作就是给首级化妆,经他们之手的首级,一般人难辨真伪。先前他们跟随李成梁,现在跟了李如柏。
李久拿着嘉木湖大捷的军报,押着一百六十九颗首级来到时,卢受正在杨镐等官员的陪同下饮酒作乐,场中数位美人正翩翩起舞。魏四也在座,毕竟是副使嘛。
杨镐闭口不谈在张凤翔府上之事,因为怕卢受不高兴。有一点必须清楚:卢受是每次宴会的主角。
李久进入,歌舞退下,卢受接过捷报,看后喜出望外,“呵呵,李总兵还挺会来事。皇上和娘娘听到后,必会大喜。”然后让阎鸣泰过来,“你读与大家听。”
阎鸣泰高声诵起,很是通顺,因为这捷报除了首级数量是后加的,其余都是他写的。
在战报中,李如柏亲携轻骑袭击嘉木湖金兵,敌军措手不及,斩敌一百六十九,其余金军逃窜。而我军伤亡寥寥,仅受伤二十余人,亡一人。
阎鸣泰绘声绘色地如同讲故事,宴会上所有人亢奋起来,高呼“皇上万岁,明军万岁”。
魏四站起到卢受身后,“奴才替公公去查验首级。”
卢受点头同意。
首级又是一小堆,女真族特有的发辫纠结在一起,尽是血迹,惨白的脸让人恐怖。
魏四拿过一兵的长枪,很负责地一颗一颗地拨弄出来,数着。李久在旁紧张地瞧着,希望魏四早些数完。
结束,是一百六十九颗。魏四表情平淡地去盥洗后回到卢受身后,轻声道确是这么多,便不再说,落座饮酒。
宴会再掀*,兴趣盎然的卢受带着醉意到中央与美人们共舞,立刻引来众人的高声叫好。
次日日上三竿,魏四来见刚起来的卢受。
“在这辽阳也有些时日,那个李如柏立下大功,杂家是必须往沈阳一趟,慰问他了。魏四,你觉得呢?”其实卢受很期待沈阳一行,可以想象,李如柏必然会比这杨镐招待得更加周到细致。
魏四微微一笑,“奴才想起个故事,公公可否愿听?”
早就听说这魏四曾给皇上讲过故事,并深得皇上喜欢,卢受怎会拒绝。“呵呵,好啊,杂家很想听。”
“战国时,荀子向赵孝成王讲叙用兵之道时,曾比较过齐、魏、秦三国的军队政策。齐国是砍下一个敌军脑袋,便可换八两金;魏国是已武力来定职位,武力越高,给的职位越高;秦则是以胜败来论,胜则奖赏,败则刑罚。”魏四讲来。
卢受并非不学无术之流,这个故事也曾闻听,不解问道:“你对杂家说这个有什么含义吗?”
魏四点头,“不错。齐国军队以首级论赏罚,不听军令,军纪混乱,毫无战斗力,更有甚者砍下百姓脑袋冒功领赏,最终亡国。咱大明朝也是以首级论赏的。”
精明的卢受顿时联系到昨晚的首级,“莫非那些首级……”
“奴才不敢欺瞒公公。”魏四道,“许多首级都是汉人模样,有些发辫整齐,前半边头是新剃的,根本不是经过厮杀的。”
“所以说李如柏他是……”卢受顿有所悟。
魏四缓缓说出那个词:“杀良冒功!”
卢受一拍椅子扶手,怒道:“混账东西,竟敢糊弄杂家。杂家这就去沈阳找他理论。”离京前,郑贵妃已有所交代,这李如柏自当总兵后,便对她冷淡许多,希望他能教训他,让他不要忘恩。
“奴才觉得这是大好事。”魏四反而笑了。
“怎讲?”卢受困惑魏四这话。
魏四笑道:“奴才觉得公公根本不用说这事,只在李如柏面前讲讲刚才那个故事,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杨镐、阎鸣泰陪同卢受一行来到沈阳,李如柏的欢迎盛宴让人震撼。食用的不仅有猴脑熊掌、虎筋驼峰之类的奢靡之物,更有他打听而来的卢受最爱之物,黑驴鞭。宴席上,美人如潮,淫歌艳舞不断,引得卢受眼花缭乱,兴奋地不停捏抓左拥右抱的两位美人。
*处,李如柏上的是古时曾有过的“肉屏风”和“肉台盘”,就是由美人胴体排成的屏风和案几。
李如柏的魄力大了许多,不仅魏四,连尤三妹、崔应元,还有卢受那六个亲信太监皆落席而坐。见到这情景,尤三妹羞红了脸,站起到魏四身后,“跟我出来。”
大家都在兴头上,魏四的离去无人主意。离开嘈杂*的筵席,院中凉风习习,倒也舒适,魏四故意问:“为何出来?”
“不许你看。”尤三妹的理由很简单。
“哦。”魏四的回答很爽快。
尤三妹“哼”了声,“在辽阳是这样,来沈阳更甚,真不知这个监军使来辽东是做什么的。”
魏四苦笑,“所以说来辽东是大好事。”
“你这个副使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三妹瞪他一眼。
“若我猜得不错,圣旨不几日就会来到,一催卢受回京,二是留我在辽东。”魏四望向夜空,繁星点点。
三妹惊问:“你留在辽东?”
魏四又是苦笑,“我给你说过我来辽东和别人不一样的,很可能有来无回。待卢受回京时,你便随他回去吧。”
三妹不假思索地道:“我不回,我也要留在辽东。”
魏四很是感动,但仍劝她,“你父亲、留留都想你回去呢,别赌气。”
“你不想我留下?”三妹的秀眉凑在一起。
魏四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叹道:“我是个阉人,无德无能,先前已牵连到你,以后不能再牵连了!”
他的悲哀感染了三妹,“别自作多情,我留在辽东,只是想看你是怎么死的。”
“有这样咒亲夫的吗?”魏四随口开起玩笑。
三妹狠狠瞪他一眼,“若我不在,你死后连个收尸的人恐怕也没吧。”说完便离开。
这夜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魏四,魏四……她在心中不断喊着这个名字,连她也不知是因爱还是因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