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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多愁的夏夜,在这迷人般的背景里,她感觉自己就像画角处多余的一笔......】
暑假期间,教育局组织一次先进工作者去大理考察,要走一个月,杜一凡想了很久,才对陈夕说:
“陈夕,局里让我去大理考察,实际就是去旅游,我不想去,让洛冰和子轩她们娘俩在家,我有些不放心。”
陈夕爽快地说:
“老师,你去吧,家里有我呐,我去你家住,你就放心吧!”
在学校里,陈夕叫杜一凡杜校长,在没人的时候她叫他老师,在心里陈夕只叫他一凡。
陈夕明白,杜一凡是想把家托付给她,他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其实都是心照不宣。
杜一凡不在家的一个月里,陈夕就住在他家里,她给李洛冰揉背,洗脸,连接带倒那刺鼻的粪便。
陈夕有一手不错的厨艺,她最拿手的是红烧鲤鱼,而这恰恰是李洛冰最爱吃的,而李洛冰只是吃很少的一点点。
陈夕就不住地往她碗里夹,陈夕知道,李洛冰是在节食,她不能动,她尽量少吃少喝,减少排便。
每次排便时,她都很不自然,感觉难堪,她是一个要强又要尊严的女人。
一个月来的相处,李洛冰对陈夕有了依赖性,有时她拉着陈夕的手,才睡得踏实。
有时李洛冰偷偷看着陈夕洗衣服,透过陈夕额前的发隙,李洛冰看到陈夕的前额和面颊是那么秀气,而且皮肤莹润如玉,她的嘴唇不抹唇膏照旧鲜艳如花,长长的睫毛随着她在洗衣板上揉衣服的节奏,轻轻颤抖,散发出慑人魂魄的妖艳。
李洛冰从不知道,女人也可以这样天生地妖艳,她的妖艳叫李洛冰有些不安。
在杜一凡要回来的那天早上,陈夕再次把李洛冰抱上轮椅,推到院子里,在早晨的阳光里,李洛冰苍白的脸颊透出长久未见的晕红。
陈夕嘴里咬着一把梳子,她纤细的手指娴熟地在李洛冰的发间穿梭,不一会,凌乱的头发就变得光滑而飘逸。
李洛冰回头看了一眼陈夕问:
“陈夕,有男朋友吗?”
“没,没有!”陈夕万万没想到李洛冰会问这事。
“你是个好姑娘!是个善良的女人,你将来想找个啥样的男朋友,告诉我?”李洛冰认真地说。
“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陈夕已经想过了很多遍,可她满脑子都是杜一凡的影子,她曾在日记上写道:
【你是我早开的玫瑰,我是你晚结的花蕾……】
“陈夕,你是一个好姑娘,可你还年轻,我知道你对老杜很用心!”李洛冰平静地说,平静的叫陈夕吃惊,就好像杜一凡压根就不
是她的男人。
陈夕吓了一跳,慌忙地说:
“婶!你误会了,我这样做真的只是为了报恩!”
两个女人,在这样并不寒冷却充满凉意的早晨,在充满耀眼阳光的空间里,谈论这样尖锐的问题。谁都不再说话了,都在苦笑中沉默。
【沉默有沉默的分量,沉默有沉默的蕴意,沉默有沉默的价值。】
所以,有人说过:
【沉默是金,雄辩是银!】
杜一凡回来了,他给李洛冰买了一条珍珠项链,给杜子轩买了一套“乔丹”牌运动服。
但杜一凡却只给陈夕买了一条廉价的手链,陈夕有些失落,望着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陈夕就感觉鼻子酸酸的,好像要流泪,她便讪讪地告辞了。
杜一凡把陈夕送出大门,在门外,他塞进陈夕兜里一包东西。走出很远,陈夕才脸红地打开,那是一对白玉镯子。陈夕很高兴,也很激动,她迫不及待的地把玉镯戴上手腕。
每个星期六,陈夕照例去杜一凡家,她依旧洗哪些脏衣服,依旧帮着李洛冰擦背梳头。李洛冰在陈夕的照顾下病情有了好转,她半边身子慢慢有了知觉,脸上也有了血色,而且还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每次从杜一凡家出来,陈夕就想:
【自己又在做愚蠢的事,在帮助情敌更长久地拥有自己爱的人。】
陈夕明白,李洛冰的病一时半会死不了,这说明,自己爱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
有一天,李洛冰突然看着陈夕手腕上的白玉镯子问:
“陈夕,你这手镯是什么时候买的,怎么最近才戴上呐?一定很贵吧?”
“啊!是......是我弟陈哲放暑假回来时给我买的,贵不贵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弟的一片心意!”
陈夕被李洛冰突然一问,就有些不自然,脸腾地就红了。
李洛冰的嘴角轻轻地抽搐了一下,眼里也充满了狐疑。心想:
“是你弟弟买的,你脸红什么?这次老杜从山东回来,给自己和子轩都卖了很贵的礼品,唯独只给陈夕买了个廉价的手链。陈夕在家里伺候自己一个月,按常理老杜是不会这么小气的,李洛冰想想就感觉有些不对劲。
现在,看见这镯子,就更怀疑了。很显然这对镯子很贵,陈夕的弟弟是没那么多钱的,那一定是杜一凡买的,一定是!”
想着想着,李洛冰的心绪就乱了,她感到有一丝丝的危机袭来。她用双手托着腮,开始设想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
下次再去杜一凡家,陈夕犹豫了一下,她本想把手镯摘下来。可仔细一想,真要摘下来不戴,李洛冰就更怀疑了。
不能摘下来,这双白玉手镯是杜一凡对自己的一片心意,也是自己心中至高无上的爱情,为了这爱情自己也应该戴着,这是一种对爱的捍卫!
在一个落叶飘飘的午后,陈夕正在杜一凡家拖地,杜一凡从外面领回一个人。那个人个子并不高,却充满了睿智。他穿着一套深蓝色的西服,很利落,他叫李洛冰二姨。杜一凡介绍:
“这位是镇政府的民政助理,叫周凌云。这位是我的学生陈夕,陈老师!”
陈夕没有放下拖布,用另一只手和周凌云握了握手,感觉他的手很凉,却很用力。
陈夕总感觉周凌云是个女人的名字,陈夕知道这是他俩在给自己介绍男朋友。
那个男人很健谈,说话也很风趣,但陈夕总把他与杜一凡相比,感到他华而不实,缺少安全感。但周凌云肯定是相中陈夕了,他一次次地倡议大家出去吃顿饭。
陈夕笑了笑说:
“我们出去吃饭,婶怎么办?”
周凌云就心领神会地说:
“那就在二姨家吃,我去买菜!”
周凌云买回很多菜,陈夕下厨,杜一凡和周凌云做下手,做了六菜一汤。在端完菜盛汤的空,陈夕偷偷问杜一凡:
“你就这么着急把我嫁了?”
杜一凡说:
“你还年轻,你应该有自己的幸福,再说周凌云是政府干部,将来一定有发展,而且他还是李洛冰的亲戚,知根知底,我也放心。”
“这是李洛冰的主意吧?”陈夕敌意地问。
“是……不……是我的意思!”杜一凡在陈夕面前第一次语塞,嘴角抽搐一下,低下了头。
一想到自己要嫁人了,但嫁的却不是杜一凡,陈夕就鼻子酸酸的,一串串眼泪就掉了下来,不偏不斜全落到了汤碗里了。
“看看你,这么大了还像个孩子!”
杜一凡接过陈夕手中的汤碗,又重新盛了一碗递给了陈夕,而自己端起了那碗带有陈夕泪水的汤,坐到了桌边。
陈夕看着周凌云高兴的眉飞色舞,乐得笑逐颜开,就感觉有点心塞。
陈夕用眼睛的余光看着杜一凡,看着他把那碗含着泪水的汤喝完。虽然喝的很自然,但陈夕还是看到了杜一凡眼里掠过的一丝心酸。
“陈夕,你的眼睛怎么了?”
李洛冰的眼睛很犀利,她发现了陈夕的细微的变化,便看似关切地问。
“没怎么!好像炒菜时被油烟子熏了一下!”陈夕避开李洛冰的目光说。
李洛冰笑了笑,陈夕透过李洛冰那犀利的目光,透过那并不真实的笑,她看到了李洛冰的释怀。
尽管她笑得很僵硬,很艰难,但那笑里却有着一种很微妙的心安。
那一刻,陈夕才懂得高中时,自己对杜一凡的那种感觉,那不是她的初恋,而是一种迷恋。
暑期过后,镇政府主管教育的副镇长和文教助理来到中心校,宣布一个让陈夕和所有人都很惊诧的消息:
“经过政府和教育办研究决定,任命陈夕为镇郊小学的教导主任!”
陈夕明白,杜一凡明白,所有中心校的老师都明白,这是陈夕的对象周逸云做的工作,不然就是下大暴雨也轮不到陈夕的身上。
在陈夕去校长室道别时,陈夕一眼就认出来杜一凡手中拿的那只钢笔,那就是自己毕业时送他的那支。杜一凡也有些慌乱地,很不自然把笔放进了抽屉。
陈夕的心就是一动,她一直纠结多年的那支笔,那件事,今天她才找到答案:
【——原来杜一凡一直没有忘记自己。】
为了给陈夕践行,杜一凡在饭店第一次请了陈夕。可陈夕说什么也不在饭店吃,刚刚上的菜就打了包。陈夕说:
“老师,咱们去我家吧,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去我家,我今天也陪你多喝几杯!”
杜一凡又买了一些熟食和一提啤酒,就去了陈夕家。其实,陈夕的家就是在学校附近租的一家农房,独门独院,很安静。
“老师,你怎么还买东西呀?看这一桌子咱俩能吃了吗?”陈夕边摆放碗筷边说。
“就咱俩?把周凌云叫过来吧?”杜一凡有些顾虑,就试探地说。
“不用!就咱俩!今天我就想和老师单独喝几杯!”陈夕把酒给杜一凡倒满了,笑着说。
“好!今天我就陪你多喝几杯!”杜一凡也不客气,仰头就喝了一杯。
陈夕也跟了一杯,不知不觉,已经喝了很多酒,陈夕有些喝多了,一脸绯红地说:
“老师,我不想再叫你老师了,我叫你一凡行吗?”
杜一凡愣了一下,随后很尴尬地说:
“不行,还是叫老师吧,听着亲切,也习惯了,再说叫啥也都只是一个称呼。”
“不嘛!我就叫你一凡!你说,这辈子我该怎样报答你?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就只能在农村一辈子!”陈夕感慨地说。
“报答啥?有啥报答的?如果你真想报答,就等来世吧!”杜一凡又干了一杯酒说。
陈夕悲楚地说:“哪来的来世呀,来世也太遥远了!”
杜一凡听陈夕说话的语气很悲观,就抬头看了一眼陈夕。他发现陈夕的眼睛怪怪的,就是很暧昧的那种,看得杜一凡浑身燥热,脸也火辣辣的。理智告诉杜一凡应该走了,杜一凡连忙站起身来说:
“陈夕,老师有点喝多了!老师该走了!”
在杜一凡转身去开门的瞬间,陈夕突然奔过来,伸手一把攥住了杜一凡的手,随即猛地从后面抱住了杜一凡,杜一凡感觉到陈夕的手在微微发抖,身子也微微在抖,而且,陈夕的呼吸也变得急促了......
杜一凡立刻清醒了:
【他在心里告诫自己,不能这么做,这样会毁了陈夕一生的幸福,自己也变成了一个知恩图报的小人。】
想到这,他就用力推开陈夕,苦痛地说:
“陈夕,我们不能这样!真的不能!”说完杜一凡挣脱了陈夕的手,匆忙离去。
屋里只剩下陈夕自己,陈夕很尴尬,很失落,很郁闷。她心事重重地走出院子,她要到外面走走,她要好好想想,自己以后到底该怎么办。
喝了酒以后,陈夕感觉身子有些轻飘飘的,暖暖的夜风很温煦,像情人的手轻轻地抚过脸颊和嘴唇。那淡淡的月光也并不明朗,含着一种爱情的妩媚和虚幻。
陈夕感觉这夜色有些淡,就像自己的爱一样,苍白得让自己都无法确信它的存在。
陈夕不知道这样的爱情是怎样的一种复合体,而自己渴望的那纯真而深沉的爱离自己还有多远?
爱,在自己的生活中进行的多么缓慢啊,陈夕在这多愁的夏夜,在这迷人般的背景里,感觉自己就像画角处多余的一笔。
很快冬天来了,小镇的雪很绵密,纷杂,层层叠叠,被呼号的北风挟持着劈头盖脸地刮来。
陈夕伸手扯了扯围巾,但还是很冷,那裸露在外面的鼻子,眼睛,嘴唇就像没了魂的麻雀,在四处躲藏,却又无处可藏。
“躲藏也是没有用的,还不如迎风而上,顺其自然吧!”陈夕在心里想。
经过周凌云很长一段时间的穷追不舍,软磨硬泡,陈夕终于答应和他结婚了。
在陈夕走下花车的那个瞬间,她看到了杜一凡,但她却没有看到杜一凡的失落和不安。
新婚之夜,陈夕在睡觉前把那双汉白玉手镯摘下来,用手帕包好,放在了皮箱的最底层,她要把那段记忆一起尘封。
因为,从这一刻起,自己就身为人妻,就要恪守妇道。在合上皮箱的那一刹,陈夕竟然哭了。
“你怎么了?”周凌云惊诧地问。
“我是喜极而泣!”陈夕敷衍地说。
当周凌云兴奋地扳过陈夕的头,想亲吻她时,陈夕才彻底明白了:
【如果不是两厢情愿;如果不是相互喜欢;如果不是心存执念;如果他有苦难言……】
【那么,自己的痴情就是他的负担!】......
一年后,周凌云升职调到县民政局任局长助理,陈夕便腆着大肚子要跟着周凌云去县城了。
在离开小镇时,陈夕便偷偷地去看了一趟杜一凡,她只是站在窗前,悄悄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匆匆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