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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长理并没有在宴初这里逗留太长的时间,先国师去得突然,许多该交接的事情尚未完成,他这个新国师也是匆忙上岗,千头万绪等着他去理清,此次过来也是忙里偷闲,现在也没工夫在这里多留了。
“这么忙啊。”宴初拍拍他:“那国师要注意身体。”
一边说着,宴初一边和他一起走到了门口。在两人一起出门之前,令长理轻轻拦了她一下。
“不能送出去了。”国师说:“殿下,现在应该叫陛下了,既然成了陛下,便不能再像十七殿下那样自由了。就送到这里吧。”
宴初:?
其实她没有专门打算去送令长理,只是刚好他打算走的时候自己也站起来了,两个人一边说话就这么一边走到了门口,然后让国师误会了。
然而这是一个不能澄清的误会——总不能直接开口跟人家说:不是,我没想送你,只是跟你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走出来了——这样场面只会变得更加尴尬,太惨了。
于是她只能说:哦好的。
令长理欣慰又复杂的看了她一眼,顾念着身边还有琥珀在,原本想拍一拍陛下肩膀的手握成了拳掩在袖子里。他看了宴初一眼,像是久别重逢。然而还不等宴初看得真切,国师已经收回目光,对着新皇深深一揖。
“陛下。”他说:“臣告退。”
礼数周全,进退得当。
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
回到房间里,宴初在椅子上坐下。以前的大国师舒柏彧突然去世了,这让她整个人有点木木的。她觉得自己应该悲伤,但……就是好像没什么感觉。
……原来自己这么冷心冷清吗?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她神经过敏,宴初总觉得这场会面好像哪哪都不对。如果是打游戏的话她根本不可能这样去细究,然而现在她可是本人就在这里,任何的一点不对都有可能引起最终的be到来,决不能轻轻放过。
宴初一边头脑风暴,自己和空气斗智斗勇,一边让琥珀去把澄月叫过来。
她说:“我有点事情要问她,要是这会儿走得开,就先到我这里来一趟。”
说起照顾宴初的这四位,说是贴身大宫女,实际更像是照顾她生活起居,处理各种事情的四位秘书。
分别是琉璃,琥珀,澄月,胜意。
别人家的贴身宫女小厮,都是成套的名字,哪怕不认识,一看就知道这几个人是一起的,然而宴初身边的这四个人,看这毫不配套的散装名字,很难想象他们四个竟然是在一个人身边当差的。
宴初:嗐,其实,人家本来也不是在一处的。
琉璃是先皇身边的,当时因为宴初身边伺候的人不得力,害她摔伤了腿,于是便拨了她过来照顾宴初。当时她身边的当值的宫人都不同程度的受了惩罚,最次的都打了手板,她又爱跑爱跳,让这群刚受了罚的人来照顾更叫人不放心。再加上那时候十七的宫里人少事杂,一个琉璃就算长了八只手,也难免有疏漏的地方。
于是皇太女首先做主,把自己身边的琥珀送给了宴初,说:“这算是个可用之人,就让她先帮琉璃料理着,要是不顺手,你告诉长姐,孤帮你调教她。”
太女的人上午刚在宴初的宫里扎下,午饭刚过,还没午睡,二皇子的人就来了。他的说辞和太女也没甚不同,左不过就是“这人是我挑的,让她现在这里帮忙,不好用再来告诉二哥。”之类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一张娃娃脸的澄月见人就笑,上来就姐姐妹妹嘴里不停,行礼叫人利落极了。之前还担心她会不会与大姐送来的琥珀打擂台,没想到澄月先退了一射之地,两人年龄相仿,她却一直叫琥珀姐姐,事事以她为先。琥珀也投桃报李,有了先后,两个人遇事便能商量着来。
胜意是最后来的。宴初就没见过五皇子身边有婢女,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变了一个给她。
“不准不要。”五皇子说。
不说他是战场上历练过的人,就算是个寻常的伙夫,九尺身高,熊一般壮硕的人往哪里一戳,大家都害怕的。更别说他眼睛一瞪,那煞气叫人都不敢出大气。站在他身边的胜意也是一样,身量笔直,看着就有精神,连目光看过来的时候都坚定有力。
就是琉璃琥珀澄月额头上挂着点冷汗。
宴初埋怨他吓唬自己的婢女,他却不屑一顾,说因为这些人都是靠不住,遇上点事根本扛不住的。
“这个是我专门给你选的,是好的,她在你这里我放心。”他悄悄地告诉宴初:“你先用着,不喜欢,五哥再给你挑别的。”
就这样,宴初身边的大宫女一下就被换了个遍。当时她全心全意打恋爱游戏,一点都没有往“会不会这些人就是别人埋在自己身边的钉子”这种方面想,在大家都各司其职之后,作为她们共同的上司,宴初象征性的发表了一番中心思想是“大家以后要好好相处,不要吵架淘气”的讲话。
琉璃第一个站出来:“殿下放心,我们既然是被指到殿下宫里的,以后自然唯殿下马首是瞻,大家都是一起当值的姐妹,自然万事都会有商有量的。”
当时她没听出来这是人家给她表忠心,还以为大家都是刚上岗,都要说点场面话,高兴得好好好,然后赏了东西下去。现在看来,她们肯定是以为自己正在给她们递话,大概就是来到我这里之后就不能在想着原来的主人了之类的——看看,这就是下面人对上面人的话过度理解的典范,要知道,当时她还是一个恋爱脑,怎么能说出这种七拐八绕的话?
然而现在,宴初已经是一个有权谋思想的人了!她已经学会如何揣度每一句话背后的意思了!她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
现在在你面前的,是钮祜禄·宴初!从今天开始我也要七拐八绕的说话!
澄月来的很快。当然她也不是空着手来的,娃娃脸的漂亮姐姐端着一盏宴初喜欢的糖水走进来。宴初接过糖水的时候下意识的就想笑,是那种“哇你还给我带了糖水你好贴心”的笑。等到糖水喝了半盏,她才慢吞吞想起,当时在论坛上好像看过的一个一个人感叹,这些
pc一个个都成精了。
她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糖水,又看了看笑盈盈站在一边,手里还拿着一筐丝绦的澄月,后知后觉的想:哦,这大概就是成精的其中一种表现。
澄月这次来她房间里的原因不是因为宴初有事情要问她,而是因为过来给她送糖水打络子,然后“顺便陪着陛下解闷”。
好家伙,聪明啊!
在心中给澄月点了个赞后,她将糖水放到了一边,清了清嗓子。
“我回来的时间不长,又太匆忙,也不知道离开之后,这锦都城里都发生了些什么,乍一回来还觉得不习惯的很。”宴初说:“我走了之后,这宫里可有什么事情?你想想,慢慢说给我。”
当时澄月虽然在宫中的大小事务上向琥珀退了一射之地,但是人才是不会被埋没的,她直接开始对着外面使劲。有点子八卦在身上的澄月俨然成了宴初宫里的百晓生,这个宫里昨天罚了一个下人,那个殿里今天多要一个菜,她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而且这都是她随便和人聊天的时候说的,丝毫没有半点钻营的模样。
果然,宴初话才刚起了头,澄月就已经胸有成竹了。
在四大秘书里面,她大概算是没有武力值的锦衣卫,把要说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后,澄月一边用丝绦打络子,一边轻声细语的回话。
送家里孩子来选宫婢侍童的人比往年多了些,有大人想把家里的儿子送到紫宸殿当差被她挡了,御花园开始有人说有一朵菊花开的不合时宜,后来发现是谣言。
最后最重要的,这一次锦宫里的时疫来的蹊跷,只有皇族感染了,不像疾病,倒像中毒。
“但是这一点奴婢也不确定,太医都细细查探过,都说是一种疾病,只是这宫里大大小小宫人,一个也未曾染病,就算身体不适,也没有与相同的症状,因此奴婢心中始终存疑。可惜奴婢无用,再查不出更多东西。”
宴初:???不不不你能有这种收获我就已经非常意外了!
好家伙,虽然已经知道了这狗游戏真正的战场是设在登基之后的,但是没想到它在新手局还埋了这么大一个坑下来啊!这、这算什么?这是登基后的第一个挑战吗?找到残害其他皇族的真凶?那就剩我一个了应该也会成为被刀的对象吧!
宴初觉得自己的手心一下子就汗湿了,一半是被震惊的,另一半是被吓的——她从来没在皇位上待满一年,别说什么丰功伟绩,连命都保不住,搞不好在自己查办这件案子的时候,冷不丁就出来个黑手,让自己彻底gg了。
她心中惴惴不安,甚至已经再一次产生了想要提桶跑路的冲动。
然而,她明白,这也是个机会!
一个能够真正成为皇帝、成为封建统治一把手的机会。
“澄月。”她轻轻地叫了一声:“你还记得,我刚及笄的时候,在生辰上办的那场马球会吗?”
这个问题有点出乎澄月的意料,她有点愣了一下。然而
pc不愧是权谋游戏的
pc,她几乎是瞬间便接上了话:“记得呢,先皇陛下出了一对绞丝镶宝的桃花簪做彩头,一下就被您给赢去了。”
确实是那一场,但宴初想到的却是其他的事情。
那时她与二哥搭档,对战的是大姐和五哥。抡起打马球的技术,她和二哥拍马都赶不上大姐,更别说还有个五哥。上场之前,宴初紧张非常,悄悄地深呼吸。
“害怕了?”二哥示意侍女让开,站在宴初身后亲自给她调整襻膊。
“不是害怕,就是、就是怕等等比分差得太大,会出丑。”她惴惴的,听从二哥的话抬手或者低头,一边有点抱歉跟他说:“我倒是无所谓,二哥,今天连累你了。”
话刚说完,额头便被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
“不许说这样的丧气话。”说话间,他双手握住宴初的腰,一发力将她抱到马上。把缰绳递到她的手里,二皇子神色温和:“既然你我已经上场了,无论结果如何,此刻不战何为?”
他亲自把宴初的马牵到门口:“能让我牵马的,除了父皇,你可就是独一份儿的了,不许这样妄自菲薄,知道吗,不然罚你抄五遍《诗三百》。”
宴初立刻求饶:“啊,二哥不要啊”
二皇子轻笑。他也翻身上马,策马来到宴初身边揉了揉她,颇为意气风发一挥杆:“走,十七。”
“咱俩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急促的心跳声仿佛与当日马球会的助威擂鼓合为一体,宴初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心中的紧张与害怕虽然并未就此消失,然而除去这些,她心中蓦的烧起了一把火,叫人热血沸腾。
既已上场,不战何为!
“澄月,我决定了。”她说:“我要做一个真正的皇帝。”
这话听得人心突地一跳,澄月恭敬地地垂下头去:“陛下已经是真正的皇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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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热血上头的皇帝在稍微冷静下来之后,很快就发现,她光顾着听故事下决心回忆杀,忘记问自己想问的东西了。
于是虽然有点尴尬,她只能清了清嗓子,叫琥珀让澄月再给她送一盏糖水进来。
宴初:没事,这只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刚从恋爱游戏转型进入权谋类游戏嘛,这很正常。
这一次,她上来就直接问了。宴初眼神抱歉,态度诚恳:“之前忘了,我还想问一点有关司天监的事情。”
澄月:还真有一件。
“关于前国师舒柏彧突然离世。”她悄悄地说:“此事,奴婢觉得也颇有蹊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