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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氏在牢里探望安之甫时,安若晨在太守府,她收到了龙家发来的婚书,还有一箱子礼。来送婚书的是一位大叔和一位年轻小仆。两位都是龙家家仆。
大叔姓马名蒙,在龙家多年,算是二管事。此时他一脸憨厚,很不好意思地说:“姑娘,我家二爷让我与你说,这事要论礼数周到,该是由说得上话的长辈掌事,领着媒婆子带着两车聘礼过来,然后再行过礼之事。只是大爷催得紧,生怕媒婆子脚程慢,用马车也慢,所以二爷找了大人办完了这些婚书礼柬等等事就让小的赶紧骑快马先来。可不止这箱礼的,就是多了不好带。他说大爷说了姑娘在这处也没什么需要应酬的亲戚长辈,所以聘礼就不运来运去了,届时将姑娘迎娶回去,那些礼再尽数交到姑娘手上。”
马蒙一边说一边给安若晨再递过一封信,说信封里装的是聘礼清单,请安若晨过目。安若晨都不好意思看,她自己什么都没有,没财没势,身份低微,也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美貌,身上还许多伤疤。本就是她高攀,只是龙大对她的态度让她已不介意高不高低不低的问题,她觉得她可以,因为他觉得她可以。
只是现在换了别人来跟她说这些不好意思啊我们礼带的不够但其实礼很多这般那样的,一副生怕她嫌弃的模样。她就真的是没法理直气壮啊。
可马蒙继续说了:“我们二爷说,若是姑娘对哪儿有不满意的,怪罪礼数不周的,便怪大爷去,这些事全是他交代的。”
安若晨:“……”这龙二爷与将军果真是亲兄弟。
安若晨赶忙客气一番,但在龙家家仆面前,她可不能说什么聘礼太多自己般配不上之类的话。将军给她,她便是受得起的。若她显出半点小家子气来,便是给将军丢人了。于是她只谢过,道辛苦了,将军前线开战,不在此处。且由她安排招呼,先在府中住下,歇息歇息。
怎料马蒙却是道:“大爷交代了,下的们到了之后,速去太守府与太守大人将过礼之事办妥当了。之后小的还得去别处办事。如今时候正合适,不知道拜访太守府是否方便?”
安若晨怔怔,脸红了,有这么急吗?跟谁受了逼迫似的。她真想认真跟这位马管事解释解释,她真的没有逼迫将军啊,她没那么着急,不是她干的。
安若晨差人给太守府递了帖子,太守回复方便拜会。于是安若晨带着马蒙领着丫头护卫一起去了。
到了太守府,安若晨与马蒙进了堂厅,丫头护卫在外头候着。堂厅里,太守及太守夫人已然在了。太守夫人见了安若晨便亲热地拉她的手嘘寒问暖。这女方的礼定之事,由女眷出面更合适,太守这个倒是想得挺周到。太守夫人也确是有准备,将龙大先前交代好太守的那些礼定文书和回礼都备好了,红木托盘托着,红绸包着,漂漂亮亮,甚是体面。
全场只有安若晨是惊讶的,她完全没想到太守夫人居然会有这样的安排。太守夫人对她笑了笑,小声与她道:“这是将军嘱咐好了我家大人的,东西也是他备了单子的。”她看着安若晨的目光颇是有些佩服,弄得安若晨害羞又尴尬。
她真的没有对将军怎么样啊,真的真的。要说勾|引,她觉得将军大人勾她比较多。安若晨端庄大方地与太守夫人说着话,内心拼命耍矜持。
大家坐下客套了一会,马蒙将龙家备的礼给太守献上了。这时候太守夫人请的媒婆子终于赶到。那媒婆子喘着粗气,连声道歉自己来晚了,说是没料到这般着急的,没个准备,故而迟了些。
太守夫人端了架子摆脸色:“谁人着急了?”
她俨然一副女方长辈的架式,这会子这种话她不说便没人会说。
这婚事礼数上本就不算特别妥当,将军在这事上还真不是个讲究的。京城大户与这边境小城的商贾之女结亲,若要按规矩办,没个一年半载的,礼数哪能办周到,光是两边走一趟齐整的六礼,这时间就得老长。如今火烧屁|股似的让个管事送来婚书聘礼单子两边意思意思定个礼就算成了,连个长辈人媒婆了都没来,礼数办成这般,他自己还在前线打仗呢。
这亲事留的话柄谈资,够说书先生编十个话本反复讲上三年,坊间扯上五年的。而媒婆子的嘴最是欠,若是任她在那说什么安若晨急哄哄,里头有点什么事的,日后将军怪罪下来,她跟她家大人可担不起。
虽然太守夫人自己心里也是这般猜测,这安大姑娘定有手段,但面上是绝不能许别人说半点不中听的。
媒婆子惊觉自己失言,忙道:“是小的着急了,话没说清。小的着急出门,没准备好,又回去了一趟,这才迟了。”
“嗯。”太守夫人颇严厉地点了点头。
安若晨心里的矜持又冒出来跳脚了,对对,谁人着急了。
太守夫人从马蒙交来的婚书礼单里抽出张红笺纸来,那是京城那边的媒定文书,上有男女主的姓名及生辰八字,荐媒者的签名印章及媒婆子的手印。太守将自己名字签在了女方荐媒者这边,盖好了章。媒婆子小心看着,恭恭敬敬在上面也盖上了自己的手印。
安若晨在一旁看着,颇没有真实感,这样便算成了?她的心跳得厉害。从前千百次想过自己出嫁礼定时会是什么情景,却没料到是这般的。感觉颇有些怪,当然也有欢喜。
太守夫人将红包给了媒婆子。媒婆子欢天喜地谢过,又大声对安若晨道恭喜,“姑娘日后便是将军夫人了。”
是吗?她还是没有当将军夫人的自觉呢。安若晨微笑谢过。心里的急切是要给将军写信。
太守姚昆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如今身上压着一堆烂事要处置,没一件顺遂的。这件安稳办好,当真是阿弥陀佛。
这日,中兰城全城皆知,当初与福安县那个颇有权势的糟老头定亲,被父亲毒打,拼命逃出家门,助将军捉拿细作的安家大小姐,转了贱籍做管事之后,一飞冲天,要嫁给将军做将军夫人了。听闻礼数已成,只等将军凯旋归来,带她回京之时,便是迎娶之日。
这消息传开,全城炸了锅。太激动人心了,简直比前方正在打仗还教人关切。街头巷尾不议战事了,都在讨论这安家大小姐究竟如何美貌,如何有手腕,她与将军之间,发生了何事?是她被强迫了还是将军更无奈?礼定得有婚书,婚书得从京城而来,那这日子是怎么推算才对?于是大家伙儿又开始算数了。又有人研究这礼成是如何成的。将军来此打仗,家人长辈皆不在,安若晨被除掉安家籍薄,也无长辈主婚,这没规没矩的,能算数?
一致结论:此乃奇事!大奇事也!
安家人自然也知晓了此事。谭氏怒火冲天,在家里摔了一屋子东西。一切果然如安若晨所言,她要当将军夫人了,她要搞坏安若希的婚事。谭氏咬牙切齿,她定不能教她得逞。
安若希听到丫头报的消息,没说什么,她正在抄经。对近来迷上念书一事,她对谭氏解释说是多读经书,为父亲和安家祈福,去年发生了太多事,希望今年平乐安顺。女儿乖巧,谭氏便越发恨那安若晨。
三房薛氏忧心忡忡,她与五房廖氏论起此事,道:“那大姑娘不会得势之后回来报复我们吧?”
廖氏倒是不在意:“报复我们什么?我们是打她了还是害她了?她就算要对付,那也得对付二姨娘四姨娘,老爷毕竟是她亲爹,她能如何?我劝你啊,与二房少走动,莫看她如今得势,指不定以后如何呢。”
薛氏没说话,她如今与哪房都不敢亲近。自安若晨逃家闹事后,她就总觉心惊肉跳,这家与从前不一样了,明哲保身,哪边都不靠,谁也不得罪才是上策。
福安县钱府。钱世新从衙门回来,匆匆往父亲居处的院落去。到那处时,只见两个丫头抬着个衣裳不整半祼的丫头从钱裴的屋子出去,钱世新皱了皱眉,面色阴郁地走了过去。
屋子里,火盆子烧着,热得有些发腻。钱裴半披着衣裳坐在椅子上,手里是他拧断了脖子的翠鸟。他的脸色比钱世新更难看,见得钱世新来,冷笑道:“怎么,你也听说了龙大那小子与那贱|人订亲礼成的事,故而跑来警告我不得生事?”
钱世新没说话,看了这屋子一圈,床|上有血迹,地上摔了个花瓶,挂在窗前的鸟笼被砸了,鸟儿的尸体在钱裴的手里。
钱裴又冷笑:“怎么,你不许我出家门,我在家里寻乐子也不成了?”
钱世新看了他一会,终是开口:“爹爹近来心情不好,不如去庙里头听听经文静静心吧。”
钱裴抬眼看了看儿子,忽地微笑起来:“好啊。”
钱裴带着一众仆役出发去庙里暂住时,安若晨收到了龙大的回信。她给龙大的信写得挺多,报告了自己几日情况,又说了马蒙带着婚书来,太守大人与夫人已经帮着将礼数定好,马蒙未在中兰城逗留,办完事便走了等等。而龙大回的信很简单:娘子,为夫平安。
安若晨简直无语,还未成亲呢好吗?这便叫上娘子了?真不是她逼迫他的,她只是比较顺着他,没拒绝罢了。
安若晨回信:将军,请务必照顾好我相公。
看,她可比他委婉矜持多了。
这一天,谭氏根据她派人打听到的薛家夫人行踪,与薛夫人在布庄里偶遇了。薛夫人客气有礼,却没再似从前那般提儿女亲事。谭氏心里暗暗着急,看来这薛夫人真是被安若晨说动了,如今怕只怕她们在外郡找的人里,真有八字相合的。
谭氏请薛夫人就近去喝茶,薛夫人答应了。
一番客套寒喧后,谭氏未提薛家公子之事,反而说起了自家的麻烦。她说去年底也不知怎么地,什么都不顺,家里买卖出了几桩事,最后赔钱了结的。然后四房段氏又得了疯病,被恶人利用,做出当街拦车掳人的事来,还连累了老爷。如今两人还在牢里,也不知太守大人何时才愿放人。
薛夫人安慰了她一番。
谭氏长长一叹,说她去庙里也请了高僧批命,高僧说是因为家里阻了该有的好姻缘,故而有劫难。
这话里的暗示意味很是明显,薛夫人却是道:“可大姑娘与将军的亲事已经定下,日后便是将军夫人了。这好姻缘算不得受阻。”
谭氏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心道这薛夫人果然偏向安若晨,居然不接她这话。谭氏一番挣扎,最后不得不硬着头皮直说:“大姑娘早已离了安家籍薄,她姻缘如何,与我们安家无关了。她与将军定亲,礼数都未经安家。高僧所言,自然不是指她。”她顿了顿,观察了一下薛夫人的脸色。
薛夫人虽未接话,但正看着她,想来并非全无希望。谭氏振作精神,忙道:“前些日子,我家老爷为生意的事烦忧,自是顾不上好好为希儿的婚事打算。故而夫人几次托媒婆子说亲,老爷都给拒了,如今想来,是不妥当的。这不,后头糟糕的事一件接着一件,老爷还受牵连被冤入狱。我把高僧所言与老爷说了,老爷甚是后悔。”
薛夫人听到此处,脸上终于有了松动,问:“那安老爷如今又是何意思?”
谭氏听得此话,顿松一口气,道:“也不知薛家公子如今是否已订了亲。既是高僧批命,我家希儿与薛公子天生一对,命中注定,那我们可不好逆天而为,还是促成这事为好。”
薛夫人想了想,道:“订亲倒是还未曾……”
那是还有后话?谭氏忙截了这话头道:“既是未曾订亲,那我们先前谈的亲事,便还做数吧?”
薛夫人颇是为难,想了想道:“这般吧,待我回去与老爷商量商量。”
谭氏有些失望,但一想未回绝便是好的,于是又陪着笑,直称便等薛夫人的好消息。
这一等便是数日。这数日里,一日钱世新居然登门拜访。这把安家人都吓着了。
钱世新客气有礼,称他来中兰城与太守大人议事,顺道过来看看。他之前听闻了安之甫的案子,此事竟也牵涉到钱家从前的一位轿夫,虽与钱裴无关,但毕竟因为钱裴与安家往来,轿夫才能识得段氏,并利用她做了此事。故而他也觉得心里颇不好受。如今他与太守大人商议了。此案既是告一段落,嫌犯仍在通缉,那么已经证明无辜的安之甫便放了吧。太守大人觉得值此多事之秋,还是不要惹了民怨才好。那段氏染了疯病,恐在狱中病情加重,所以太守大人也决定放其回安府,责令安家对段氏严加看管,为她寻医看药。
谭氏及各房一听,大喜过望。安荣贵更是叩谢了钱世新。前一段他找钱裴帮忙,钱裴一直避不相见,后听安若希说,钱大人曾经说过,若有难处可与他说。于是安荣贵死马当活马医,去求见了钱世新。钱世新见了他,听了他所言,但并非答应什么。而今日却特意来报这好消息,这让安荣贵有些得意。觉得全靠自己游说。
钱世新也未久留,说完了话,交代了安荣贵莫要张扬此事,待安之甫回了家,先安安分分在家里呆一段,等事情风头过去再说。安荣贵连连答应。
过了两日,安之甫和段氏果然被放了回来。而先前为薛家来说亲的媒婆子也来了。 逢君正当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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