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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安若希又来了。
这次她乖巧安静,端庄有礼。安若晨未拒她于门外,照旧让她至偏厅喝茶说话。
“今日城里甚是热闹,姐姐没出去瞧瞧?”今日南秦使节入城,太守大人领各官员亲自从前线兵营接他,恭敬慎重。城里张灯结彩,城门有迎宾礼队。坊间还传太守请那位使节到太守府住,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没有。”安若晨淡淡应。她原是想去太守府打听些情况,但安若希来访,她便将此事挪了挪。这些倒不必与她说了。
安若希笑笑:“我去瞧了,排场可大了。街上人人欢喜,说是使节来了,那定是不用打仗了。他们还说,听说边关那头,确是撤了战旗。”
安若晨点点头:“那便好了。”
她这般不冷不热,安若希的客套话有些说不下去了。她借着喝口茶缓了缓情绪,把杯子放下了,这才道:“我,我有些紧张。所以也不知说什么好。前线之事,想来姐姐比我清楚……嗯,其实我这次来,是想跟姐姐赔不是。”
安若晨没说话,等着她说。
“我回去想过了,姐姐教训的是。其实姐姐根本不必理睬我,但姐姐每次还都请我进来了,听我那些抱怨和责骂。姐姐教训得对,我是太蠢了。逞一时之气,最后只会越来越糟。”
“你想明白了?”
“是。”
“不会再冲我大喊大叫?”
“不会了。”安若希应完,想想又补一句,“嗯,我性子是不太好,若是没控制住,姐姐再训训我。”
“好。”安若晨很沉稳地应了。那意思是她真的不会客气。
安若希松了一口气,她安静了一会,道:“那天我回去,听说有位媒婆子来给我提亲了。城东的薛老爷,姐姐有印象吗?”
安若晨点点头:“薛老爷的名声可比爹爹好多了。他跟爹爹不是一直不对付?”
“是的。他家上门求亲,是有缘由的。他家公子今年十六,比我还小一个月,自小身子就不好,有高僧说他再活不过十年。薛老爷找高僧算了,说是要娶一个八字相合的扶扶他,这般便还有机会。薛家到处打听,打听到我了,我的八字,正好相合。”
“那爹爹怎么说?”
“爹爹推拒了。”
“为何?”安若晨道,“这回是薛老爷求着安家,又关乎独子的性命,摆明了就是任由爹爹开条件提好处的事。也许爹爹是想吊吊薛老爷的胃口,引得他焦急之后再狮子大开口。”
“不是。”安若希摇头,“我问过娘了,她说爹爹暂时还不想教我出嫁。”
安若晨皱起眉头。
“我当时的心情,也不知该如何说。从前吧,若是薛老爷这般来提亲,我自己定是不愿的。谁想嫁给一个痨病鬼。到时年纪轻轻守个寡。可我现在竟然觉得,这门亲事很不错。薛家是大户,吃住用行必是样样好的。从前也听说薛家公子虽是体弱,但也彬彬有礼,饱读诗书。只是身体的缘故,不能去考功名。”安若希顿了顿,看向安若晨,“我想问问姐姐,依姐姐猜,爹爹为何如此?”
安若晨想了想:“钱裴有跟爹爹提过要娶你吗?”
“未曾,这个我问了娘多次。如若钱老爷开了口,爹爹早就开始张罗亲事了。”
安若晨道:“那我猜,爹爹不让你嫁,是钱老爷的主意。”
“我也猜与钱老爷有关。”安若希道:“我觉得爹爹还想着与钱家结亲。”
“不,我是说,钱老爷不会娶你,也不会让别人娶你。”
“为何?”安若希倒吸一口凉气。
“你若嫁给了钱裴,我就不可能让你进将军府,不会再有信你的可能。因为那表示你完全被他控制了。虽然现在也很有可能,但起码你还是安家二小姐,并非钱家大老爷的妻妾。没跟他一张床,没被他蹂|躏折磨到完全顺从。二妹,你我姐妹情谊不深,我不可能冒这个险。我对你有疑心,你也是明明白白的。所以将军才会对你使毒,也是为了防你。”
安若希咬紧牙,话是不中听,她忍耐着。
“而若你嫁给了别人,他便不好控制你。不能随心所欲见你的面,你也不能常出夫家,随心所欲的见我。为了这个,他会阻止你嫁给别人,除非这个别人是他挑选的,听他差遣。”
“听他差遣到任由他欺凌自己的娘子吗?”
“这世上有爹爹这种为了买卖把女儿卖给六十多残暴老头子蹂|躏的猪狗牛羊,便会有把娘子当成讨好主子的物件的鸡鸭鹅。”
安若希冷哼一声:“也是,连一脸正义凛然的将军也会暗地里给人下毒。”
安若晨淡定地喝了一口茶,冷道:“你想让我赶你出门吗?”
安若希忙闭嘴,咬了咬唇,说了对不起,是自己失言。
安若晨不说话,只喝茶。
安若希过了一会道:“方才姐姐说你我姐妹情谊不深,我无法反驳。但我也仔细想过,我未曾害过姐姐。”
“对,只是你|娘欺负我娘,让她遭了不少罪。然后在我被爹爹打骂,许婚给钱老爷时,你幸灾乐祸,冷嘲热讽罢了。”
安若希脸上一阵发热:“所以现在风水轮流转,轮到我送上门来让姐姐冷嘲热讽了。”
“当真教人欢喜,不是吗?”
安若希咬着唇,捏紧了手指,把这讽刺忍下去了。然后又道:“我想嫁给薛公子,姐。这个机会近在眼前,比外郡的亲事容易实现。如你所说,我嫁了人,便可不受钱裴控制。薛老爷的生意与钱老爷无关,他与郡中官绅也有交好,钱老爷不能对他怎样。我嫁了,便能退出此事,予你也有好处。”
“好处说不上,没坏处就是了。”
安若希深吸了一口气,她真是远远低估了大姐,这进退拿捏,斤斤计较,果然是当得起事的。于是她道:“我昨日听娘说的,前两天钱老爷与爹爹说,太守大人向朝廷发了函报文书奏折,说了些边关乱局之事,朝廷定会委派一位大人任巡察使过来督察太守辖治及将军军务有无过失。这位大人官位品级最低也会与将军一般为二品,或者更高,从一品,且他领着皇命,有御令可就地判罚或处死违律官员。钱老爷与爹爹道,让他届时到巡察使大人那状告将军强抢民女之罪。他说细作之事已经过去一段时日,将军并未抓到细作,且无有关细作的更多迹象,一切均为将军一口之言。值此两国交战边关危急时候,将军贪恋美色,强抢民女,|淫|乱军营,此乃重罪。”
安若晨一惊。
安若希道:“这消息如何,算得上好处吗?”
安若晨点头:“这确是有些用处了。”
安若希松了一口气。
安若晨道:“我会去打听一下薛家,若当真合适,便为你想想如何能嫁。”
安若希谢过,欲告辞,想想再问一句:“若我眼下的状况是姐姐的处境,姐姐会如何办?”
“你眼下的状况?你是说就如我当初那般四处无援,家人将你卖了,冷眼看着你走投无路吗?这事我曾经过,还真能说说。”安若晨将双手递给安若希看。她的十指指尖伤痕尤在,指甲因伤长得难看,手掌上也有粉色的伤痕。她拉高袖子,手臂上有鞭痕旧印。
安若希咬咬唇,当日她把这些当笑话,看得欢喜,如今却觉难堪。
“第一,护着头脸。第二,努力留得命在。第三,你记得你说过四姨娘的话吗?死都不怕了,就莫怕鞭子。”
安若希走了。安若晨思索片刻,命人准备茶礼,备轿,她要去太守府。
到了太守府,安若晨求见当初最早给龙大做管事的方管事。方管事很快出来,笑呵呵,引她到侧院园中小坐。
自方管事回太守府后,安若晨一直与他有着联系,每次来都给方管事送他喜欢的茶,又谦虚有礼地请教些管事本领。一来二往,方管事倒也喜欢这个姑娘,每次都能与安若晨聊上一聊,指点她一二。
安若晨先是客气送了礼,又道南秦使节来了,不知需要将军府做些什么。她从前没遇过这类事,来请教请教,莫要失了礼数教将军丢脸。方管事将迎宾礼数及事项准备教了她,道今日太守府已全都安置妥当,大人们并无其它要求,将军府那头暂时不必做什么。若有事,他会提前说的。
安若晨谢过,又从出访使节问到巡察使,再顺着话头表示忧心,问方管事若她爹爹有心谋害,她的这事会不会连累将军。
方管事是清楚安若晨的遭遇,也对她同情。当下将所知尽数以告。安若晨听完了,面露忧愁。方管事安慰她往好处看,巡察使来了之后便可解当下困局,且将军与太守及时上禀,果断处置,免除了两国交战之危,这是功劳。看在这份上巡察使也不能胡乱作为。巡察使该是来一同解决边境危机,并非来治罪的。方管事表示,若他这得到些什么消息,便会差人与安若晨报信。
安若晨谢过,告辞走了。
回到府中,安若晨坐立不安。钱裴敢这般教安之甫行事,该是有些成算吧?听说他在官场上颇有人脉,旧识不少。再者说,细作之事确无证据,到现在也未有何进展。加上欲加之罪,何患无词,无论如何,这事该早些报给将军,让他有个防范准备。
安若晨写了信,把事情说了,欲明日一早交给信吏送至前线兵营。信写完后她想了想,又恐中途有个闪失,或是万一被有心人看到届时说他们串谋掩盖罪行,更给将军招了麻烦。
安若晨把信烧了,重写一封。“有要事禀报,能否去一趟边关见将军?”
第二日一早,信递出去了。
一日后,安若晨收到龙大回信,只一个字:“能。”
字写得挺大,龙飞凤舞,苍劲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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