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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龙大当真带安若晨出门去了。
早上他先回了营里一趟,让安若晨先跟府里交代好各项事,他说带她去云青谷逛一逛,顺道可去看看奶娘。安若晨很兴奋,早早安排好杂事,又亲手给枣儿刷了毛,喂好草料。备好了水,拿好了点心,左等右等,终于等到龙大回来。
两个人只带了护卫卢正和田庆便出发了。
安若晨学会骑马不久,又只在校场里骑过,出了门很是紧张。龙大挨着她骑,带着她慢慢加快速度。
“没在山谷里策马奔驰过的不叫会骑马。”龙大这般说。
安若晨猛点头,将军说什么她都觉得对。而且跟着将军肩并肩迎着风嗒嗒嗒向前冲,感觉再好不过。
到了云青谷,龙大没让安若晨多骑,将马儿绑在一旁,他带着安若晨坐在避风的树林里歇息。卢正和田庆站得远远的,于隐蔽处悄悄守卫。这样林子里只有龙大与安若晨两人。安若晨垫着毯子靠着树,身边是将军,她的脑子又乱糟糟开始多想了。也不知道能为将军做管事做多久。若她没被细作杀死,她应该会努力活很久,到时老了,真成了婆子,她得告诉将军夫人,说当初将军很凶,训她打扮得丑,像个婆子。
“你在想什么?”冷不防听到龙大问。
“婆子。”安若晨下意识地答。
龙大一挑眉,坐在将军身边红着脸想婆子……
安若晨答完也觉得这状况颇是古怪,而且将军又挑眉,这次她没忍住,她揉了揉自己的眉毛。
“想婆子什么?”
“想我|日后成了婆子时的模样。”
龙大哈哈大笑。
安若晨心里叹气,将军的心思真是不好摸,这也不知哪里好笑啊。
龙大又问:“你怎地不问问我。”
“问将军什么?”
“问你想问的。你很少问我问题。”
这不是很正常吗?哪有下人总找将军问问题的。
“好吧。那将军方才为何发笑?”
“想像了一下你成了婆子的模样,觉得好笑。”
“……”安若晨一噎,看吧,就不该问的。
“说到婆子,我有事交代。”
安若晨忙认真严肃:“将军请吩咐。”
“我们这趟出游,途中遇袭。出游之事是临时起意,只你早晨在府中有交代,其他外人并未知晓。所以在这云青谷中遭袭,是因为府内有人串通外人报信。”
安若愣了愣,他们遇袭了吗?然后她很快反应过来。“是,知晓了。”
“你初入府时,让你办的事,你可曾都办好了。”
“有的。每个仆役丫头我都聊过,府中四十五人,有十位是太守府里调派过来的,有二十五位是太守府临时买下训好了一起送过来的。还有十位是将军从营里调过来的。太守府那十位做事都比较老道,将军这边的人那当是放心的。主要是临时买的二十五位,卖身契均是两年。平日里我也有留心,觉是放心的有几个,还有些瞧不出问题来,有两个较可疑。我不喝府里煎的药只吃药丸的事府中并无人知晓,每日煎的药都验过,但并无异常。所以曾经在煎药时围着厨房打转的那位仆役,也并不能确定他有问题。”
“若要动手,时机未到。”
“那细作不想灭口了吗?”
“你说过他并无明显特征,他自然也是知道这点。”
“可我能认出他。”
“你见不到他,如何认?”龙大道:“所以我们现在能确定两件事,第一,他确定你没什么机会指认他,他能避开所有你会出现的场合。第二,他必是来打探过,而守卫府邸的卫兵并没有特别的发现。”他顿了顿,问安若晨:“你觉得这说明什么?”
要考她吗?安若晨仔细想想:“卫兵觉得他并不可疑。”
龙大点点头。
安若晨回过味来,猛地一惊。
龙大道:“公务上的事,比较复杂,一时间也说不明白。你只需要知道,一场仗是否能取胜,在于知己知彼。知道自己的本事有多少,知道对方是谁,对方的目的,对方的本事。”
安若晨有些紧张。
“若你不知道这些,就得想办法弄明白。他是谁,他想做什么,他能做什么。”
“而将军现在还不知道这些,对吗?”
“我领兵来此之前,以为对手就是南秦国。但直到现在,我却不这般想了。也许是它,也许不是,也许不止。但我想不明白。”
安若晨没听懂,但她关心一件事:“我能帮将军做什么?”
“照顾好你自己。若有一天开战,我便得带兵到前线去,离这城里便远了。安家也好,钱家也罢,甚至想用你要挟于我的细作等等,他们要对你做什么,你只能靠自己和身边这些人的护卫。”
安若晨用力点头。她忽然懂龙大带她出来的用意了,并非单纯让她学骑马看看风景,伪装受袭找理由清理门户是一条,与她私下嘱咐这些也是一条。
“你妹妹的消息一直没有进展,我这边有许多事要查探,谢刚那边的探子我全得调回来。”龙大又道。“且之前的方法都没找到消息,这也表示,需要换个方法了。”
安若晨想了想:“因为受袭之事,我需将府中仆役遣走部分,因而府中人手不够,需再添置。我要与城中各人牙子打打交道,物色些合适人选。”
龙大笑了:“你确是聪慧的。”
“全赖将军指点。”
探子暗地里打探不到,便由她以买仆役的理由出面。人牙子贪利,消息又多,又好巴结买家。这确是换了个方法,又能让她自己光明正大去查。出来踏青一趟,却是布下了好几步棋。
安若晨受教了,忙与龙大商量了都遣谁走。龙大道那两位可疑的留下,放心的留下,看不出好坏的遣十五个出去。可疑的留着好盯着他们的动向,人少了,盯人就方便了。安若晨一一记在心里。定好回去就办。
看时候差不多,准备回府,安若晨忙又问:“既是遇袭,要不要割破衣服,脸上抹些泥灰什么的?”
“你不用。让卢正他们弄。”
“为何?我不会武,若遇袭理当我最狼狈。”
“错了。正因你不会武,遇袭时你必会被护在后边,最整洁的那个该是你才对。”
说得有理。安若晨又受教了。她理了理衣裳,跟着龙大走。这时龙大却又忽地回头:“一直忍着未与你说,如今只有我们二人,我想与你说一说。”
安若晨心跳骤停:“将,将军想说何事。”
龙大抱着双臂,犹豫了一瞬,道:“我得把话说前头,我可不是轻|浮轻|薄。”
停着的心跳开始狂跳,安若晨更结巴了:“将,将,将,军,请说。”
“你慌什么?”
“不慌。”抬头挺胸镇定状。
龙大笑起来,然后清咳两声,正色状:“你知道,我们上战场时,会着铠甲护身,但铠甲颇重,平日里若非练兵所需,是不穿戴那些个的。你呢……”他顿了顿,思索用词,“你当日欲出逃时,束胸便也罢了。如今住在家中,打扮老气装威严,束胸又是做甚?更威严?”
安若晨目瞪口呆,万没料到竟是这话。
龙大淡定自若继续道:“莫要束了,于你自己不好,多辛苦,不疼吗?”
简直晴天霹雳,安若晨觉得自己肯定听错了,将军居然与她讨论这般,这般……那什么的问题。她只觉得自己的脸要烧了起来,但她听见自己居然还傻傻地应了:“不疼。”
她想她的表情一定很呆,因为将军笑起来,还用大掌做扇子状在她脸旁扇了扇,帮她去去热。
“我有些疼。”将军说。
安若晨觉得自己要晕倒了。将军也束胸吗?不可能啊。他明明一身健壮掩不住。
“你不问问我哪儿疼吗?”将军又问。
安若晨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龙大心里叹气,颇是遗憾。“好吧,你当真是不爱问我问题的。”
“我方才明明问了许多。”那些都是正经问题,如何用计,如何用人什么的。
“有些你一直没问,比如当晚我为何会出现在你家后院墙外。”
“将军定是去处理军务机密。”
龙大挑眉毛,她当真行的,让她问她不问便罢了,她还帮他想答案。
龙大不高兴,转身走了。
安若晨又傻眼,这般就走了?不是正谈到重要时候。等等,不能只他这般轻|浮,不对,她是说,既是将军是敢聊的,那她也不能憋着,太难受。
“将军,将军。”安若晨追上去。
龙大停了脚步等她。
“我也不是轻|浮,不是轻|薄哦。”
“嗯。”龙大挑了眉头,颇有些期待。
“就是,每次将军挑眉。”安若晨看着龙大挑眉,揉了揉自己的眉毛,“我也很想跟着做,但是做不来,便觉眉毛很累。若今后我常揉眉,将军莫要介怀。”
龙大呆愣。那表情,安若晨看着,无法解释内心猛的冒出的喜悦心情,似是觉得将军甚可爱,又似觉得自己扳回一城。她好想笑,忙转身一溜烟跑掉了。
回程时两人并骑。安若晨好几次偷看龙大都被他目光抓到。她每次都正经状装看风景。后听龙大道:“如今倒是有些长进,不那般拘谨了。若你想问我问题时,便来问。”
安若晨没明白,她现在便是如此啊,有问题便去问的。不然误了事多糟糕。好吧,既是将军嫌弃她问题太少,那她回头好好整理个单子,列个长长的问题卷宗给将军好了。
安若晨回到府中,按龙大的吩咐,遇袭受了惊吓,回房休息去了。龙大将所有仆人召来,严厉喝问行程走漏之事。龙大武将之威,发起怒来自是杀气腾腾,众仆噤若寒蝉,簌簌发抖。但无人承认对外泄露过消息。
龙大令所有人在院子里跪了一个时辰,之后让大家散了,说有事相报的,今夜里是唯一机会,不然,明日会有人付出代价。
将军府里闹着这事时,已回到安府的安若希避开下人,自己一个人悄悄去了四房的后院,那个废弃的养狗小院子。她在墙脚根一直找,找到了掩在野草后头的狗洞。她站在野草丛中,盯着那个洞,想像着自己的四妹、大姐从这个洞里爬了出去。
她忽然一个颤栗,觉得浑身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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