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第四个愿望

小红杏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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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街景华彩如织,灯光斑驳错落映在时景眉眼上,他似是怔了一瞬。

    余葵重复得更具体些:“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和你的网友是同一个人的?”

    少年默然,歪头。

    “你要听实话吗?很早。”

    “当然。”

    余葵猛闭上眼睛准备接受现实,“你就告诉我吧,很早是多早。”

    时景:“高二宋定初过生日,我是那晚确定的。”

    竟然那么早!

    余葵猛地想起来,她那天在宋定初家的台球室打了球!果然,自己当时的侥幸像个笑话,他竟然从那时候就和漫画对上号了!

    所以,会找她打双人掌机游戏,是因为知道了她是小葵花生油?

    仔细想,时景对她态度似乎确实是从那天开始改变的,从视若无睹的路人,到开始主动找她说话,发展交集。

    余葵掩面。

    一想到,中间门自己为隐瞒马甲做出的种种努力,就觉得好笨好傻,恨不得公交车原地出现条大裂缝钻进去,窘得都快流泪了,还是硬着头皮问到底,当个明白鬼。

    “那晚确定的…意思是更早之前还怀疑过?我到底哪儿露出破绽了啊?”

    “很难想象,像你这样的性格,会在临近还包时间门的前几分钟,敷衍地仅用‘有事’拒绝我,除非还有其他无法见面的理由。第一次在食堂同桌吃饭,我问过你的校卡,画风很像。都叫小葵,都有叫四饼的朋友,都从乡下到城里念书……最重要的,也许你自己察觉不到,你在人群中非常有辨识度,无论哪个方面。”

    夸她?

    余葵没来得及深入理解这句赞美,便听他笑起来补充,“第一次在年级办公室看见你挨骂,真的好像漫画重演,每个细节都生动,活灵活现。”

    余葵崩溃转头,把额头抵在车窗玻璃上,不想说话了。

    车辆靠站。

    时景起身送她到车门口,余葵解开外套拉链,勉强从羞窘中回神,仰头问了一个重要的问题:“如果我不提这件事,你是不是会一直装作不知道?”

    时景思索片刻。

    “也许吧。你从前跟我解释过,你在网络和现实两个界面,很难对人保持同样的开放度,如果两个身份融合让你感觉不自在,我不会去做那个撕破薄膜的人。”

    余葵叹气。

    她总感觉自己在时景面前无所遁形,这个心细如发,八百个心眼子男生,他这么聪明,怀疑过她喜欢他吗?

    后门开了。

    她匆匆把外套塞到他怀里,正要跳下公交,被他抓了下手腕。

    “小葵,我说实话吧,其实,我不想把包换回来。还有,不要蔫头耷脑,开心点儿——”

    司机催促,他松开手。

    等余葵站定回头,后门已经缓缓阖上。

    少年隔着玻璃窗冲她笑了笑,他口型动了动,说出下半句。

    你今天很漂亮,笑起来眼波像春天。

    余葵没听清。

    她回忆着那口型,不太确定,时景又夸她?

    城市春日,暗香在夜色中浮动。

    路灯下,林荫道里触眼皆是繁盛的嫩绿与粉白,樱花瓣纷纷扬扬打卷下落,缀了一朵在发间门,余葵转身看广告牌的倒影才发现。

    灯箱映亮她的脸,刘海被车窗揉得纷乱,眼睛发亮,双腮绯红。

    没了外套保温,余葵抱着胳膊哆嗦小跑回家,快进保安亭时,小区外墙阴影中走出一个人。

    她吓一跳。

    “你来这儿干嘛?”

    谭雅匀还穿着分别时的小礼服裙,不知道已经在这等了多久,她像是察觉不到冷,堵在她必经的道上,冷声质问,“你故意的是不是?”

    “我要回家了,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

    余葵莫名其妙,绕开人往里走,却被一把抓住手腕。

    谭雅匀钳得很紧,挣脱不开,余葵手腕发疼发红,推了她一把,没推动,生气道:“有病吃药,你给我撒手。”

    “你故意把时景带到那条街,你故意让他看见那些,故意回去扶那个人,用我的虚伪卑劣衬托你天真善良,你们在背后怎么说我的?你就想让全校的人都知道,你妈是音乐教授我妈摆摊卖凉菜,是不是?”

    她步步逼问,余葵细瘦,被她推搡着后退。

    使出吃奶的力才把人甩开,揉着红肿的手腕,皱眉,“你虚伪卑劣还用谁衬托吗,多少有点被害妄想症了吧。我能控制你妈卡点出现,还是能控制你扔下自己亲妈逃跑?谁管你怎么想,我干嘛花时间门议论你,你也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

    谭雅匀冷嗤,凝视她。

    “余葵,我从前真小瞧你了。”

    那眼神中的狠劲儿,让人心中升起寒意。

    余葵也学她冷哼,“跟你不一样,我到现在也小瞧你。”

    谭雅匀这个人,表面看起来宽容大度,实则锱铢必报。

    两人半公开敌对状态后,有次在食堂吃饭,一个不认识的女生在余葵对面落座,钦佩她的勇气。

    这人是谭雅匀初中同学,她说,谭雅匀上初中那会儿,还没有现在会隐藏天性,班里但凡对她不感冒的人,或多或少受到了排挤,其中一个还因为偷了她保管的班费,事发后被迫转学了。

    细思恐极。

    放完狠话后,余葵又不能直接跟老师提调座位,班主任本就觉得她多事。她只得把压力化作刺激,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埋头题海,跟隔壁竞赛学习。

    第二次全市联考,余葵在大榜排行第十三名。

    非常凑巧的是,尽管科目之间门各有悬殊,但她这次竟然还是跟谭雅匀总分一模一样。

    连科任老师都特意调侃了这件事。

    排榜出来后,在众人眼中,她俩火药味更浓了,即便位置是同桌,一整天下来,两人也一句话都不会讲,拼命较劲比谁更沉闷刻苦。

    坐在她俩后排的同学怨声载道,座位都不爱回了,一走近就是负压氛围,气都喘不过来。

    偶尔上课,余葵困得不行,一看到隔壁还在唰唰写笔记,想到今天复习的知识点,谭雅匀会比她记得更牢固,她立刻挺直脊背,比喝一罐咖啡都有效果。

    老师讲卷子,对完答案,余葵哪怕比隔壁多对一道选择题,立刻便觉得今天的努力有了收获。

    黑板旁倒数的日历一页页消失,离高考不到六十天。

    余葵第一次,将光荣榜的征程目标一栏,从随意填上的一所985,更正成了和时景一样的清华大学。

    这次,不会再有人嘲笑她。

    因为她看起来,离那目标,确实有点儿接近了。

    偶尔下操,从光荣榜前路过,余葵偏头,注视着宣传栏里,自己微笑的照片,和时景仅剩一行之隔,快乐爆棚,心里总能无限地生出斗志和成就感。

    高三最后这段时光,经历过的人,大概都永生难忘。

    教室逼仄挤着几十个人,过道被装书和卷子的储物箱占满,变得愈发狭窄,电风扇不知疲倦地搅动着闷热的空气,大家穿着咸湿的校服短袖,沉默坐在充斥粉笔灰和汗水味的教室里奋笔疾书。

    人像机械打转的陀螺。

    刷题、写卷子、对答案、积累错题集、一遍遍复习知识点。因为没有参加过任何竞赛和自主招生考生,余葵没有加分,必须确保自己比一班任何人都更努力。

    脑子里那根弦,实在被弹压绷到极限的时候,她就戴着耳机,去操场上听听力,沿着塑胶跑道一直走,一直走,直到汗排出来,腿因肌肉酸痛抬不动了,再回教室,接着翻开试卷集。

    因为学校周六也补课,课外补习已经停了。

    积累的难点没地方问,余葵只能在晚自习跟人换座位,坐到时景旁边,他一次性集中给她讲完。

    班主任来后门晃悠过几次,见他俩确实在讲题,再之后,便也对两人换座的行为睁只眼闭一只眼。

    高三很苦,但跟时景接触、说话、笑闹的时光,是她在这样日复一日枯燥烦闷重复的生活中,最大的嘉奖和甜头。

    余葵能感觉到自己的实力在迅速提升,欠缺的边角一点点嵌入她的知识板块中,刷卷子的速度越来越快,对某些题型甚至已经有了条件反射和肌肉记忆。

    第三次联考前。

    周六放学,回家吃完饭,傍晚,时景发消息约她出门。

    余葵做了一整天题,脑子都有点短路,穿着白t短裤就下楼,走到单元门口,才想起自己没换衣服,正要折身上楼,被门口的人影吓一大跳。

    左右张望,她诧异低呼,“时景?你什么时候来的?”

    少年就倚在她家单元门边上。

    晃了晃网球拍,“约不着人,我看你今天萎靡不振,咱们去打球吧。”

    余葵犯愁:“可我不会网球,所有的球类运动除了桌球,其他全都跟我有仇。”

    时景自信。

    “网球跟台球差不多大,名师出高徒,我教你,你肯定能学会。”

    余葵看着他俊朗的眉眼小鹿乱撞,又有点心虚,小区里住的全是认识的人,她爸还在附近打羽毛球呢,害怕被大人发现,也顾不得回去换衣服了,带着时景,做贼般走位躲闪,直至出了保安亭,一口气跑出街区。

    余葵确实是个体力废柴。

    时景付费了三个小时的露天场,学了不到一个半小时,她便气喘吁吁、四仰八叉瘫倒在蓝色的硬地网球场上,毫无形象可言。

    时景好笑,在她脑袋边蹲下来。

    毛巾替她擦了擦汗,把矿泉水也拧开放在她手边,看着她,“你运动的时候,就不像学习那么卖力。”

    “确实啊,最近有点特殊,我每天早上看见谭雅匀的黑眼圈,就觉得我还能更努力。”

    时景学着余葵,跟她并肩平躺。

    视线穿透球场的炽白的大灯,望向远处深蓝色的夜空,忽然开口道,“小葵,等你考上清华,想要什么礼物?”

    余葵畅想了一会儿,“漫画吧,我要白天黑夜,看很多很多的漫画,对了,等我有钱,就把《银魂》全集买完收藏!”

    她偏头,反问:“你呢,你想要什么礼物?”

    时景沉思了一会儿,唇角上扬。

    “顶峰相见的时候,我再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