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听风的少年

鲍勃的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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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荒域

    石荒城外

    荒剑门

    杳杳桃源仙路邈,晴日晓窗红薄薄。遥遥山门何处是,缥缈剑气荡萧萧。

    拨开阵阵雾霭,极目远眺,一座高耸入云的仙山屹立在云海之巅延绵数百里,一片片祥云缭绕其间。可见山峰之前一座朴实的山门屹立云海,上书龙飞凤舞着三个烫金色大字——荒剑门。

    这里,是石荒城外一处隐世的剑门。

    一阵微风拂过,吹过了这座古老的剑门中的少男少女练剑的清喝。风儿轻巧地躲过了一道道蕴含着灵力的剑气,绕过了一根根纯白的廊柱。

    一个躺在草地上的少年,头发如同黑玉一般透着淡淡的光泽,微眯着双眼,伸出修长的手指,抓住了这若有似无的微风。嘴角叼着草根的悠闲模样,与宗门中一派勤恳练功的剑修,倒是格格不入。淡淡的阳光洒在少年的肩头,柔柔的柳絮拂过少年白皙的脸庞,地上些许尖尖的草尖扎得脖子痒痒。

    “哎哟,少主,少主!俺可算找到你了,”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少年耳边响起,“少主,您的母亲正在找您呢。”

    少年懒洋洋地爬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扑打了一下后背的草屑,对着来人笑道:“走吧,小顺子。”

    眼前这称呼自己为少主的,恐怕这宗门中也只有小顺子一个人了。

    小顺子恭敬地帮少年整理着凌乱的衣领,从小顺子的父辈开始,就已经开始为荒剑门的宗主打下手了,这种闲杂琐事自然也是得心应手。

    少年走在前方,而小顺子也是恭敬地跟在身后两步远的距离,踏过了一道道山门,那通天的台阶走起来,也是此等的劳累,回内门的时候,两人正好遇见了修炼结束了的众多青年。人来人往的密集人群中,那群青少年甚至在日常吐息中鼻翼间都有隐隐的灵气呼出,让少年颇为不适。

    所有人的眼光都好奇地注视着这个身上没有一丝灵力波动的少年,有戏谑,有习以为常,更多的,是扎心的的嘲讽。而少年也无视了所有人的异样目光,和小顺子有说有笑地从迎面而来的人流中穿过。

    突然,少年被一个人狠狠撞了一下,这一击蕴含着刻意的灵力波动。少年单薄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有惊无险的倒退了好几步,才止住了步伐,而小顺子也是急忙的将少年扶住,颤巍巍地伸出了手,指着肇事的那名弟子,说道:“石龙,你,你故意撞人,你太不尊重人了。”

    而那名叫做石龙的弟子脸上尽是嘲讽的意味,故作样子的作了个揖,对着少年邪笑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原来是尊敬的江少主啊,没看到尊敬的少主大人,大概因为少主大人隐藏了灵力波动,所以一时间竟然没注意到。”

    “你!”

    小顺子的脸气得通红,伸出手指着石龙就要骂,但是他的手却被少年默默按了下去。少年冷冷的双眼没有丝毫的情感波动,摇了摇头,没有理会石龙的言语,就拉着小顺子快速地离开了人流。

    眼看着如此无视自己的举动,在石龙眼中,这种行为就相当于少年的傲慢,一拳击在身旁的石柱上,留下了淡淡的白印,冲着二人离去的背影嬉皮笑脸地喊道:“江纯一,你个废人,你牛个屁啊,连把灵剑都没有,要不是看你是宗主的儿子,早该把你赶出荒剑门了。”

    小顺子面色涨得通红,正想转头和他对峙,却被少年死死拉住,回头看着少年如同黑色清潭般平静的瞳孔,小顺子对着后面狠狠啐了一口,紧紧跟上了少年的脚步。

    身后又是飘来了石龙狂妄的叫嚣:“胆小如鼠,莫说是这辈子身残任人欺,说不定下辈子也逃不掉!”

    走过了白玉石砌成的殿堂,江纯一的身边围绕了数块牌坊,字体古怪,各不相同,但是无非就是“紫气东来”,“破阵立新”,“气冲斗牛”等种种修炼的口诀,又是穿过数条通幽小径,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这里是一处偏僻的府邸,在门口处,站着一位衣香鬓影的少妇,这正是荒剑门宗主的妻子,也是江纯一的母亲秦淑的住所。

    秦淑虽然步履略微蹒跚,但是她不施烟粉不著环佩,眉似春山带雨,眼如秋水含情,眉蹙目转,满室生辉,想必年轻时候,也是一方美人。

    看到自己的母亲,少年总算是露出了真挚的笑容,方才的阴云也从眉间消散。走到母亲跟前,对着母亲深深鞠了一礼。

    那位美妇也露出了罕见的笑容,搂住少年,轻拍着少年的背,细声问道:“纯儿,你最近的修炼情况怎么样?”

    江纯一苦笑一声,也是无奈的说道:“还是一样,娘,我是一个无心之人,本来就不具备修炼灵力的能力。”

    秦淑看着眼前乐观阳光的儿子,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悲叹,把江纯一搂进了怀中。

    是啊,身为荒剑门的少主,本应该成为振兴宗门的领军人物,可如今,却连握起一把灵剑的资格都没有。

    在这个古武大陆中,无法具备修炼能力的人,被称之为弃子,只能生活在社会最底层,做着最低下的活儿。可是自己亲生儿子的命运,怎么会……

    眼看着黯然神伤的母亲,江纯一心中也有些不忍,紧紧攥紧了拳头,任凭指甲深深掐进了自己的掌心,强忍着,安慰面前这个为自己操劳了数十年的母亲。

    这些年来,为了自己的体质,母亲走访仙山,各种灵丹妙药,奇门偏方,都尝试了个遍,但是自己的无心之体,却没有任何好转......

    “夫人,过两天就要到猎杀魔兽的初试了。”一旁的侍女面露忧色地提醒道。

    一提到猎兽初试,江纯一的眼神也变得凛然起来,以魔兽的鲜血为祭,成就自己的剑道,乃是所有年轻的剑修一定要经历的一步,也是荒剑门百年来的传统。

    试炼的地点就在那石荒城郊的蛮荒森林外圈处,所以用作成人礼试炼的魔兽阶级,也不会很高,大多是一阶到二阶左右。部分魔兽死后体内会有魔核的出现,而荒剑门一名弟子能成功带回一枚魔核,也就意味着成为一名真正的剑修的资本。而自己,连与灵剑互通的的能力都没有,这对于其他弟子是基础的试炼,对自己来说,却是生死的抉择。

    “纯一啊,我的苦命的孩子,依为娘之见,此次试炼,还是找个理由暂避为好。”秦淑低垂下眼眉,等待着江纯一的抉择。

    赤手空拳去面对那些畜生,无疑是自寻死路。

    “娘,我知道了,我到时候会小心的。你放心,你教过我的,保命最重要!”江纯一露出了孩童般的和煦笑容,数条保命的条例,也是母亲从小灌输自己的。

    “秦夫人,你放心,到时候猎兽初试,俺一定紧紧跟着少主,绝对不会让他受到伤害的。”小顺子单膝跪地,一字一句的说道。

    秦淑抚摸着江纯一略带棱角的脸,身为一宗之主的儿子,却失去了修炼的资格,这些年来,他承受了太多太多……..

    在离开家门的一刻,江纯一抬起头,眼中闪过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的精芒。

    娘,我已经暂避了十七年了,我不想再躲了。

    江纯一坐在荒剑门主山头的山巅,仰望森林,只见那嵯峨黛绿的群山,满山蓊郁荫翳的树木与湛蓝辽阔的天空,缥缈的几缕云恰好构成了一幅雅趣盎然的淡墨山水画,但是自己却无心欣赏。

    他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废物,仅仅因为七岁时,那个贼眉鼠眼的医师的一句——“无心之人”。在大殿之上众人的眼神,江纯一到现在也无法忘记,有父母眼中的不解,疑愤,在旁人眼中,甚至还充斥着一些被压抑到极致的狂喜。

    无心之人,意味着什么。心,是打开灵器的钥匙,也是灵力的源泉。

    所有的修炼者,都需要与灵器进行通灵后,才有资格使用这把灵器,但是,无心之人,也就意味着失去了使用任何灵器的资格,这对于一个剑修来说,是致命的。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成为这古武大陆的蝼蚁了吗?一辈子活在父母的庇佑之下,甚至,在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上,倘若胜者是那些老家伙的子嗣,恐怕,父亲的荒剑门宗主之位,也会被他们逼下来。

    一想到因为自己的原因,连累了父母,少年眼神微闪,手指不自觉的抠向手心,紧紧咬住嘴唇,任由血腥味在嘴角散开。

    “这样可不行啊,纯一。”一道沉稳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在江纯一的身后响起。江纯一没有回头,因为这道声音的主人他再熟悉不过了,来人就是他的父亲——江剑南。

    地魁境八重!

    “父亲.......”

    “纯一,你忘了我从小怎么教你的吗。”江剑南走到了江纯一的身边,与他一起静静地望着广阔蔚蓝的天空,像这样的父子二人同聚,已是常态,即便是宗门事务再怎么繁忙,江剑南都会抽出一部分时间来陪伴自己的孩儿。

    “纯一不敢忘,父亲,您说过,无心之人,不代表没有心,您说过,我能从其他方面成为比修炼者更强的人。”江纯一咬着牙关,不甘地侧着头说道。

    “纯一,如今的古武大陆,虽然武修占了绝大部分,但是除了武修,但是还有许多其他的路可以选择。”江剑南拍着江纯一的肩膀,眼前这个少年如今也快长得和自己一样高了,当初咿呀学语的少年,如今也要迎来成人礼,只是这个结局,却些许残酷。

    翻手间,江剑南手中出现了一把通体闪着寒光的灵剑,灵剑上,似乎飘着淡淡的雪花,这把灵剑一出现的时候,周身的温度都仿佛低了几分,而江剑南也将此剑,递给了江纯一。

    “这把灵剑,名为融冰,这是我们江家,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一柄中品灵剑,我已经提前灌注了足够你使用一次的灵力,明天的猎兽初试,作为荒剑门年轻一代的成人礼,你可千万不能出差错,若是出现危险的情况,才能用这柄剑,若还是不敌,一定要逃,切记,一定!”

    原来,这是父亲给予自己的保命的资本。

    接过这把价值连城的灵剑,江纯一神色却暗淡叹道:“父亲,这可是作弊的行为,我身为宗主之子,怎么能用这种手段。而且我随身带着一柄中品灵剑,会招人耳目的。”

    “此言差矣,我给你这把剑,可不是为了让你取得头筹的好成绩,而是为了让你平平安安的归来,何来作弊可言。我虽然是宗主,但你永远是我的儿子。哪怕被发现也没事,关于舆论和宗门里那些老家伙,我会暂时把他们压住。另外,这是灵囊,是我特地找灵阵师施加了法阵的小袋子,里面自成一方小空间,暂时先收纳这把剑,也不会被别人发现了。”

    接过这沉甸甸的灵囊,一个灵囊的价值,江纯一自然也是知道。父亲竟然为自己做到这个地步.......

    对于江纯一的体质,江剑南从未抱怨过,他只想给自己的孩子一个无忧无虑的童年,而江纯一也深知这一点。

    江剑南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叹了口气,继续说道:”纯一,你可知道,什么东西比修炼之道更为重要?“

    江纯一摇了摇头,因为在他的眼中修炼之道,就是让人变强的一路,也是保护自己不受欺辱的一路。

    “那便是心性,纯一啊,你的心性,乱了。世人一生一世,不过如此,寸寸之心,既然装得下清风,装得下大地,也可以放开一切的一切,守一生的淡然,平淡意蕴。不必因琐碎之事而烦忧,也不必因为错过一场花事而落寞。剑道之心亦是如此,平淡而饱经磨砺的一剑,才是最为强大的剑。”

    听着这些话江纯一的眼神有些恍然。

    平淡而饱经磨砺的一剑,容天纳地的一剑........

    最为强大的剑。

    弹指百年成一瞬,几多惆怅化无言。

    正当两人谈话时,一道黑影潜伏在二人身后百米处的一棵树上,耳朵和眼睛上弥漫着淡淡的灵力波动,偷听着二人的谈话,随后悄然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