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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几个月,在苏格兰高地,一个操着一口女王口音的英格兰神秘绅士引起了不少有心人的注意,他自称叫做邓肯·施纳贝尔,典型的中欧姓氏,很可能来自德意志。
没人知道他的容貌,所有描述其外貌特征的证词都显得十分不可靠,甚至十分矛盾。似乎在不同人眼中,这位邓肯·施纳贝尔有着截然不同的容颜。他有时是金发,有时是棕发,有时甚至是红发。有时是个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有时却是个有着山羊胡须的中年人,甚至还有人宣称,他是个发须皆白的老者。
但是唯独一个描述格外统一,这位身量并不算高的施纳贝尔先生有着一双散发着别样气息的眼眸,蔚蓝色的瞳孔让每个曾注视过它的人都印象深刻,它们宛若蕴藏着危险和神秘的深渊。
另外,这位施纳贝尔先生似乎有着特别固定的装扮。他总是以一身同样的装束示人,黑色的圆礼帽,黑色的宽大风衣,以及一根从不离手的白杨木手杖。这些衣饰虽然略微显得有点磨损和老旧,可是见过他的人都认为,它们做工精湛、用料考究。
大多数见过施纳贝尔先生的人,都对这位神秘的大伦敦都会区来客的豪奢身家,阔绰钱包,以及对古老物件的旺盛好奇心颇有记忆,当然更有记忆的还是他平淡的语调,以及他所释放的那股摄人心魂的可怕气息。
他频繁出现在许多古董店、私人博物馆、收藏家面前,用店主无法拒绝的钞票甚至是贵重金属,买走一本本中世纪,甚至更古老的手抄本或是手稿。偶尔他也会收走一些颇有些传奇或是恐怖经历的小物件。
而且,经常有人能够看到这位施纳贝尔先生出没于图书馆,各地的图书馆,阿伯丁、邓迪、格拉斯哥、爱丁堡、弗雷泽堡或是德内斯。
还有许多人宣称,他们在圣安德鲁大学、斯特灵大学、爱丁堡大学等大学校园之内也曾发现过这位神秘绅士的踪迹,他的身影徘徊在各个大学的图书馆里,来去都是消无声息。
许多别用心的人都在探寻这位邓肯先生的痕迹,毕竟,在当今这个艰难的世道里,挥舞着大把钞票,随手就能拿出黄金、白银和许多珠宝的家伙,可着实不太常见。
但是他们很难捕捉到这位邓肯先生的准确动向,他穿梭在苏格兰高地的速度奇快,有很多人甚至怀疑他可能拥有小型的私人飞机。才能够上午出现在斯特灵,下午又被目击在德内斯。
这让许多打着别样算计的人士非常懊恼。
不过,他们还是很快有了一个计划,这位邓肯先生既然钟情于中古时代的古籍和文本。那他应该很容易被这类东西给打动,或者说,引上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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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拉斯哥最近几天正在流传一个令人振奋的消息,当然,为此感到振奋的仅仅只是小部分人,大多数是收藏家、历史学者或是附庸风雅、爱好凑热闹的无聊人士。不过,当地的报纸还是用不小的篇幅对此加以了报道。
一位不具名的藏家,大家都怀疑他是本地赫赫有名的富翁兼著名收藏家罗德里格斯爵士,打算在孟席斯酒店举办一场私人展览会,届时将会展出许多珍惜的私人收藏品。据悉,还有许多帝国时代从中东甚至是远东掳掠而来并且从未面世的原始一手典籍将被一同展示。
格拉斯哥的相关学者们,尤其是格拉斯哥大学的许多教授、讲师以及学生们对此十分期待。
虽然许多收藏家都允许学者们在一定范围内研究自己的收藏品,甚至会把一些典藏捐献给博物馆乃至大学,用以展览或是专项的研究。
但是大家都知道,许多真正珍惜的好东西那些吝啬鬼是舍不得拿出来的。那些宛若葛朗台附身的家伙,拿出来分享的大多是他们并不格外珍惜的那一类。对于珍藏,他们视若生命和禁脔,断断不会轻易示人。
本地有名有姓的知名学者,财大气粗的富豪名流,大多通过不同渠道搞到了展览会的邀请函,他们都在期待着今天下午就将正式拉开帷幕的盛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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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席斯酒店最大的会议室,此刻已经被布置成了临时的展区。
包裹在防盗展示柜里的珠宝、饰物、器皿、盔甲、武器甚至是图书,在柔和的灯光映照下散发着赏心悦目的光彩。到场的来宾,人数不多也就是五六十人左右的样子,正三五成群的游走在展品旁,气定神闲的点评着一件又一件珍贵的文物。
在一堆西装革履的中老年绅士之中,有一位打扮特殊的男子颇为引人注意。
他头戴一顶圆礼帽,身披黑色且宽大的风衣,手里握着一根白杨木的手杖。男子的面容大半遮挡在特意压低的礼帽投下的阴影里,露在外面的半张脸线条硬朗,唇下还有着一副梳理整齐的短须。
手杖轻点地面的响声,伴着不急不缓的脚步声,男子游走在诸多展台之外,不时停下脚步驻足在某样展品之前,细细端详着。
“这位先生面生得很呐,”一位身形提拔的中年绅士,手捏着一杯香槟,走到了男子身侧,冲他遥遥一举手里的酒杯,“我是爱德华·罗德里格斯,叫我爱德华就好。”他自我介绍道,“您是?”
“幸会,鼎鼎有名的罗德里格斯爵士,”男子回过头,打量了一下这位身上一身珠光宝气的中年人,欠了欠身,致意道:“邓肯,邓肯·施纳贝尔。”
“哦,原来你就是最近颇为知名的施纳贝尔先生。”罗德里格斯爵士略有些吃惊,“我可听说了不少关于你的传闻,方便聊两句吗?施纳贝尔先生。”
罗德里格斯爵士虽然说着请求的话语,但并没有任何征询的意思。
“我的荣幸。”施纳贝尔,当然,他就是雷蒙,冲罗德里格斯爵士点了点头,“您想聊点什么?”
雷蒙并不介意和这个传闻之中的大富豪攀谈几句。他早就观察过四周,并没有任何有魔力的人或事物存在,或许那些躲藏在角落里的所谓安保人员身上会有麻瓜的枪械。可是雷蒙丝毫不在意。
况且,雷蒙也对面前这个罗德里格斯爵士有点兴趣。
他这段时间一直化名邓肯·施纳贝尔,游走在苏格兰高地的各个城市。一边收购那些麻瓜收藏者手里的中古典籍,偶尔还收到了几个附着魔咒的小饰品——大多是恶咒或是毒咒。一边来往于各个城市和大学的图书馆,丰富自己的知识储备。
他暂时没有办法接触到高地黑巫师的小圈子。只能退而求其次,从麻瓜那里侧面迂回,寻找任何关于魔法、关于巫术的东西。
这段时间的收获虽然不多,但是雷蒙也颇为知足。
他从那些古老的典籍之中学到了几条现代巫师早已废弃或是失传的古老咒语,也从麻瓜的视角了解了不少他们对于魔法的见解。不得不承认,在巫师选择和麻瓜的世界进行割裂之前,他们留在麻瓜之中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以致于许多中世纪之前的手稿或是著作里,仍旧能够看到一些关于魔法的蛛丝马迹。虽然巫师们曾经致力于清扫这些迹象,但显然他们尚未完全成功。
而在这段时间里,这位罗德里格斯爵士的名号,他也多曾耳闻。
据谣传,这位爵爷除了身家丰厚以外,还痴迷于神秘学、陶醉于炼金术、沉醉在魔法之中,他对任何有关于魔法或是神秘的东西都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渴望,甚至时常会呈现出一种咄咄逼人的姿态。
那些卖家在趁机抬高自己藏品的售价时,惯常对雷蒙说的就是“罗德里格斯爵士可是会出更多的价钱”。
“哦,也没什么,只是难得碰到一位同样对‘神秘’如此感兴趣的人。”罗德里格斯爵士冲雷蒙露出了一个微笑,举起酒杯,轻抿了一口杯中的香槟,“不过,施纳贝尔先生,我想你应该不是第一次听到关于我的消息了。你也应该知道,这些藏着‘秘密’的东西,基本都在我的手里,如果它们被我找到了的话。”
“当然,其实我也在想,有机会亲自登门拜访一下您。”雷蒙客套着,“关于您的传说,最近可是塞满了我的耳朵。”
“我能想象到你听过的都是些什么样的传闻,”罗德里格斯爵士笑了笑,“在现在这样的时代,苦苦追寻‘神秘’的人要遭受许多非议和诋毁,不过万幸,我不用上因此而上火刑架。”
雷蒙微微勾了勾嘴角。
“哈哈,看看我们现在能做到什么?把人送上月球,把卫星送上天空。我们的大炸弹能够轻而易举摧毁一座像是伦敦这么伟大的城市,把它彻底从地图上抹去。科技现在能做到的事情,甚至远比我们祖先在最离奇的梦境里能幻想到的还要更奇异。”
罗德里格斯爵士摇晃着手中的酒杯,“现在,像我们这样的人越来越少了,你和我。”他举起手中的酒杯,对着雷蒙的方向轻轻一点,“我们这样的人只是会被普通人认为是怪胎,我们不被普通人所理解。”
雷蒙并没有说话。他只是在评估这位罗德里格斯爵士到底想要干什么。
“别担心,我的朋友,我知道,你和我,我们是一类人。”罗德里格斯爵士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片,“这是我的名片,我随时欢迎你的到访。”
雷蒙接过那张厚实的烫着金边的名片,视线却始终没离开罗德里格斯爵士的身上。
“祝你健康,我的朋友。”再一次冲雷蒙挥了挥手中的酒杯,罗德里格斯爵士轻抿了一口香槟,而后转身离开,继续和其他人攀谈去了。
雷蒙把名片放进了口袋里,继续端详眼前展示柜里的藏品。
他能感受到,这位罗德里格斯爵士对他有着丝毫不加掩饰的兴趣,这甚至不用城堡,也不用摄神取念就能看出来。
他对什么感兴趣?一个诡异并且富有的神秘学爱好者?
雷蒙颇有点满不在乎的想着。
他还是更关心这些展品之中,有没有一两本上面会有一点关于咒语或是法术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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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只花了不到半小时,就逛完了这个所谓的私人展览。
不得不说,这里面的展品大多十分新奇,甚至可以称得上颇为古怪。譬如许多明显违背同时期风格的奇特装饰品,一些镌刻着匪夷所思生物图案的器皿。甚至还有一些来自神秘的中东或是远东的古老手本,那些古籍之中被展示出来的手绘插图,透露着异域的怪奇。
但是,在雷蒙眼中,这些东西都毫无价值。
它们或许足够猎奇,也足够引发某些学者的疯狂讨论,甚至能让一些涉足了所谓神秘学领域的家伙感到欢欣鼓舞。可是对于雷蒙来说,它们毫无任何意义。
趁着到访的宾客都去到会议室一侧,聆听某位当地名流的致辞之时,雷蒙十分果断地悄然离去。
当然,雷蒙也发现了几个跟在他身后的小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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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蒙饶有兴致的停住了脚步。
他的面前,会议室外的走廊里,三个身形魁梧,看上去就是凶神恶煞模样的壮汉面带着狞笑向他靠近。
而在他身后,另一个男人紧随着他离开会议室的步伐,从尚未关闭的大门之中闪身而出。先是把房门轻轻闭好,而后一个箭步窜到了雷蒙的背后,用一个冰冷的金属抵在了他的后腰上。
“枪?”雷蒙显得十分有兴趣的样子,随口问道。
苏格兰高地,或者说整个大不列颠本岛虽然一片混乱失序,但是枪支仍旧属于非常难得一见的紧俏货色。雷蒙游逛在这个动荡不安的世界里也算有段时间了,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到枪支这玩意儿。
他一直对于麻瓜们的这种武器有着浓厚的兴趣。巫师们管麻瓜的枪支叫做“金属魔杖”,并认为这种工具是愚昧的麻瓜们便于残杀之时的发明。他们用巫师那习以为常的高傲,视这种能够发射“火花”的小玩意儿为“麻瓜们鼓捣出来的小玩具”。
雷蒙则不然。
他的养父,赫根,曾是大英帝国的功勋士官,他曾经留下了许多他在战场、训练场上抱着各种武器留影合照的照片。在他没被艾米丽的离去所击倒,彻底沉沦于烟酒之前,赫根的一大爱好就是拿着照片跟年幼的雷蒙德吹嘘,自己曾经摆弄过多少威力惊人的大家伙。
赫根嘴里的枪支、大炮和炸弹,有着巫师们难以理解的可怕杀伤力。
雷蒙对此一直都有着朴素的好奇心。
不过很可惜,流浪街头的流浪汉,或者是街头巷尾的地痞流氓手里很难出现枪支,他们惯常使用的大多仍是铁管、球棒、匕首之类更加常见的东西。
“对,来自邪恶的红色帝国的托卡列夫。大家伙。”那个从身后用手枪抵住了雷蒙后腰的男人,俯身在雷蒙耳边低语着,“相信我,施纳贝尔先生,只需要一发子弹,我亲爱的娜塔莎就可以送你上天堂。”
“是吗?”雷蒙轻笑了一声,“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他身后披着的黑色披风,像是突然有了生命一样开始迅速伸展,并且四处蔓延。布条与绳带顺着手枪霎时间爬上了持枪者的手臂,并一路极速攀爬到了他的全身上下,将他包裹起来,吞没进了黑色的布料之中。
正迎面走向雷蒙的三个壮汉面带惊愕的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们眼中的雷蒙,那位一身黑色披风、头戴黑色圆礼帽的邓肯·施纳贝尔,在恍惚间变换成了一个可怕的形象。此刻的他,浑身上下笼罩在一个不停延展、无风自动的黑色破旧斗篷里。兜帽所遮挡的面孔之上,一个泛着金属光彩的鸟嘴突兀的展露在外面。
正沿着地板、顺着墙壁迅速延展开来的黑色布条在壮汉们错愕的短暂时间内,蔓延到他们脚下,转瞬间就从腿开始将他们同时一口吞掉,而后迅速地缩回雷蒙的背后。
披风发出了一阵类似于咀嚼的抖动,而后,打了一个无声的饱嗝。
一把手枪被披风吐了出来,落在雷蒙的左手里。
颠了颠手中那个仍旧带着上任主人一点温度的手枪,雷蒙随意地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而后消失在空荡的走廊里。
只留下了地板上,一小串不知从何滴淌下来的血迹,还散发着一点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