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存微山的云霄飞舟胜在安稳妥帖,又华丽气派,于速度上却仍旧比不上御剑飞行。
实际上,云霄飞舟的速度并不慢,大派宗门打造专为代步之用的东西,比外头的飞行用品或是修士自身修为驾云的速度要快上不少。但是,存微中人出行,若不是需要代表宗门,一般都习惯于自己御剑来去,不仅速度有飞一般的感觉,且胜在逍遥自在。
存微山深入连云山脉,御剑出行前往笑浪山庄需两天两夜。以云霄飞舟代步,全力疾驶亦需四天不到。只不过,事非紧急,众人是应邀前去参加丹会,所以李师叔便命人缓缓而行,大约到笑浪山庄还需五天光景。
此时自打从存微山出来,已过了一天。
云霄飞舟上,萧毓独自一人端坐房内,正盯着面前一个细长的剑鞘发呆。
此鞘通体紫色,其上有银色光点遍布,如天空中繁星点点。
这本是邵珩在拿到天机剑之前,萧毓打算赠他的贺剑之礼。此剑鞘由一种特殊的植物迷楮枝制成,此枝枝身布有紫色纹路,若折下佩于身上,可摒除迷障。
萧毓又在其中添加了一点点星辰之精,自然是暗含邵珩所学的《万象幻星诀》,到时候他的剑置于鞘内,可无时不刻感受星辰气息,用于养剑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自邵珩对自己剖心表白之后,萧毓这剑鞘却有几分烫手了,不知该不该送出去了。
萧毓脑海中不断交叠闪过阿绍和邵珩两个身影,前世种种时光与今生交错出现,心里烦闷不已。
平心而论,阿绍对她意义非凡,在烟波湖遇到邵珩后她才发觉,前世之情有如刻骨之髓,从未有一丝褪色。
但是抛开邵珩与阿绍相像这点,两人脾性又有许多地方不同。回想邵珩伴她游玩山水的半年里,这几天萧毓自己偶尔也会有几分恍惚:若是未曾遇见过阿绍,或许自己也会喜欢上这个清俊的男子吧?
只是可惜,一切没有如果。
呆看了这她亲手所制的剑鞘半响,萧毓右手一挥,将剑鞘收入绞丝银镯内,推开房门,走到甲板之上。
看着飞舟之外云蒸霞蔚,不断超过一群群飞鸟向前驶去,萧毓心想,若是从前,她是大约也是会不喜被困于飞舟,会乘机跟邵珩一起出去到处逛逛。只是,如今为了免于两人之间尴尬,或让邵珩进一步误会,还是尽量减少见面吧。
萧毓摸出一小包干粮,无聊地站在飞舟船舷处投喂飞鸟,心想:也不知道邵珩现在到哪里了,找到人没有?
心事重重地少女并不知道邵珩对她的情意之坚定,就如同她自己也不知道,她其实亦无法将邵珩完全当做陌生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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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溪村,位于神州强国大楚境内北部。
然地处偏僻,被群山环绕,内外出入不便,颇有几分与世隔绝。因道路不畅,内外消息闭塞,村民民风淳朴稚然,皆辛勤劳作,又时不时入山打猎,倒也自给自足。
凉风习习,山林自然是不如连云山脉巍峨壮阔、云蒸霞蔚。但此地春日枝桠新抽芽,一眼望去皆是极嫩的绿色,其中更有些许粉色点缀嫩绿,虽比不上桃源峰那艳丽漫山、粉如云霞,倒也春意盎然。
村落屋舍错落有致,三三两两相邻皆不甚远。只偶尔有一两顶屋子遥遥在田地的另一头,显得有几分孤零零的。
此地少有外人到访,故而当一个头戴斗笠、看不清面目的人走进村后,不仅乡间小道上的几位玩耍的孩童露出好奇的目光,就连在地里劳作的乡民亦投来谨慎的眼神。
那人披着灰色斗篷,背后有一个长长地布条好像包着什么东西,整个人看去有些风尘仆仆,他走到三个正在路边玩耍的孩童面前,出声询问了几句。
三个小孩先是有些害怕,但见他语气温和,又取出一些看起来十分精美可口的糕点时,都纷纷争相回答他的问题。
“谢谢。”那人语气里透着温和及笑意,将几块糕点分给孩子们,便朝村子中一个偏僻之所走去。
其中一个小孩见远处自家壮硕的老母正提着一根擀面杖满脸紧张地赶过来,立即将那糕点塞到嘴巴里,生怕被人抢走。刚塞到嘴里,这个名为“虎子”的男童眼睛便不由睁大了:“唔!好好吃!!”
另外一个男孩子也学着他将糕点塞在嘴里,同样睁大了双眼:他从没吃到过这般甜、这般软、这般香的糕点!
“二丫!你怎么不吃,再不吃,你娘又会把好东西给你弟弟了!”虎子一脸渴望地盯着小女孩手里的糕点,奇怪道。
二丫呆呆地拿着两块糕点,眼睛里既惊叹又迷茫:“那个大哥哥好像仙人哦!”
方才那人冲自己道谢的时候,她看到了斗笠下那人的脸,她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男子,连村长家那个中了秀才的儿子也没有刚才那人那样好看。
二丫心底正想着:以后她一定要嫁给这么好看的男子。哪知道手上一空,好看哥哥给的糕点已经被虎子给抢走了,当即哇得大哭起来,哪里还记得那人的样子。
差点多了个小小新娘的邵珩,正步履不疾不徐地朝姜家走去。
因距离云霄飞舟到笑浪山庄尚有几天,邵珩想到此行师尊的交代。虽然师尊是让自己丹会之后再行前去,但师尊如此重视此事,他便想不如去丹会之前先去师叔亲人所在之处看看。
邵珩与李沣泰和郑英说明了情况,两人听闻与清怀有关,自然也同意了,只告诫他自己一切小心行事。
他出发前也找过萧毓,但是当时萧毓本是一脸“呆得闷了想出去走走”的神情,结果又突然变了脸色,不愿与他一起。
邵珩心底苦笑一声。
显然萧毓对他有几分避开的意思在,不似往日亲近。而萧毓自己也确实是这个想法,她与邵珩若是继续牵扯,这情债可是扯不断、理还乱,干脆先避上一避,让两人都冷静下也好。
邵珩也不愿迫得她太紧,只是虽然已决定随心而动,但萧毓如此连续几次拒绝,到底让邵珩心底增添了几分沮丧之意。
含着轻愁的少年,轻轻弹去衣服上的尘土。
离开存微山前,太皓真人又教授了他御剑之法。他先是赶去同清言真人旧日家仆联系,打听到师叔亲人所在。
不到半夜便御剑到了这云溪村内,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邵珩换了身衣服,以斗笠遮掩面目,进入村子向垂髫孩童打听姜家具体所在。
清怀师叔当年因被拐卖,只知自己姓姜,姓名都是后来自己起的,意为怀念思乡。
这次据打听到的消息,姜家在迁徙途中遗失了幼子,后来辗转寻了许久皆无所获。迁徙途中又遇到疫病,姜怀师叔的双亲俱已去世,唯独兄长带着妻儿最终定居此地,而今却也只剩下一个孙子。
那仆人告知,那姜氏子因自幼孤儿,生活十分不易。邵珩纵观此地风貌,亦能对此地生活艰辛感知一二。他想到人世无常,自己虽遭逢大变失去双亲,但自幼却锦衣玉食,除了习武辛苦之外,却从未真正知晓人间疾苦。后来入存微山修习道法,虽然粗茶淡饭,但亦是不差。
邵珩心底涌起几分异样感觉,心想:我当初执意入山,是为了除魔卫道,希望不再有如邑都这般惨事发生,日后有能力护卫亲人。但修行之后,虽精通法术,却对云云苍生疾苦而无能为力,那么,修道之人便是只为自己而修么?天道是否真的无情?可是我一人之力,又如何能改变世间种种?
邵珩心里微叹,心头如浮了一层灰雾,挥之不去,对周围事物竟恍然不觉。
忽然,耳里随风而来一个稚嫩得声音:“婆婆,那个小哥哥好可怜,我们去帮帮他吧?”
一个嘶哑苍老如老树枯鸦的声音回应:“哼!你帮得他一时,可帮得了他一辈子?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有定数。别多管闲事,走吧。”
邵珩闻言脑中顿时一清:是了!天道有序,各司其职。身为医者,自当治病救人;身为兵将,便要保家卫国;身为官吏,便要护卫一方百姓。众生皆苦,修者亦苦,我等修道之人,除魔卫道,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庇护凡人便是我们正道弟子的职责。至于如何解决百姓生计,却是朝廷和官府应做之事。
邵珩心想:那老妪言语虽然粗鲁,但道理却不粗,咦?声音好像在哪里听过。
他抬眼望去,见那老妪一手拄着一杆木制拐杖,一手牵着一个六七岁的女孩子,模样皆十分平凡,邵珩从未见过。两人正朝村的出口方向走去,同邵珩擦肩而过。那女娃面色蜡黄,但是一双眼睛圆溜溜、水汪汪,仍旧一步三回头地看向某处地方。
邵珩看到那眼睛,竟有几分像萧毓,只是没有她那般顾盼神飞、自信璀璨罢了,心底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毓儿一个人无聊不无聊?”
他心思一定,立即发觉前方屋舍拐角的地方有些异样声音,正是方才那个六七岁女孩回头看的地方。
“打!给我狠狠打!让他再偷我家的东西!”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正恶狠狠地喊道,同时传来一阵拳脚相加的声音。
邵珩不用看也发觉前方离自己要去的姜家所在不远,不由心底一沉,当即大踏步走向声音来源之处。
他因心切前方,故而没有发觉,那原本背对他的老妪猛然转过头,死死盯着自己背影一会,眼中有一丝欣喜,又有一丝深深的惊恐。
“竟然是他?”老妪声如细蚊喃喃道。
“婆婆,怎么了?”小女孩天真地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婆婆问。
那婆婆眼神中闪过怜爱,道:“没什么,快走。”说完就加快步伐,也不顾小女孩人小腿短,往村外行去。只是婆婆手里轻轻一动,有一缕清风散出,却全无痕迹。
笑浪山庄附近的泉北城内,有无数人从神州各地赶赴于此。无论是此时独处的邵珩,还是正在云霄飞舟之上的存微诸人,都还不知晓,一场诡谲风云即将在此地渐渐掀开序幕。
后人记载《神州志》中曾如此注言:“神州之乱,始于笑浪;七剑齐聚,亦始于泉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