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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各方多有忙碌之际,吏部倒是依然显得游刃有余。
一年一度的科举考试如往年一样,在吏部的安排下顺利举行。
殿试完成后,前三甲的人选已经公布,这之后才是最令吏部挠头的工作,为剩下的合格者安排适合的官位,而落榜的考生则在吏部的安排下,回到乡里继续读书或选择放弃。
今年由于金贸院的成立,对于人才的选拔则更为重视,大量的殿试作文被送往了钱金那里,而关晴也在此时与钱金又有了交集。
“钱大人,今年尚书令特意嘱咐,将为金贸院留出八个名额,请从这里认真挑选一下吧。”关晴带着侍从将两箱作文堆在了金贸院的大堂里。
这些,都是殿试合格的考生的文章。但是令钱金更为好奇的,是关晴自己拿在手上的那一卷。
关晴看着钱金的目光,顺势将手中的考卷递了出来,并说道:“另外,此人虽然落了榜,但他的文章甚有意思,我想钱大人会有些兴趣的,因此特意拿了来,请读一读吧。”
钱金打开卷轴,只见在标题之处写着《边棠时政之益弊论》。
认真的读完了整篇文章后,钱金发现其作者的文风辞藻不经修饰,也无引经据典,因此落榜并不意外。
但是,他对于边棠财政的观点透彻,无论利弊都犀利的进行了点评。
首先文章对钱金试图推行的减免商税制度进行了批判,在此就不对这些大部分文学生都能写出的“传统财政”内容过多赘述了。
整篇文章真正吸引钱金的的特别之处,在于他对金本位的认识。
原本钱金认为,虽然金本位正在边棠推行,但是在这世间还未有人真正认识到它的价值。
可是,韩奇的出现却打破了钱金的这份“自以为是”,在各个时代,都有明晰时事、预见大局的人才。
他清晰地指出金本位设立的意图,与钱金最初对于金本位的设想,基本一致,包括了以下几点:
其一,重铸货币,重整币值。
边棠在实施金本位前的货币注水,在短期内扩张了货币,引发了通货膨胀;但却在劣币驱逐良币的作用下,使得足值良币不断退出流通,同时造成了货币紧缩的局面,最终导致了边棠货币币值的紊乱。
此时,导入金本位制正是一种货币重铸的方法,可以借此重新使币值回归正轨。
其二,回收民间金属,完成货币重铸。
金本位制下的货币重铸,可以有效避开边棠此前作为主要货币的白银流失的尴尬局面。
可自由铸造意味着在金属短缺的情况下,百姓可以自行拿散金到各地的铸钱监换取等值的金币,这样做的目的在于快速回收流通于民间的黄金。
此前由于战争而赏赐给军官将士的大量黄金,因近年贫瘠的世道而流散民间的数以百万计,正好可以派上用场,不仅铸币效率高,流通量也会在短时间内加大。
其三,加大金矿开采,稳定货币供给。
边棠乃是产金国而非产银国,比起靠出口换取的白银,能够生产的黄金对于今后维持货币制度的稳定运行,更加有利。
同时,现在加大金矿的开采也比在匮乏的白银和混乱的边棠通宝上想办法更现实。
其四,调整金银比价。
由于西乌和北辽近些年大力开采白银,并不断提高白银铸造技术,导致周边各国银价贬值迅速。
反观边棠,却因白银的匮乏而使得国内金银比价与周边国家相差甚远,长此以往,会加剧边棠货币比价的混乱。
金本位制的设立,可以有效的对金银比价做出更合理的重新调整,这对未来再次与他国进行贸易有利。
......
钱金读完文章,便立刻跑到吏部寻找关晴:“此人观点精妙,我想见一见他。”
“嗯,这个人,应该还在中京酒楼等着吏部安排回乡的通知呢。”关晴如此回答。
此时,写出这篇文章的韩奇,正因为落榜坐在酒楼的房间里喝着闷酒。
他本是盐田地方的乡士之后,如今年逾三十的他,已经参加过六次科举了,但无一例外全部落榜。
私塾的先生曾经告诫过他,要认真学习诗文,不要整日都钻在自己喜欢的学问上,要集众家文章之精髓,多修饰下文辞......
而他却总是不以为然的回答道:“诗也好,文也罢,即使这方面再优秀,也并不能显示出人的价值。众学者都说擅长诗文便是出色之人,世人和他们自己都深以为然。若世间之事果真若此,天下间又有何事是仅凭诗文能成的?”
虽然他这样一味地循着自己的兴趣来学习,但果然无法在科举的金榜中占据一席之地。
今年,又是落榜的一年。看来韩奇的仕途依然遥不可及。
正在韩奇幽怨的举起酒杯自怨自艾时,酒楼的小厮在门外轻声说道:“客官,有位贵人来请客官到雅间一叙。”
韩奇诧异:“自己在中京哪里认识什么贵人?”虽然这样想着,但他还是火速整理好了衣装,随着小厮前往酒楼二楼的雅间。
雅间的门被小厮恭敬地推开,只见两名侍卫正立于门内。越过两人高大的身躯向里望去,一位身着白色团领袍的女人正坐在那里悠闲地吃着点心。
韩奇恭敬地施了礼,试探的说道:“在下韩奇,不知贵人寻得在下所为何事?”
正吃着点心的女人转过头来,怡然自得的放下了点心,拿出丝帕擦了擦手,便招呼韩奇坐到了对面。
“我看了足下的文章,甚妙。不知足下可有意与我一起在金贸院领职啊?”钱金将中意的点心推至韩奇的面前,接着说:“我是金贸院首钱金,正在寻找可以共事之人。说来惭愧,金贸院毕竟刚成立不久,人手不足,尤其需要足下这样对财政、农耕和商贾有研究的人。如何?”
韩奇傻在了那里,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文章会被送往金贸院,而院首还亲自来寻落榜的自己。
这使得本来对今年的科举已不抱任何希望的他,有些受宠若惊:“在下,在下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若能在金贸院效劳,真的是,真的再好不过了。”
“那你可有什么想在金贸院做的事吗?”
韩奇欲言又止的问道:“可以直说吗?”
“说来听听。”钱金为他斟了一杯茶,自己也举起茶盏喝了起来。
“眼下新币的设立甚是巧妙,确实在短期内平稳了物价和钱币制度。但在下认为,还有更多的事需要完成。
“其一,减免了农民的赋税还为流民提供了开垦荒地的金币和粮食奖赏,确实刺激了生产,也解决了流民问题,但这同时也导致了羸弱的国库更加空虚;
“其二,因国库空虚而持续官办茶盐导致其价格不断攀升,必致使民生受损;
“其三,使用金本位,在下冒死揣度大人的意图,恐怕意在重启商道。”
韩奇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见解,默默地抬起头望向沉默不语的钱金,生怕因自己的妄言而招致祸患。
沉默的钱金低着头认真思考了半晌,随即抬起头来说道:“你一定要来金贸院!明天就来!”
就这样,韩奇在给家里寄了封厚厚的家书后,就在钱金的安排下,暂时住在了中京酒楼,于金贸院中任职从七品下金贸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