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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日的傍晚,暑气已消,微风吹拂着阳台前的枝丫,偶尔的几声蝉鸣把许诺拉回了现实。“蝉。”她自言自语,翻开了案头的日记本,俯身记下了前几天事。
“怎么,又在写日记了?”许诺不用回头就知道是同寝室的蔡逸语。
“是啊,闲着没事,就记录一下生活与感想呗。”
“我还蛮佩服你们这种写日记的人的,自律得可怕。”
“有些事情在发生的当下和尘埃落定之后再看,感受和想法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写日记不过是为了在一件事尘埃落定之后,翻看日记本,还能感受到当初的喜悦或愤怒。”
“比如说......”蔡逸语停顿了一下,恰好一阵蝉鸣响起,“蝉?”
“逸语姐,不要取笑我啦!”许诺嗔怒道。
“哈哈哈,你看这样多好,平时天天都绷着一张脸,十八岁的孩子成熟得像三十多岁一样,我多心疼啊!”
“谢谢你,逸语姐。”许诺又恢复了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回头给了蔡逸语一个淡淡的微笑。
“好了,早点睡吧,明天可是有林灭绝的早课呢。”
“你先睡吧,我出去走走。”
周言打开了存放蝉尸的罐子,夏天即将离去,用不了多久,树下就都会是这样的死蝉,肢体僵硬,因缺少水分而显得格外干燥,随着路人的脚步啪嗒啪嗒作响。
不能再等待了。
周言拿着罐子,转身就冲出寝室,和刚洗完澡出来的蔡逸辰差点撞在一起,也没说一句道歉,就冲出了宿舍门。
“干啥去呀,急急忙忙的。”蔡逸辰擦着头发嘀咕了一句。转头就哼着歌回自己的床位去了。坐下,戴上耳机,拿出手机,上号,一气呵成,开启了新一天的王者旅程。
现在的时间正是校园里最空旷的时候,学生们大多已经吃完了晚饭,只有寥落的几个学生散落在校园的四处,整个校园回荡着蝉鸣和蛙叫。
周言就在这样的夜晚跑过了大半个学校,来到了一幢女寝前。
女生寝室前有几对小情侣正在依依惜别,年少的感情总是那么热烈而奔放,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正如今天抱着一罐尸体跑了大半个校园来到这的周言。
跑到女寝前,周言才想起应该先联系一下正主。刚拿出手机,就被人从后面叫住了。
“周言?”
“艾儿!”周言回头,充满喜悦地叫道。却看到自己的青梅竹马艾儿身边还站着一个男人,而艾儿正挽着他的臂弯。
周言感觉一瞬间天都塌了下来,闪电巨大的亮光照亮了他难堪的脸,而后是一个巨大的霹雳声音响起。
三人之间是无尽的沉默。
“他是?”艾儿身边的男人率先开口。
“哦,”艾儿回过神来,“他是我从小的好朋友,叫周言。周言,这是我男朋友,齐萧洪。”
“你好!”齐萧洪微笑着向周言伸出手。可在周言看来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你好。”所幸周言很快就管理好了自己的表情。
又是一道闪电,紧跟着就是轰隆隆的雷声。
“你先回去吧,我和周言聊会儿!”艾儿转头对齐萧洪说道。
“好,那我先走了。”齐萧洪对着周言点了点头。
周言点了点头,权当做出了回应。
“什么时候的事?”周言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
“军训结束我们就在一起啦!”
“这么大的事怎么不和我说一下?”
“忘了。”艾儿吐了吐舌头。
“靠谱吗?”
“安啦,你要相信我的眼光啦!”艾儿转了一个话题,“你今天是来找我的吗?”
没等周言回答,艾儿就看到了他手里的那罐蝉。
“哦!今年的安息日又到了吗?”
安息日,其实是小时候周言与艾儿的小秘密。
周言在小时候是一个离群的小孩,喜欢孤独,喜欢思考。他尤其喜欢听蝉鸣,从夏天听到秋天。爸爸告诉他,蝉要在黑暗中等待十几个夏天,才能享受一个专属于他自己的夏天。所以在年幼的周言看来,蝉鸣听起来一点也不聒噪,它是这些可敬的小生命们对生命的歌唱、对黑暗的抗争、对自由的向往。
这样的孤独伴随了周言整个童年,直到三年级的那个夏天。
“你在干什么?”
“听蝉鸣。”周言回头,看到了一张鹅蛋般嫩滑的脸。双马尾扎在两边,酒窝深深的,像是里面藏了蜜糖。
“蝉鸣有什么好听的?”
“每只蝉需要经过多少时间才能够这样自由自在地歌唱你知道吗?”周言不等小女孩回答,“十七年,每只蝉都要等待十七年才有这样一次唱歌的机会。”
“哇!”小女孩满脸的不可思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周言像小孔雀炫耀自己的羽毛一般提高了语调,然后又略显沮丧地说,“不过这样努力的蝉却只能歌唱短短的一个夏天。”
之后周言就不再说话,专心地听着蝉儿们细心编织的交响乐。
意外的是,那个小女孩也在周言身边坐下,听起了蝉鸣。
过了很久很久,小女孩突然说:“我们把它们埋了吧!”
“什么?”
“那些蝉啊!”
周言顺着女孩的视线看去,只见地上落满了死去的蝉,有的身上甚至已经爬满了蚂蚁。它们已经挥别了夏天,也挥别了自己的生命。
“走啊!”小女孩跳起来,拍拍手就跑到树下捡起了蝉。
周言坐在原地,看着忙碌的小女孩,突然就有了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小女孩见周言久久不来,回头大声喊道:“快来呀,把它们埋在土里,说不定十七年后它们又能活过来了呢?”
周言愣了一下,随后就笑着加入了女孩,开始把干枯的蝉捡在一起。
“你叫什么呀?我叫艾儿。”
“周言。”
夕阳落下,满天的红霞还未消散,蝉声依旧。树下埋葬了两个孩子的童年。
从此以后,每年两个人就会在整个夏天收集这些死去的精灵,然后在某一天将它们埋葬。这个日子也被他们称为“安息日”。
此时,艾儿提到安息日,显然是有点逃避周言那接二连三的追问。
“是啊,安息日到了。”
安息日并不是某一个具体的日子。它何时到来取决于周言手中的罐子何时集满。而周言被许诺碰见的那一天正好是他捡到最后一只蝉的时候。
两人又是久久没有说话。只不过这次的沉默并不像儿时那样默契且自由。
“快下雨了!”艾儿率先开口,“你先回去吧。”
“这周末?”周言试探着问。
“这周末我和萧洪约好了,”艾儿的语气有些抱歉,“要不下周一吧。”
沉默,又是沉默。尴尬的气息围绕在两人之间。
“我先回去了。”艾儿轻轻地说。
“别走!”周言一把拉住了艾儿的手腕,“别走!”
“别走好吗?”周言的语气转为乞求。
“周言,”艾儿认真地说,“你弄疼我了。”
“我喜欢你。”周言紧紧地抓着艾儿的手,“你知道吗?”
“我知道。”艾儿沉默了一会儿,还是承认了。
“你知道,哈哈,你知道?”周言愈发癫狂。
“不要这样,周言。”艾儿挣脱开了周言的手,然后向宿舍跑去。
“我喜欢你。”周言还在原地嘀咕着。跑远了的艾儿听不到这句爱,这份爱只关乎周言,与离去的艾儿已经没了一丝一毫的联系。
另一只小怪兽已经和世界和解了,孤独再一次包围了周言。蝉鸣还在继续。周言第一次觉得这声音是如此的聒噪。
一抬头却看到前几天闹出误会的许诺正站在前方。周言此时没有搭理她的心情,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变态。”路过许诺的时候却听到女生的轻语。
“你说什么?”周言转脸。许诺看到他满脸压抑不住的愤怒。
“我跟你讲,现在我心情不好,别来烦我,我再说一遍,我不是变态。”
“我刚刚看到你纠缠那个女孩了!”许诺分毫不让。
“那是......”周言压抑着自己的怒气,“说了你也不懂。”
蔡逸辰扯下耳机,怒骂一声。就这短短的半个小时,王者居然连输了两把。
“诸事不宜啊。”蔡逸辰摇摇头,给蔡逸语拨了个电话。
“喂。”
“喂,姐,在干嘛呢?”
“看剧呢。怎么?今天想起你姐姐了?”
“说啥呢!”蔡逸辰佯怒,“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我那美丽,大方,知性可爱的姐姐。”
“就会嘴贫。”
“哎呀,哪有。”蔡逸辰把手机放在洗手台上,打开了公放,开始往脸上贴面膜,“我从小可都是最诚实的孩子。”
“拉倒吧你,小时候是谁偷喝爷爷的酒喝到脸红还不承认的?”
“那是意外!”蔡逸辰继续嘴硬。
身边传来了门卡开门的声音,蔡逸辰回头一看,是周言失魂落魄地回来了。
“回来了?”蔡逸辰问了一句。
“嗯。”周言点了点头。
“怎么了?”电话那边传来蔡逸语的声音。
“我室友回来了。”
“就是那个和诺诺闹绯闻那个帅哥?”
“是的,是的,花痴。”
“有这么说姐姐的吗?诶,诺诺,回来啦?”后面一句明显是对着电话外边说的。
“嗯,回来了,逸语姐,我今天又碰到那个变态了。他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半路上强行拉一个女孩子的手,上次还狡辩说自己是在捉什么蝉。真是晦气。”
“你才是变态,你全家都是大变态!”周言突然站起身,冲过来对着手机吼道。
蔡逸语立马把手机放远,看了一眼许诺:“我在和逸辰打电话。”
许诺冰雪聪明,瞬间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听到就听到,没什么大不了的。”
蔡逸语看着走回自己床位的许诺,把手机贴在自己耳边,“喂?”
“喂!”那边传来的是蔡逸辰的声音。
“怎么回事?”
“我开着扬声器呢。”
“你呀你呀,那边怎么样?”
“一个人生闷气去了,你那边呢?”
“还好,没什么大问题。”
“哎,这还真是一对冤家。”
“气消了没?”深夜,蔡逸辰碰了碰还坐在椅子上的周言。
“还没呢!”周言想了想,“为什么都要这样对我呀!青梅竹马抵不过偶然相遇,一见钟情也夭折于此。”
“怎么个事儿呢?”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林艾儿吗?”
“记得呀,你的青梅竹马吧!”
“是的呀!我以前一直在想,人和人的相遇是上天安排的缘分,我和艾儿的相遇正是这样一份缘分。可现在看来,这就是我的一厢情愿罢了。”
“怎么?表白失败了?”
“她交男朋友了。”
“哎!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蔡逸辰拍了拍周言的肩膀,“兄弟,看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不是嘛。这样,明天我给你介绍个朋友。他可是恋爱专家!让他开解开解你。”
“算了吧。”周言从凳子上站起来,爬上床,“我还是一个人哭会儿吧。”
蔡逸辰一听周言也开起了玩笑,明白他的心结稍解了一些,此时也不再说话,上床睡觉去了。
蔡逸语躺在床上,打开手机,看了眼基金,计算了一下今天的收入。然后放下手机,轻声地问:“诺诺,睡了吗?”
“没呢,逸语姐。”
“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了?很少见到你有这么夸张的情绪呀!”
“还不是那个偷窥狂!说起他我就来气!”
“他又怎么了?之前那件事不是已经解释清楚了吗?”
“今天我出了寝室后就去操场散了散步,回来之后就看到那个偷窥男在纠缠一个女生,女生还一直在挣扎,一看我就知道是什么事了。呸,渣男!”
“那也不一定呀?万一人家是一对儿呢?”
“情侣?不可能,我可在他们后面看了好久,前面虽然谈得好好的,但是一点亲密动作都没有。哪像是情侣呀!”
“在后面看了好久?”蔡逸语的语气变得促狭,“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就他?怎么会!”许诺辩解道,“他们俩堵在寝室门口我怎么回得来呀,就只好先在外面等着咯。”
“我看可不像哦。”
“而且你看,逸语姐你弟弟住在五十三号楼是吗?”许诺不再接蔡逸语的话茬。
“是啊。”
“这就对了,五十三号楼离我们寝室可有大半个学校的距离呢!就算那个变态偷窥男是要捉蝉也没有必要跑到咱们寝室楼下吧!”
“这倒是。”蔡逸语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回头我问问逸辰。”
“逸语姐,你可千万提醒你弟弟少和这种人渣来往,会把他也带坏的。”
“嗯。”蔡逸语点了点头,“睡吧。”
“嗯。”
夜已深了,不知在梦里,蝉鸣声是愈发嘹亮还是渐归静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