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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哥好样的!”
一些平时与吴恒混的来的富家子弟哪会放过这个吹捧的机会,当即便哄然大喊,助威之势,不知者尚以为边塞将军胜仗凯旋。
“确实厉害……小默子,你说…..嗯??人呢??”
阮东隅咂咂舌,正感慨地说道,却忽然发现身旁的余默存竟没了人影,他左瞅瞅右瞅瞅,终于在离他很远的地方看到了那个瘦小的身影。阮东隅貌似想到了什么荒唐事,连忙追上去拉住余默存,但他却见余默存脸上只有坚毅,他背负长木剑,眼中不知是何情绪地望着台上的吴恒,像是一匹饿狼在盯着他的猎物。
“我明白为什么会设裁决者了”余默存头也没回:“为的就是给不服的人做准备的。”
负剑少年认真地说道:“我会把他砍下来,相信我。”
“你小子…….”
阮东隅抚额无奈叹息,竟是神使鬼差地松开了手。
爱理不平事,依旧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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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众弟子都无异议,就他吧,也勉强算是可造之材。”
徐言山捋了捋须,轻盘托着拂尘,缓声道。
华子弈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朝着剑场之上的众弟子朗声道:
“吴恒,剑考甲下,”
吴恒欣喜,众弟子一阵惊呼,而后华子弈继续道:“按照剑考规则,若剑考评级达到甲等之上,且在外院弟子中风评良好、无人有异议,剑考结束后,便可立即入剑门修行。”
“若有人有异议,便与审核之人进行剑比,胜者,亦可夺其名额,取之入剑门资格!”
他环顾众人,道:“现在,考虑为时十息,若无人异议,吴恒,便是我剑门今年的第一位执剑弟子。”
吴恒现在心中狂喜,他付出的代价并没有浪费,为了将剑经修至大成,他赠予了华子弈一颗十分珍贵的剑丸,此剑丸对于剑道修行者而言大有裨益,纵使是华子弈,亦不会抗拒这一份厚礼,再加上如今城间世家的联系,华子弈提点了他一番,助其将入门剑经修至大成,不然凭借他的大道根基,若想施展御剑术,至少还要等上一年时间。
而如今事情已成,十息之后,他便可以成为剑门的执剑弟子,到时候身份水涨船高,他吴恒也不算埋没了自己家族在他身上的投资。
“张岳他们应该会做,事后好处,绝对少不了他们的……”
正当吴恒美滋滋地笑着日后飞黄腾达之际,一道略显稚嫩却锐气四溢的声音却骤然在剑场弟子群中响起。
人群前方,余默存毫不畏惧地踏出一步,寒风撩起他几绺墨发,他坚毅的脸面向剑台之上脸色逐渐阴沉下来的吴恒,冷漠地说道:
“我有异议!”
剑场之上,剑台之下,一片哗然。
几位与吴恒交好的外院弟子望着那个瘦小的身影,脸色有些不善。
余默存背后的阮东隅望着他的背影,仰天长叹。
“你连剑都不会握…….你耍个屁的威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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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台之上的高座处,徐言山虽然已年越耳顺,但一身三境的修为让他的目力不增反减,从那个负剑少年出现之时,他便把一切都看的一清二楚。
徐言山捋须的手顿了顿,听着下方众多弟子的议论声,不由向身前的华子弈问道:“此子,何人?”
华子弈皱了皱眉,他并未想过还真的有人出来蹚浑水,而且就算的确有人要进行剑比,也不应该是这个瘦小的负剑少年。他虽有不悦,但此刻并不好表现出来,于是朝徐言山沉声说道:“这就是方才徐师所言的那位余姓弟子,修为虽达五境,但剑道天赋却是孱弱至极,更是居于剑榜末尾,莫要说吴恒,就连其他的弟子,他也不会是对手。”
“倒也有趣……”徐言山笑笑道,“先看这些小家伙之间怎么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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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个一脸无畏站出来的负剑少年,很多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而剑台之上的吴恒,更是脸色阴沉得快要滴出水了一般。
对于他个人而言,能摆脱外院弟子的身份加入剑门成为内门弟子,是一种莫大的荣誉感,而对于他的家族而言,他却是必须要进入剑门成为内门弟子,这样才有可能与华子弈林曲白等人攀上更深一层的交情,这对于家族势力日后的走向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自从他因为家族势弱而不能为他提前争取到进入内门修行的资格,要他在外院静候机会之时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再想着终有一天自己一定能够逃离这卑微低贱的外院弟子身份,从小养尊处优的他怎么能够容许自己与这些底层的贫民沆瀣一气。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这个道理他时刻警醒自己,他是要生在幽兰之室的上层人物,注定生来不凡!
而如今眼看就要摘取日夜积虑都想着的胜利果实了,可谁能想到,这个不知好歹的余默存又跳出来参合一脚!这难道觉得他是好捏的柿子,认为在顾安的庇护下应扛了一次林曲白就飘飘然地以为能跟他叫板起来了?!
“余默存!你找死!”吴恒怒喝道。
“找不找死,不是你说了算。”余默存抬眼看着他,认真地说道。
接着他朝高座之上的数道人影朗声道:“外院弟子余默存认为外院弟子吴恒平日作恶多端,聊生是非,对同门亦是仗势欺人,目无府规。修行应先修身,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如此不遵不爱不耻不敬自私自利假仁假义之辈若进了剑门定会有伤内门风化。弟子不服,但甘愿以身试之,不求胜败,只求问心无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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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座之上的华子弈脸色难看,沉默不语。
“允了。”
“徐师?”华子弈侧目。
徐言山摆了摆手,嘴角噙笑道:“年轻人,血气方刚在所难免,若是心气太高,受一受挫,也不是什么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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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了。”
一道苍老的声音如洪钟大吕般回荡在剑场上空,众弟子闻声顿时骚动起来,惊觉不可思议。
“可真是个好消息。”
余默存望了眼吴恒,感慨道。
“但是让人很不高兴,”
吴恒怒极反笑,阴沉的脸色更抹上了一丝阴诡的气息,他的神情越来越冷,眼里寒芒骇人。
“那我就让你更不高兴。”
寒风骤起,飞雪骤扬,白茫茫地剑场中,一个负剑的瘦小少年朝着剑台一跃而上,衣袍被冷冽的风吹的贴在身上,袍袖翻飞猎猎作响。
余默存缓缓地将手握上了剑柄,缓缓地把背上的木剑收归于腰侧,他一步向前踏出,身体成弓形,头颅低垂些许,目光隐藏在额前的发丝之下。
他的剑势很奇怪,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别扭。他认真地盯着眼前那腰悬铁剑的吴恒,纵使在无数弟子的注视下,可心中却毫无波澜。
吴恒冷笑道:“剑都不会握的人,还妄想当拦路虎?!”
“我是不会握剑……”
余默存低声道:“但…..”
“我会握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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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默存在剑考之前的一段时间里,跟随顾安学了几天刀。
他那时候本以为学刀是很费脑筋的事情。
每当看见剑科上的同门为了差之毫厘便会谬之千里的剑技招式而冥思苦想上百数千次剑招变换的时候,他都会下意识地生出抗拒。
因为他觉得这种事情根本没必要。
其实余默存是一个不太喜欢考虑太多事情的人,性子直,说活直,长驱直入,直来直往便是一直以来的作风和习惯。
他从小生长在市井之地,肠子里曲曲绕绕的交谈功夫一直都是他避之不及的事情,他根本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一些很简单就能表述的事,非要绕个十万八千里之后,达到你我都懂之时,才视为合拍和近乎人情。
他总是喜欢坐在厨坊东面对出连接长街的那个巷道口发呆,每日看着人来人往,听着商贩走卒门为了讨生计人前一套人后一套的妙言秽语;看着谦谦公子模样的有妇之夫鬼鬼祟祟地偷入青楼;看着夫人娘子纠着一盒胭脂便可以绵里藏针唇枪舌战而不露声色;听着人山人海之中熙熙攘攘的客套与吹捧。
他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人不应该如此辛苦于八面玲珑以及左右逢源。
人生来便应是逍遥天地之间,为何要因这些事情,而让心蒙尘。
他想不通。
就如同他想不通为何练剑修道如此受制于刺扫点横,为何还会有君子以剑的说法。
他只是需要达到目的,破开阻遏,在他看来剑给不了他,只有朴素无华的刀,能填补他的空缺。
“刀是饮血器,不是王侯兵。”
那天顾安丢给了他一本古籍之后,淡然说道:“无剑之雕琢,无剑之精细,无剑之灵巧,无剑之傲气。”
“但他有一字:独。”
那似沐冬雪的少年说:“独便是霸道天下,独便是一往无前,独便是无坚不摧,独便是无人可挡。”
“千里风雪夜归人,蓑笠孤刀撼长生。”
“只要你有意,便可出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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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用剑很了不起么……”
余默存抬起头,一股凶悍至极的刀意瞬间奔涌在古旧的木剑之上,沉红的光芒急速流转。
风浪荡起雪中墨发,余默存的眼中神光炯炯,玄关七重的吴恒在他眼中此时不再高不可攀,他好像悟到了些什么,低声轻语中,却有着极大的自信与毅力。
“一刀归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