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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就此结束,大家陆续离开法庭,在外面的大堂上,凌语芊等人与贺煜等人碰上了。
凌语芊看贺煜的眼神,仍充满哀怨和痛恨,冯采蓝早就对贺煜给凌语芊带来一连窜的苦、且恢复记忆后还如此伤害凌语芊这些事愤怒不已,个性火爆的她于是不客气地痛骂出来。
贺煜对她的发飙毫不理会,高深难测的眸子牢牢锁定凌语芊的身上,倒是李晓彤,出其不意地应了冯采蓝一句,“冯小姐,请小心你的措辞,否则我们可以告你诽谤和……”
冯采蓝对李晓彤也是百般唾弃,正愁着如何将李晓彤也牵扯进来臭骂一顿,料不到这女人主动送上来,她当然是抓住时机,狠狠出击,“哟,我们?是指你和他吗?真是个不要脸的货!告我诽谤?我才要告你妨碍司法呢,谁不知道你的律师牌被扣押了,这么快就拿回来,这里面有什么猫腻,明眼人都看得出,要是举报出去,我看受刑的人是你吧。”
李晓彤面色陡然大变,但很快,淡定下来,冷道,“你不懂就别开口,各行各业都有特殊情况,我光明正大,扪心无愧!”
“光明正大,扪心无愧?说得真是好听,我呸!想想你做过多少亏心事,你晚上要是能睡得安稳我把头砍下来让你当凳子坐!”冯采蓝继续不甘示弱地怒斥。
这时,凌语芊出面,拉住冯采蓝,“别说了,我们走吧。”
“语芊别怕,我在替天行道呢,看我怎么收拾这对狗男女……”
“冯采蓝,够了,别忘了你还在贺氏任职。”池振峯蓦地发话,素来温和润雅的俊颜呈现罕见的沉怒,桃花眼也不再是万种风情,冷冷盯着冯采蓝,警告她别再胡闹。
冯采蓝正在气头上,自是毫无惧怕,“你这话什么意思?用工作来威胁我吗,切,要不是看在语芊的份上,我才不帮一只大色狼做事!贺煜,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不干了,记住,是我炒你,而不是你炒我,别再用这些东西唬我……”
“采蓝!”
见她越说越冲动,凌语芊继续劝阻,肖逸凡也加入,两人一起推着冯采蓝,朝外面走去。
大概是有了昨天的混乱警惕和戒备,今天整个法庭大门口非常安静,连那些八卦记者也不见出现了,凌语芊等人很快便上到车内。
冯采蓝怒火未减,还在偶尔爆出两句痛骂贺煜和李晓彤的话,凌语芊心中更觉愁闷和悲切,看着她,唇间轻轻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冯采蓝一怔,停止责骂。
“你明天继续回公司上班吧,我会找爷爷,让他跟贺煜说一声,今天的事就当做没发生过。”凌语芊握住冯采蓝的手,继续内疚满怀。
冯采蓝也迅速反握住她的,“我……应该是我跟你道歉才对,我的坏脾气……对不起,语芊。”
“没事!”凌语芊摇了摇头,真切地道,“还是那句话,能认识你是我这辈子的福分。虽然我经历过很多伤痛,但也有很多真心对我好的人,所以,此生不悔。”
冯采立刻哽咽起来了,“算了,不用跟贺爷爷说了,我跟你们去美国,我们一起去。”
“不,怎么行!你妈只剩下你一个人,难道你忍心扔下她不管?我才不同意你一块去。”
“语芊,真的要去美国吗?其实……去其他城市就好了,或者,也可以继续在g市,我上个专辑销量不错,下个月会有一笔分红,房子的事你不用担心。”肖逸凡这也插口,盈满伤感的黑眸显得更加深邃。
凌语芊回他感激的注视,“不用了,我妈现在住的房子,爷爷说过不会再拿回去,永远属于我们。之所以选去美国,是因为想帮薇薇治病。”
“那你打算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冯采蓝又问。
去多久?什么时候回来?凌语芊痛楚的眸瞳即时蒙上了一层惘然。
冯采蓝见状,越发悲怅和心疼。她知道,语芊之所以选一个最远的地方,是要走得远远的,不想再碰上贺煜,要彻底忘记贺煜,彻底脱离伤痛。
一会,凌语芊回过神来,重新握紧冯采蓝的手,“不管我去多远多久,我都会记着你们,将来等我在那边安定下来了,你们可以过去看我,特别是采蓝,记得带上你妈妈,她还没出过国呢。”
冯采蓝更是喉咙紧致,热泪盈眶,拼命点头,“嗯,以后我会努力存钱,我要每年去一次,你记住,一定要打电话给我,就算认识了新朋友,也不能忘记我。”
“不会,怎么会呢,无论我将来认识多少新朋友,你和逸凡都会占据着我的心中,那两个位置,永远属于你们。”凌语芊强忍的眼泪再也抑制不住,淌淌而出。
整个车厢于是安静下来,伤感和悲愁,充满了各个角落。
由于凌语芊决定今天就离开,两人便陪着凌语芊回贺家,准备等凌语芊收拾好东西再一起走。
本以为会碰上季淑芬,孰料偌大的客厅静悄悄的,一个人影也没有,凌语芊也没多加理会,回卧室收拾东西。
张阿姨得知琰琰判给凌语芊,欣慰又惆怅,眼见凌语芊收拾东西离开,哭了出来。
对眼前这个亲如母亲的老人,凌语芊何尝不是深深不舍,缘深缘浅,有些人注定只是一个过客,但凌语芊知道,张阿姨这个过客,会是她生命里最重要的过客之一,她会一辈子记住。
她暂停收拾,握住张阿姨的手,最后一次道谢,“阿姨,谢谢你这些日子以来对语芊的照顾,语芊薄福,再无机会接受阿姨的疼爱,但语芊已经心满意足,不管语芊去到哪,都会祝福你和大叔健康开心,美美满满。”
张阿姨更加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许久后,在凌语芊的协助下停止痛哭,可声音的哽咽还是无法一下子消除,“语芊,听说你会去美国,那你还会打电话给阿姨吗?或者,你把新号码告诉阿姨,阿姨打给你。”
“阿姨……”
“阿姨明白你的苦衷,也不想你记着那些痛,但阿姨真的舍不得你,你在阿姨心目中,甚至比煜少他们还重要。阿姨答应你,不会提及任何关于贺家的事,阿姨只是想听听你的声音,知道你和琰琰都安好。”
听到此,凌语芊再也无法拒绝,“好,等我去到那边安顿下来后,我会给你电话,一定会的。”
张阿姨这才安心。
凌语芊想到肖逸凡他们还在等,便也不多耽搁,替张阿姨抹去最后的眼泪,静静对视了一会,继续收拾东西。
由于不想触景伤情,她自己的衣物只带走当初结婚时从家里带来的,至于琰琰,倒是收拾了不少。
张阿姨和其他保姆先将东西搬下去,凌语芊抱着琰琰,与这间呆了将近两年的卧室,来最后的辞别。
美轮美奂的寝室,依然处处充斥着高雅华贵、浪漫唯美的气息,一切摆设都不变,只除了人。
此后,出现这里的人,再也不包括自己和琰琰,至于将有谁取代,再也与自己无关。
她最后一眼快速扫视一遍,随即抱紧琰琰,毅然转首,将一切忘于脑后,彻底踏出了房门,走出华韵居。
肖逸凡在排放行李,冯采蓝则迫不及待地逗弄着琰琰。
凌语芊远远看着前方那栋房子,忽然问张阿姨,“阿姨,爷爷他……在家吗?”
张阿姨等的就是这句,赶忙应答,“在,一直都在。”
凌语芊咬了咬唇,叫冯采蓝和肖逸凡继续回车内稍等,她则抱着琰琰与张阿姨朝华清居走去。
贺云清正在书房里,凌语芊先是在门口怔愣几秒,进内后一路走到贺云清的面前,讷讷地喊出一声,“爷爷。”
贺云清这才抬头,望着她,依然那么干净清纯、美丽动人的脸容。
凌语芊略略沉吟,继续低声道,“语芊是来跟爷爷道别的,谢谢爷爷这两年来对语芊疼爱和宽容,语芊走后,爷爷多多保重身体。”
贺云清顿时更是激动得浑身起了颤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深邃的眼眸被沉痛一寸一寸地淹没,嗓音沙哑得几乎说不清楚话,“对不起,丫头,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应该是语芊,语芊辜负了爷爷的期望,白费了爷爷一番心意。”
“不,是爷爷的错,爷爷太多顾虑,太多自我,太多自私,导致你和阿煜这样收场,假如爷爷能早点说出真相,或许你和阿煜就不会弄得不可收拾。”曾经铁骨铮铮、叱咤政坛商界的老人,轰然崩塌,流出他罕见而珍贵的泪珠。
凌语芊没去询问个中缘由,不管这位和蔼可亲的老人有何隐衷,要维护谁,都已经与她无关,但他的眼泪,灼痛了她的心,她赶忙安抚,“爷爷真的无需自责,要真追究责任,语芊何尝不是自食其果。当年这场婚姻,是语芊提出来的,爷爷要真有错,也是错在帮语芊实现愿望。”
凌语芊稍顿,改为幽幽地呢喃,整个人被强烈的悲伤所包围着,“其实,很多事情冥冥中早有注定,五年前,我和他不能在一起,如今结果再验证了一次,老天正是想告知,我和他注定了有缘无分,彼此都不是彼此最后那个人。虽然这过程,很痛,这些痛有可能一辈子都忘不掉,但假如这些痛能换取往后的安宁,那也无怨无悔。”
“丫头——”贺云清更加老泪纵横。
“爷爷还记得我的好朋友采蓝吗?她性格有点火爆,今天在法院……对贺煜出言不逊,但她都是为了我,希望爷爷能跟贺煜谈谈,让她继续在公司上班。”凌语芊忽然转开话题,替冯采蓝预先求情。
贺云清也停止流泪,点头,“行,你放心,我会看着她。对了,钱那方面,真的不用了?不如爷爷再给你一百万,你存在户口里,以备不时之需。”
“不用了,谢谢爷爷。”凌语芊婉拒。根据原先的约定,贺煜付了200万给琰琰当瞻仰费,本来贺云清想给点钱她的,但她不接受。琰琰的抚养费,是迫不得已,不过200万也够了,将来她会靠自己的双手继续将琰琰养大。
贺云清只好作罢,“那行,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尽管跟爷爷说,家里的电话号码,会一直保留着。”
凌语芊抿了抿唇,见时间不早了,举起琰琰,温柔教导,“琰琰乖,跟曾爷爷说再见,告诉爷爷,你会记住曾爷爷,会一直记挂着曾爷爷的。”
贺云清眼中再度泪花闪动。
凌语芊不再多留,暂且将琰琰给张阿姨抱着,她郑重而真切,对贺云清弯腰深深一鞠,站直身子后,重新接过琰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房外。
泪,一直卡在她的喉咙。
她将琰琰抱得紧紧的,脚步不停地疾走,回到肖逸凡和冯采蓝身边时,没有再看华韵居,直接上车,彻底离开了贺家。
一路上,她都沉默不语,只是出神地看着琰琰,冯采蓝和肖逸凡也心灵相通,没说半句话,抵达凌家后,肖逸凡有事暂且离去,冯采蓝则继续留下,还吃过晚饭再分别。
夜深人静,夜凉如水,琰琰已在床上睡着了,凌语芊则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发着呆。
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她本以为自己会得到解脱,至少,应该高兴和快乐,而实际上,除了宣判的那一刻,其余时间她似乎比以前还伤感,胸口像是堵了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闷得慌,痛得甚。
她自我安慰,这是一时之间尚未习惯过来,只要时间一长,自己会完全释然。
尽管如此,她还是得借助安眠药来入眠。
她视线从镜面收回,拉开抽屉,取出安眠药,倒了一颗在手心,仰头准备放进嘴里,不料,一只手横了过来,阻止她。
她侧目,眼波倏忽一闪,“妈!”
凌母在旁边的椅子坐下,若有所思地望着她,沉吟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上个礼拜。”凌语芊嗫嚅着,便也如实应答,同时保证道,“妈您放心,暂时而已,我想很快就不用它了,最多也是吃完这瓶就行了。”
凌母伸出手,轻轻撩开了她额前的一缕发丝,看着这无比憔悴和苍白、却依然楚楚动人的容颜,既欣慰,又心疼,低叹一声后,讷讷地道,“那赶紧吃了吧。”
凌语芊颌首,重新把药送进口中,和着白开水,吞下喉咙。
凌母继续呆了一会,辞别,“时间不早了,去睡吧。”
凌语芊跟着起身,送母亲到门口,继而回到床上,先是对着依然睡得香甜的稚儿静静凝望片刻,随即躺正身子,缓缓进入梦乡。
同一时间,贺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
豪华气派的空间,又是酒气弥漫,烟雾缭绕,除了贺煜和池振峯,今晚还多了一个何志鹏。
尽管茶几上已经摆放了很多空酒瓶,但他们都尚未大醉。
“大哥,你真有把握事情会如你安排去发展?我看嫂子条件那么好,就算冠着你的大姓,也有很多男人飞蛾扑火,如今恢复单身,那些蜜蜂蝴蝶苍蝇恐怕更多了,虽说大哥你聪明,将琰琰判给大嫂,但你大概不知道,时下流行买一送一,大嫂就算带着一个‘拖油瓶’,也丝毫不影响她的行情,说不定反而引来更多倾慕者。”何志鹏忽然开口,酒气氤氲的眼眸隐隐透出了一丝担忧。
他对事情半知半解,只从贺煜口中得知这次的离婚是因为贺煜觉得凌语芊性子太犟,故要给她一个惩罚,让她体会够了,乖乖回到身边。
见贺煜不语,继续一副沉闷状,何志鹏于是继续唠叨,“请恕我坦白说一句,我觉得,这个游戏的结果,大哥会输。”
贺煜终于给出反应,面色更沉,给何志鹏一记不悦的瞪视。
池振峯同样是没好气地瞟了瞟何志鹏,思忖着要不要开口说句话。
正好,有手机作响,是贺煜的,伴随着震音,在光滑的桌面抖个不停,将几人的目光全都吸引了过去。
贺煜并没有立刻去接,而是不动神色地睨视着,直到响声停止,然后又再来。
“总裁……”池振峯不禁轻唤一声。
贺煜再沉吟两秒,长臂这才伸出去,拿起手机。
原来是李晓彤,对他送问候和关怀来的。
他皱眉,举着手机,淡漠地回了一句,“我没事。”
李晓彤被他冷漠的语气呛了呛,但并无流露任何不悦,继续若无其事地道,“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吃顿饭?”
“再说吧。”贺煜仍冷冷地,一口回绝,还挂了机。
池振峯一直留意,迫不及待地问,“总裁,谁啊?”
可惜,贺煜不解答,抛下手机后,再次拿起酒瓶,往杯子里倒酒。
“是michelle?”池振峯锲而不舍,见贺煜的手顿了顿,于是确定猜测,“她打给你说什么?”
贺煜依然不语,何志鹏则抢先答道,“说真的,有时候我挺佩服李晓彤的勇气和坚持,她该不会还想着和大哥在一块吧?对了,这次大哥和嫂子离婚,正是她趁虚而入的好机会。”
“去——”池振峯立刻啐了他一口。
贺煜已经倒满了酒,端起一口气干掉。
池振峯与何志鹏面面相觑,便不再吭声,双双举起酒杯,又是陪着狂饮起来。
不知多久过后,桌面的空瓶越来越多,大家醉意渐深,何志鹏已经直接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贺煜挺拔的身板也歪歪斜斜地依傍着椅背,鹰眸半眯,昏昏欲睡。
池振峯算是最清醒的一个,目不转睛地瞅着贺煜,劝慰出来,“总裁,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再纠结也没用,不如振作起来,继续走下去,再说,这条路必须得走。”
贺煜浓浓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
“至于yolanda那边,你也不用担心,我已遵照你的吩咐安排好一切,那些保镖会暗中留意和保护她,再说,有高峻罩着,她绝不会有事。”
“你说她现在在做什么?睡了没有?又或者,躲在被窝里偷偷哭了?”贺煜总算做声,却是这般的出其不意。
池振峯怔然,一时接不上话。
“你说女人是不是越大越倔强?越难搞?你知道吗,以前她很乖的,即便偶尔发发脾气,但最后只需我哄她一下,她就回心转意,不过呢,最后她还是选择了她的家人。而现在,更是不可理喻,冯采蓝那八婆,口口声声说她爱我,要我说,她根本就不爱我,爱一个人不是这样的,爱一个人哪像她这样!”贺煜继续无意识地呢喃,低沉的嗓音难掩抱怨、苦恼。
池振峯呆愣依旧,更加不懂如何接话。凌语芊曾经是怎样子的,他不大清楚,但他觉得,一个人真改变很大的话,必定有原因,至于是什么原因,当然只有当事人才明白。
“所以,我的决定是对的,她要走,那就走呗,看她能走得了多远,我就不信她一辈子都不回来,我才不信,绝对不信……”沮丧苦恼的语气逐渐强硬了起来,贺煜迷离的醉眼定了定,吩咐池振峯,“你去给我买瓶安眠药,我想睡了。吃了安眠药一定能睡得着,还会一觉睡到天亮,这小东西,还挺聪明嘛……”
安眠药?
不,看总裁这样子,根本不用安眠药,再喝两杯就足以昏睡了。
池振峯并没有照做,只默默看着贺煜,而结果,连两杯都不用,贺煜再嘀咕几句后,眼皮阖上,慢慢发出了细微而粗促的鼾声。
一声长叹,从池振峯嘴里逸出,约莫片刻后,他拿出了手机,拨打凌语芊的电话,不过,得到的回复是:对方已经关机。
看来,她比总裁过得好。
不过,总裁刚才好像说,这小东西,挺聪明的嘛……
难道……
池振峯不禁再一次发出了深深的叹息,还伴随了一股无奈的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