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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部尚书府门外突然多了很多兵丁把守，前些天赵信到这里时还很幽静，用门可罗雀来形容也不为过，但现在却是车水马龙。
小吏把赵信引入偏厅后，便自顾自离开了，连杯茶水也没给倒。
等了约有半个时辰，从门外进来一个青衣侍从，冷着脸说道：“赵总兵，我家老爷召见你！”
赵信跟着青衣侍从到兵部右厅门口，那侍从向里面拱手大声禀告：“赵总兵带到！”
很快，右厅内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进来吧！”
赵信迈过门槛，见史可法正悠然坐在太师椅上。
赵信朝史可法拱手施礼：“下官拜见史尚书！”
史可法摆手示意赵信站在一侧，眉头往中间一弓，满脸不悦道：“你送来两张帖子，到底为何事见本官？”
赵信佯作悲怆，回道：“圣上蒙难，下官心哀，想请命北上讨伐顺贼！”
史可法闻言，脸色稍稍好转，沉声问道：“如今国尚无主，北伐之事暂且后论，更何况你麾下半数是水军，如何北伐？”
赵信昂首挺胸，毅然道：“既受国恩，当以死报效！”
这句话倒是很合史可法的胃口，他的脸色由阴转晴，语重心长地对赵信说道：“如今南京混乱，主上未定，本官今天给你批文，你且往军器局把鸟铳和盔甲取走，立刻回宁绍镇，别在这里掺和了，等主上定了，自然会召你北上！”
史可法确实还是把赵信当做东林党自己人看，批给赵信的兵甲和火器很慷慨，但赵信如果想干政，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是原则问题。
“下官听说马总督想拥立福王，钱阁老想拥立潞王，只怕这事要早点定下来，以安国心。”赵信像是随口说了这句话。
可就这么一句话，便让史可法才缓和的脸色猛然黑下来：“赵总兵，朝廷之事不是你可以擅加议论的，明天取了兵器，立刻返回宁绍镇，如果你敢留在南京干涉朝政，本官便把你抓入大牢。”
赵信心中先是被史可法唬了一跳，随后暗自叹了口气，他来之前虽然猜到了八成是这个结果，但心里到底还是留了一丁点希望，现在，史可法一盆水把他心底的一点小火苗给扑灭了。
史可法啊史可法，既然你想要一条道走到黑，那就不要怨我了！
赵信出了兵部尚书府的大门，立即命闻彬想办法往马士英的府邸送去一封信。
马士英现在也是大忙人，留都两个主事的人，他的名声虽然稍逊史可法一筹，但拥立之事怎么也不可能绕开他的。
拥立之事已经争论了七八天，总有一方需要做出让步，否则这大明朝没了皇帝，什么事都没法干。
赵信回到客栈，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缓和缓和心情，然后命章洪拿着史可法的批文前往军器局领取兵甲和火器。
等章洪离开，赵信又把秦逝找来，将黑白棋摆上，准备杀上一局。
赵信心思镇定，倒是对面的秦逝一直心神不宁，半个时辰之后被他屠了一条大龙，投子认输。
“东家……”
赵信举手示意秦逝不要说话，笑着说道：“明日我就要回宁绍镇了！”
“那……”
“你继续做你的事，既然开始了，就要做个全套，成不成是另外一回事。”
秦逝不敢再问，几年相处，他把赵信的脾气摸得很透，决策未定时，赵信会向各种人征求意见，可一旦主意拿定，只会勇往直前。
两人又下了一盘棋，还是赵信胜了，赵信打了个哈欠，显出倦意，秦逝知趣告辞离去。
过了今晚，赵信最迟明天午后便要离开南京，史可法的话可不是在开玩笑，武人干政，得不到朝臣的支持，那不是在找死吗？
夜幕降临后，外面漆黑一片，闻彬像幽灵一般回到客栈，在赵信的门上轻敲了几声，片刻之后，两人出门消失在漆黑的街道中。
赵信连章洪也没带，街道上行人稀少，两人步伐敏捷，七绕八绕，到了一座广阔宅子的后门，闻彬上前摇动门环。
没过多久，小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出来一个带着方帽的管家，手中提着一盏灯笼。
“来了吗？”
“来了！”闻彬的声音沙哑，领着赵信走进去。
那管家把门闩好，也不问话，领着两人在后花园中转了半天，到了一座灯火明亮的房间前：“赵总兵里面请，我家老爷已在等候！”
闻彬和赵信对视了一眼，在看到赵信点头后，随那个管家退到远处。
赵信走上台阶，在雕花木门上轻敲了几声。
“赵总兵，进来吧！”
赵信推门进去，马士英正拿着一杆狼毫，前方桌案上的宣纸墨迹未干，显出一个方正圆润的“明”字。
“大明现在正处于生死存亡的时刻……”马士英只说了个开头，偏头仔细端详才写完的字，脸上的肌肉向上耸起来，看上去好像很满意，等把狼毫放在笔架上，才接着说道：“平日里将忠君爱国喊得再响，都是闲扯，这个时候才能看出来谁是真正的忠臣，谁是奸佞小人……赵总兵请坐！”
赵信没有忸怩，欠身坐下。
“赵总兵是宣府人，我也曾在宣府当过巡抚，后来被阉人王坤陷害，免职戍边，直到阮兄向周阁老大力举荐才重新得以任用，不知怎么的就糊里糊涂成了阉党。”马士英翘起二郎腿坐在赵信对面，话匝子好像流水一般打开：“近日南京城中的传闻想必赵总兵也听说过吧。”
赵信微微点头。
“那请赵总兵如实说，拥立福王为君，是错还是没错？”赵信身为东林党，半夜来到他的府中，马士英问这番话有股理直气壮的气势。
“福王为圣上之弟，理当由他登基！”赵信没有含糊应答。
马士英闻言，哈哈一笑道：“果然是危难之际见人心啊！”
“马总督，我虽然被看做是东林党，但不忍见国祚危难之际南都再遭荼毒，国不可一日无君，请马总督速速拥立福王，以免迟则生变。”赵信这番话说的极快，如疾风骤雨一般，好像有一件大危险的事情正在临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