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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止,沙沙抖震的树林也逐渐停下摇晃身姿,回归静谧。
时间流逝,太阳逐渐偏西即将入山,在黑夜来临前天际渲染层层云霞,黄橙流云交叠,宛如绚丽彩华衣裙。
懒散橘光倾洒早已被轰炸为废墟的英水庄,连原本仅存的破旧房屋都消失殆尽,连续爆炸留下的痕迹处处可见。
宁静暮色中充斥一股沉重寂静,死水一般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暗沉见不到底。
过了一会,其中一处地方泥土突然遭遇一击冲击,愣是被打通一条通道。
从里中飞跳出来两个人,一白衣素装,个子稍微矮小,旁边则是一红衣焱焱,手里还轻托着一沉睡孩子。
林稚拉拢脑袋目怔地环视一圈,一双苍白无力之手自然垂落,日暮般老朽打不起精神。
英水庄已经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荒凉之地,落寂伤人,悲伤滴入心湖泛起阵阵痛色,如鲠在噎久久不能言语。
淡黄色光芒映照清淡面庞,勾勒其五官线条,他紧抿嘴巴,眼睑微微下垂毫无生气感可言。
一声不响站在原地。
爆炸时刻,因为古蔺原因,魂俑不知怎么地就恢复了一丝神识,那瞬间他也听到了很多声音,看到了很多人影。
单调苍白为背景,他们皆站立在自己对面,音容未改,还保持没遭到可恶残害者迫害的样子,老人慈祥,中年人温笑,青年人乐笑。
明明一切都可以像往常一样持续下去,日常劳作休息。
越是温馨的往旧画面就显得现在不堪场面越残忍,刀子雨下落,刀刀诛心。
魂俑自发地以自己身子围成保护圈,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护他们周全,此后世间再无英水庄村民身影,纵然轮回来世也寻觅不到一丝魂缕,因为......都已经魂飞魄散了......
搜寻周边,仅仅看到几俱面具人遭杀,迹象表明他们在没有任何防护挣扎下遇死,显然熟人作案。
之前见过枭大人面容,加之死者中又恰巧没他,便猜测是他所为,也很像他狠辣做事风格。
摸索一番尸体试图找寻其他线索,发现隐藏在袖袍下的手肘处皆有同一种怪异图案,此外别无所得。
入夜瑟瑟凉风起,刮过每一个角落,长夜漫漫无尽,荒凉之地更为寒凉。
林稚将一墓碑立在泥土上,在前面堆起小火堆,与玄牧卿一起燃烧纸钱,火舌卷席白纸多几分旺盛。
摇摆不定火焰映入眼帘,多染一层悲凉,还有......恨意......
“要是没有面具人该有多好,他们是不是就可以一直不被打扰地宁静地活下去。”林稚晃神呢喃道,像是和玄牧卿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麻木地看着手里的纸钱一张张被赤红火焰吞没烧为灰烬。
“是。”玄牧卿默默应答道。
“我绝不会放过他们。”林稚压着嗓子几乎是咬牙挤出来的字。
倏地拽紧拳头,顺便把白纸揉皱,眼里腾腾火光影子那么明亮骇人。
由于正在气头上,并没有见到身边玄牧卿静静注视他的眼神。
回到城内,两人随便找了家客栈安顿,古蔺突然发烧昏迷不醒,喝了药后才逐渐好转。
虽然林稚里的空间法器里藏有很多杂七杂八的东西,可唯独没有小孩子穿的衣服,只好拜托玄牧卿去买来几身合适衣裳。
古蔺完全退烧苏醒之后先是转动乌黑亮丽眼眸,眨眨眼看看四周,然后挣扎身子坐起来。
林稚原在床对面翻看书籍,一听到动静忙上前扶着他,关心道:“古蔺,你身体哪里还不舒服?”
古蔺抬头一脸茫然地指着自己:“古蔺是叫我吗?哥哥?”
林稚愕然,微蹙眉试探性问道:“你还记得英水庄吗?”
古蔺满头雾水,糯糯声音里困惑不解道:“那是哪?好玩吗?”
“.....”林稚讪道:“没哪,醒来就好。”
心先是猛地一沉,而后就释然了。
整个村庄唯有古蔺一人存活,其余烟消云散再无踪迹,或许是因为打击过大而突发性失忆。
这样也好,痛苦的事忘了便不要再提了。
古蔺拉拢眼睑,回想以前一切却得到空白纸张,胃空肚子一阵咕叫,旋即不想那么多了,委屈巴巴地拽着林稚衣袖摇了摇,道:“哥哥,我饿。”
林稚温声道:“等等,我给你端点吃进来。”
“先生,我去端吧。”玄牧卿刚好买衣服进来听见两人对话,将叠的整整齐齐的衣服递到林稚手中,上面还放了几个诸如拨浪鼓小风车之类的小孩子喜爱玩物。
“好。”林稚接过放衣服放到床上,取下上面的两个玩物,拨浪鼓给古蔺,留下小风车孩子气地自己挥手转动风车玩,同时嘟嘴模拟风声,“呜呼呜呼呜呼。”
玄牧卿:“......”
下回买双份吧。
林稚喂饱古蔺转身走到桌子旁放碗,身后吃饱的古蔺恢复奕奕精神,大概是坐久了闷得慌就迫不及待一把掀开被子正想下床活动,然双脚一触地便松软无力作势要跌倒。
玄牧卿眼疾手快扶住他,尝试几回让他站稳都做不到,心生疑抱着古蔺回床坐好,两条腿答放在外面,半蹲半跪于床前,捏了捏对方腿部仔细检查。
林稚站在旁边俯视道:“受伤了吗?”
玄牧卿放下古蔺小腿,仰头面视他,顿了顿道:“比受伤严重。”
林稚:“治好大概需要多少时间?”
玄牧卿沉默一会,道:“可能两三月,也可能十年八载。”
言外之意颇为棘手,林稚心口蓦地堵塞,问道:“又是他们?”
玄牧卿:“嗯,人为所致。”
古蔺扑闪大眼睛道,然后眯眯眼睛弯成月牙,露出一排洁白牙齿,恍若还未经历过黑暗的纯净模样,无所谓道:“哥哥,没事,走不了就走不了吧,我还可以做别的不需要动腿的事。”
林稚微愣,然后摸摸他脑袋,心下一柔道:“我们先换一套干净衣服吧。”
日后带回无泠,看看能能找出法子治疗好,暂且先让庆添门人帮忙做一个移动椅子作腿用用。
对古蔺的疑惑越重,既然都困在牢房里头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弄伤他两腿。
一层层扯开绷带,露出纤瘦体躯,胸膛处可见明显肋骨。
背部苍白无血皮肤底下隐隐泛着一种暗淡乌青色,不注意话容易忽略。
一条条纹路蔓延,宛如后背刻画一幅茂密大树,呈扇形错综复杂。
林稚蓦然睁大眼,身形顿僵,呆呆惊道:“种毒?!”
种毒是一种极端法子,用于催生体内隐藏的强大潜力,其反作用也很大,毒深至一定程度之后会每隔一段时日就发作,发作时万蚁噬骨,苦不堪言。
毒自种下之日会产生状似扇形树的纹路,随着时间过往而逐渐加深,病入膏肓时扇形树犹如浓墨毛笔划过,黑沉颜色遍布后背,代表死亡线条,骇人惊悚。
一经种下就再无回头路。
可以说是一种饮鸩止渴的做法,被种毒者一般活不过二十六岁,最终毒入五脏六腑穿孔而亡。
一般人都知道其中凶险和不等价,不会轻易使用,不过也不一定不会用,比如用在只有利用价值的人身上,一旦被榨干耗尽,中毒者也随之凄惨离世。
而这种离谱无人性的东西现在居然出现在一个小孩身上......
林稚五指收回紧握,手关节处泛白,低声咒骂一声:“混蛋!”
玄牧卿指尖留在古蔺背部皮肤上,道:“所幸处于轻微中毒程度,倒是可以清除,不过需要一些时日。”
林稚看向玄牧卿,倍感疑惑,突然怀疑自己的学识,奇怪道:“我怎么记得清除种毒难如登天,难道是我记错了吗?”
玄牧卿:“没记错,确实难如登天,几乎无人能解,但我有登天术,整个治疗过程需要耗费的时间比较久且还需吃点苦头。”
林稚毫不怀疑立即道:“需要准备什么我来准备。”
玄牧卿温道:“不劳先生,我自会准备,先给古蔺洗个澡吧,老让他光着身子站这里不太好。”
“嗯。”林稚小鸡啄米一样点头后把古蔺放在盛装热水的小型木桶上,用勺子舀水慢慢浇在他身上,浸湿头发,毛巾沾水慢慢帮他清洗去身上污渍。
古蔺很乖,几乎没有别的闹腾行为,就安安静静地让林稚洗干净。
过一会儿,林稚忽然想到什么转手拿出一小紫瓶拧开盖子往水里倒入几滴液体。
温骨液,对人身体具有滋养作用。
林稚边给古蔺洗澡边道:“丠宁,我发现你好像对毒理了解颇深。”
玄牧卿:“略懂一二,算不得深解。”
林稚:“......”
面对沙蛇蝎时候一眼就看出问题所在,这回也是,连世人都束手无策的种毒都能解决,然后你管这叫略懂一二?
玄牧卿:“我比较好奇他们想要逼出的古蔺能力是什么?”
正常情况下都是因为某些机缘下察觉出一丝微弱痕迹想进一步确认挖掘,不然谁闲的乱种毒,而且这种毒又不是唾手可得,可随意挥霍。
“万物皆有定律,违背定律便需要相应地承受一定伤害,适度促进,过度折损,不管是从什么人道还是规律上言,那些人都大错特错。”林稚视线落下木桶的小孩身上,之所以还困在地牢里大抵是他们还没等到潜能激发吧,伸手轻轻捏了捏他脸颊?,稍微蹙眉,太瘦了,没那种胖胖弹弹手感,“应该再养白白胖胖一点就好捏多了。”
用干巾帮古蔺擦干身上水渍,替其穿上衣服,不大不小正好合身。
玄牧卿找出一根与其衣服颜色相近的发带绑在古蔺发尾处,道:“好了。”
林稚看了好一会儿,还是觉得怪别扭的,可能是气质相差太远,放在玄牧卿身上是恰到好处的吸人风情,放在古蔺身上则是......傻呆子。实在看不下去了,稍微建议道:“要不换一个同龄小孩的发型了?”
于是玄牧卿拆开发带重新系上,还是老样子,只是这回斜歪左边,发束放到左肩前面。
“......”林稚:“再换一个?”
玄牧卿认真地解开又绑上,斜歪右边,捻起尾端发束放到右肩前。
“......”林稚:“再换过一个?”
玄牧卿沉思一会,多拿出一根发带,仔细用梳子把古蔺头发从中间分开,分别在两边发尾绑上发带,然后回头略带委屈地看着林稚,似在说:我已经很尽力了。
“......”
该不会不会扎寻常头发吧。
林稚放弃挣扎道:“要不我来试试?”
闻言玄牧卿立即让开,把梳子递给林稚后乖乖站到一边。
很快就梳好了头发,半束发,看起来顺眼多了。
另一头,严密房间中,稍微昏暗,光线透过窗子照进一束亮光,在地板上留下方块形状光影。
枭大人肃脸蹲跪在一坐在罗汉床上跷二郎腿的人面前。
视线太糊,看不清床上人真实容颜,他伸手取过放在几案上的釉陶茶杯,挪动上面保温盖子,往热茶里轻吹几口气,吹去冒腾热气,气定悠闲地凑至唇边小小品茗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