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他乡故人

吹渡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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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日后,大军归朝。

    浩浩荡荡的队伍行在宽阔无边的草原上,将那征战的大漠远远的抛在了身后,得胜归朝,将士们皆是欢欣鼓舞,每路过一个城郭,百姓皆举酒相迎。

    这日晚间,齐彻明在宋显帐中用过晚饭,便回了营帐中歇息,解下铠甲后,如往常一般去取放在胸口的荷包,却不想摸了空,登时慌乱起来。

    正翻找时,忽然想起清晨时分,周延庆来营中催他开拔,想必是那时慌乱,遗落了也未可知。

    如今已走下百里,就算是快马加鞭,也难保日间赶回。

    可一想到那是李定柔亲手所做,若是不寻回,定要被大漠的泥沙卷入尘土,孤寂的在边地飘零,齐彻明便顾不上许多,策马往回奔去。

    一直跑了两个时辰,才隐隐约约寻到驻扎的营地,天空只挂着一轮弦月,齐彻明只得躬身在地上摸索。

    “你在找什么?”

    黑暗中响起一个声音,齐彻明抬头一看,一个穿着金边白袍的少年正立在月光下,仔细的端详着他,那目光就是草原上的头狼,阴冷而有杀气。

    齐彻明心中一惊,退后半步,冷声问道,“你是谁?”

    “是我先问你的。”

    “你是匈奴人?”

    眼前的少年穿着匈奴人的袍子,却说着一口流利的中州话,目光中满是沉着。

    “我是什么人,很重要吗?”少年轻笑道,“比你现在找的东西还重要?”

    “你知道我在找什么?”齐彻明目光一冷,“还给我。”

    “你这人也太无礼了,归还东西难道不该请?不该谢?”

    “礼仪,不是对你们用的。”

    “那东西也定是不会归还的。”

    “既如此,我便不客气了。”

    齐彻明从腰间抽出佩剑,露出条条白光,映出对面人的面容,那是一张极英俊的脸,大漠的风在上面留下了痕迹,却也为少年添了几分粗犷,一双如水的眸子,盛尽了今夜的月光。

    一剑尚未递出,对面的少年已从袖口掏出一个荷包,举在身前。

    “给你。”

    “这是何意?”

    “你不要?”

    “当然要!”齐彻明顾不上其他,连忙上前将荷包夺过,见少年并未有其他动作,问道,“你究竟是何人,到底想干什么?”

    “那是李姐姐的手艺。”

    “你说什么?”

    “李姐姐每次做针线,都喜欢将绳结收在衣料外,”少年轻声笑道,“从前我总嫌她衣服缝的丑,如今绫罗绸缎在身,却不如她亲手缝的那一件。”

    齐彻明此时方明白,这人说的李姐姐正是长公主李定柔,而面前这个匈奴人竟说公主为他亲手缝衣裳,简直可笑!

    “你不是在做梦吧?”齐彻明冷哼一声,“捡着一个荷包,自个便想了这么一出戏?看你中州话如此流利,想来是倾慕我大周?既如此便带着你部人马速速往天子行在,归顺大周。”

    “折了琢提部的鹰扬校尉,果非常人,你就不怕我在此处伏有兵马?”

    “区区匈奴,何必劳烦大军?”齐彻明将剑一横,“渭北一人足矣。”

    两人目光对峙片刻,皆在瞬间认定,对方必是一生的对手。

    “烦请鹰扬校尉回去后,帮我传一句话给定柔姐姐,”少年吹了一声哨子,翻身上马,“栖碧山下,大漠之北,三年之约,故人不忘。”

    “你竟敢叫她的名字!”

    齐彻明怒火满腔,可少年并不理他,只骑着马往远处隐约闪着火光的地方奔去,料不准对方人马,他也不敢久留,只得压着怒气,策马往来路奔回。

    “就这样放那个中州人回去吗?”山侧出现一人,追上少年,“何不干脆将他擒住?”

    少年目光扫过那人,冷冷的说道,“你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吗?”

    “哪里就那般厉害了?”

    “琢提王廷是怎么折的?你不记得了?”少年冷哼一声,“就凭你们,也想擒住他?就算擒住了又如何?你可知若将此人扣下,大周的天子就算举国之力也要踏平我大漠!”

    “是我不知底细,主人息怒。”

    “以后这种蠢话,少说几句。”

    “是。”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与齐彻明奔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看他们二人心中都十分明了,命运的绳结已经系下,岁月终究会将他们拉扯到一处。

    齐彻明赶回营地时,太阳刚刚升起,他连忙冲进大将军营帐,见宋显正读着一份书信,愁眉不展。

    “你昨夜去哪了?”宋显头也不抬,只问道,“行军途中,怎可擅自离营?”

    “我丢了要紧东西,必须得找回来,现在特来向大将军请罪。”

    “平日里就会舅舅、舅舅的撒娇,这会子倒义正言辞起来了。”

    “舅舅,”齐彻明听了这话,忙起身笑道,“我这不是摸不准舅舅到底生不生气嘛,一早上就愁眉不展,是得了什么消息?”

    “宫里出了巫蛊之事。”

    “什么?”齐彻明悚然一惊,“巫蛊之事?天家如何了?宫中如何了?查出主谋没有?”

    巫蛊乃是大祸,一旦兴起大狱,只怕牵连者以万计。

    “天家安好,现下主谋皆已下了诏狱。”

    “是哪个逆臣贼子?”

    “付相,还有长秋宫付良娣,”宋显止住齐彻明的话,继续说道,“不必担心,天家并未迁怒太子,也只系了付氏一门,并未兴起大狱。”

    “天家哀怜臣下,不忍深究,”齐彻明道,“既如此,舅舅又为何不展愁眉?”

    “刚接到诏书,为我三子裂土封侯,我宋家如何受的这般赏赐?已经深受隆恩,岂不引人侧目?”

    “舅舅立了大功,天家才这般恩赏。”

    “彻明,你素来聪明,连天家都赞你,难道你琢磨不出其中的深意?”

    “我自然是明白的。”

    一边是太子与巫蛊牵连,一边又大肆封赏外戚,明摆着是倚重皇后外家,确保大周的朝政未来握在宋齐两姓手中。

    “天家这般信任,我何以报之?”

    “持剑卫国,永保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