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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琦是在去年十月底来我的诊所开始心理治疗的。老实说,她当时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我对她的第一印象并不好,当然不是因为她乱蓬蓬的头发和不合身地衣服……”李南摇摇头,“我记得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是刘震撼的妻子。她好像觉得每个人都应该认识刘震撼,或者说认识她……
当然,她和我想象中的那些新贵老婆不一样,这种人我在电视上见过许多次,某个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幸运儿和大款老公参加节目,那个节目四十分钟,她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这是可以理解地,她以前只是个东莞女工,就好像灰姑娘一样,突然变成万众瞩目的公主,心理上有些不适应是应该的。我以为她就是那样的人,不善言辞,用颐指气使模样掩盖内里的胆小怯懦,但朱琦不同,她更像是……时时刻刻在压抑自己的光彩!”
我觉得李南真适合这一行,女心理医生用很简短的语言,让我们对朱琦的了解更加立体了。
“然后呢?”于祖佳开始催促。
“她先给我讲了她的一个梦。”李南说。
“梦?”
“对,梦是我们潜意识中的一种心理活动,虽然到现在,心理学上依旧没有达成共识,暨梦是否能准确测量和定位,有人曾经提出一个说法,上半夜的梦和当天或者近期发生地事有关,下半夜的梦则偏向于遥远记忆,黎明前的梦大多不着边际……这样的问题,我希望科学家有一天能够做出解答,当然对于我来说,并不抱乐观态度,人远比科学复杂的多,如果每个人都能像小白鼠一样被解剖,像透明人一样被看穿,那这个世界还有什么意思?”
呃,我和于祖佳都没有勇气提醒侃侃而谈的李南,您跑题了……只好面面相觑。
好在李南跑地不太远,她很快回来,“……因为做了一个自己不喜欢,或者是悲伤,或者受到惊吓地梦,经常会有人来找我咨询……其实我一点也不会安慰他们,因为我也做噩梦。”李南有些无奈的摇摇头,又说,“不过,朱琦地梦真的很奇怪。”
“哪里奇怪??”我和于祖佳憋了半天,总算能插上话了,异口同声的说。
“她梦见她杀人了。”
“什么?!”我叫起来,“你确定?是杀人,不是被人杀?”
“我确定。”李南坚定的说,“她讲的很详细,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我可以复述给你听……”李南轻咳一下,在电脑上打开资料夹一份文稿,轻声念道,“……我站在花园里,不对,不是花园,好像是个公园,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了假山和水面……公园里黑漆漆的,我看到一个男人,急匆匆的跑到假山后面的房子里……我跟在他后面,可以听到他剧烈的喘息声,他好像跑了很久……然后我从怀里拿出一把刀……我不知道是什么刀,我就拿着刀……慢慢的举起来,对准他的后背,用力的刺进去!”
李南抑扬顿挫的念完这个故事,呃,不,是这个梦。
“那个男人死了?”
“死了。”
我咽一口吐沫。做梦被人追杀我倒是在影视剧里面常有看到,做梦杀人,可从没听过,除了梦中好杀人的曹操!想一想,或者和被人追杀一样刺激吧?
于祖佳很干脆,大大咧咧的叫,“我也梦见过,我参加了华人街的黑社会,带着一群小弟出去砍人!”
我慢慢的把头转向他……真想知道公众知道警察叔叔做梦当了大龙头,是什么感觉。
李南摇头,“没有那么简单……朱琦说,那个男人中刀以后,慢慢的转身,她看到他的脸……”
“是刘震撼?!”我大叫道。一定是这样,所以朱琦才会觉得奇怪,才想找医生来咨询。
李南又摇头,“是诗人。”
“谁?”我一愣。
“朱琦的……前男友,她不愿意提及他的名字,我知道他是个私人。”
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经济改革的成果正在潜移默化的冲击着血统论的传统。许多红三*始接过父辈的旗帜,但也有人逆流而上,那就是诗人。
那是个诗意的年代,灵性的思潮弥补了物质上的匮乏,风靡万千少女,朱琦也不例外,当刘震撼在她的生活中消失,感性的她选择诗歌作为情感上的弥补,却如飞蛾扑火般爱的痴狂,把一群*追求者气得咬牙切齿。
可是,我想起李南对悲剧的描述。
“她前男友不是早就死了吗?”
“对,到今年,已经整整二十五年了。”
“可能她忆夫成狂?”我想想真够不可思议的,想你想到杀死你,是不是这个意思?
“诗人死了快二十五年,她和刘震撼的感情不是很好却也将就了二十年……”李南说,“如果这个梦发生在诗人刚去世,我还可以理解……”
“这也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吧?毕竟梦只是潜意识的心理活动,也许很多事都要等过了很久以后才会被察觉。”我觉得这不是问题,相反还有些难过,诗人的死,对朱琦的打击一定非常大。
李南笑了,“我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可是朱琦告诉我,她不止一次,做了这样的梦“啊?”
“场景几乎是雷同的,都是在一个公园。她分别使用了,刀,枪,毒药,斧头……很多很多凶器。杀了诗人。”
“这个……说明了什么?”于祖佳目瞪口呆地问。
“我不知道说明什么,”李南手扶着下巴,想了想,说,“当时我认为她可能是压力太大了,心理负担过重才会导致梦里出现这样暴力的场景,因为她也承认,和刘震撼结婚以后。刘震撼的……朋友,几乎都是商界的人,她和他们没有共同语言,却不得不应酬,她虽然坚持不肯辞去工作,但她以前大院里那些*因为身份的悬殊,也渐渐不在和她联系,而校园是个象牙塔,所以她几乎和外界丧失了沟通,她认为所有人都在笑话自己。因为她找了刘震撼这样出身地人……她很自卑。”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也许从心里,我已经彻底的理解了朱琦,因为我和她一样,都曾经经过那样的自卑……
“然后呢?”石苓人着急的问。
“她听了我的话。好像心情好了一点。可能我当时把问题想的太简单了……”李南摇摇头,“她和刘震撼平常表现得相敬如宾,是我和一些小护士一起看的,小护士们看完很感动,我虽然没有她那么感性,可也难免觉得,朱琦应该是个幸福地女人……可是谁知道水面下暗流涌动。”
石苓人这次也没说话,我想这个猪头大概在想幸福是什么吧?嗯。对他来说,大概是睡觉睡到自然醒,数钱数到手抽筋……这就是他毕生追求的幸福,一定是这样。
“这样大概过了两天,朱琦又来找我。”李南很适合写小说,抑扬顿挫。起转承合。吊足了我们的胃口。
“她说她很害怕,因为她突然对刀产生了一种感情……”
“什么?什么意思?”
“她说。她做饭的时候,看到刀,就忽然有一种拿起来,刺到别人身上的冲动。”
我收回刚才的话,这不是忆夫成狂,这根本就是怒报社倾向严重爆发。
“这说明什么?”于祖佳很虚心的请教。
“我想这是一种潜意识里对自己不满,对周围的人不满,从而产生的暴力倾向。”李南淡淡的说,“我曾经有一个患者,她是个独生女,对自己要求很高,后来她丈夫有了外遇,他们虽然很快离婚,但是她一直没办法接受这个现实,她总觉得自己走在街上所有地人都在对她指指点点,她没办法正常工作,不能让自己放松,就在这样的情绪包围下,她产生了一种对凶器的依赖之感……换言之,她不相信男人,不相信自己,可是她需要被保护被照顾,理所当然的,刀,枪,棒球棍一类地凶器就成了她的寄托。她病情最严重的时候,每次出门,皮包里都最少放着两把刀,三个防狼喷雾和一个小型电棍……”
“呃,那她现在已经好了?”我同情的说。
“不,”李南冷静的回答,“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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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死于胃癌。”李南补充,“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合适,但是我认为她死前,心理上的问题已经得到了控制,最起码,她没有再偷医院的针管。”
……很难说是不是因为病情太重,没力气偷了。
“那是不是说,朱琦和你地这个患者病情相似?都是因为心里压力过大才会这样?”石苓人揪住专业问题去问。
“朱琦比她的情况严重,”李南摇头说,“她只有在觉得自己受到威胁的时候才会反击,朱琦却无时无刻不想攻击别人……朱琦把整个世界都看成自己的敌人。”
“这是妄想症的一种吧?”
“可以这么说,”李南点头。
“可是她并没有什么强烈的表现,你看她抢劫了小男孩地塑胶奶嘴,打劫了银行地一支钢笔,杀死了一只蟑螂……这看起来很像是玩笑,而且,最重要的是,如果她地心理问题真的很严重,那刘震撼和她的儿女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们不是住在一间房子里吗?”我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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