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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尾摆摆咖啡馆,这是一家距离学校不远的咖啡厅,以香醇咖啡和漂亮的女咖啡师闻名,这些我是从学弟们那里听说的。
而司机师傅秉持首都人民八卦的本色,告诉我“是那个咖啡馆喔。那家店附近,听说发生过交通事故哦。在一个下雨天,车胎打滑,连环车祸不说,还遇到了变态杀人狂,有一男一女失踪,尸体到现在没找到。据说那以后,在下雨天通过那里的话,能听见一个女人的抽泣的声音。之前我们同行听说过这种传闻,所以……要加钱啦。”我只好乖乖被宰。
看在毛爷爷的份上,司机一路上都在夸我们俩,他那只眼睛看出我们是男女朋友来着?当我斩钉截铁否定的时候,他居然老神在在的说,
“那丫头你可要抓紧了。”他向看过来的石苓人挥手微笑,“他大概属于这世界上的稀有品种了――善解人意、斯文礼貌、很绅士、长的又那么好。”
善解人意?也许。但他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会让人不安;斯文礼貌?确实!不过实质上是无形中与人保持着冷淡的关系,拒绝任何人的接近;绅士风度?没错!不过怎么看怎么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长得帅?能当饭吃吗?好吧我是有点饿了。
与约定的时间还差十分钟,朱琦老师已经坐在靠门边的位置上频频张望,一见我进来,她立即招了招手。
“朱老师您好!”我坐下后便直奔主题:“您说有穆彤彤的消息了,那她现在怎样了?”
朱琦老师面色凝重,直到一壶手工咖啡上来,她才缓缓开口:“事实上,水月同学,穆彤彤她恐怕一年前就不在人世了……”
“不可能!”我拼命摇着头,泪水控制不住地汹涌而出。虽然心里隐隐有过某种预感,但当”穆彤彤已死”这个事实终于浮出水面后,她还是难以接受:“您明明说她是退学了呀!”
“是。”朱琦老师点点头:“那天你来找我,我才开始发觉穆彤彤的退学很奇怪,于是我就私下调查了一番……本来在我了解整件事后,考虑到学校声誉……我不应该和你说的,但穆彤彤是我教过的最有天赋的学生,不说出来我又于心不忍。”
“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要从筒子楼说起……”
朱老师是首都土著,按照她的说法,在京师大学的校园周边,本来是有一座杂树林。只是大炼钢铁那会砍掉了,那会有人说,穿越杂树林往内走去,可以在后面看到一栋大屋。
这座位居杂树林后方的大宅,没有人知道这栋建筑物到底是谁,为了什么目的而建造。反正刚解放那会兵荒马乱,很多事成了无头公案,反正它现在只是一栋单纯的大宅,所以学校某次扩建的时候也把其纳入校园,后来的筒子楼就是在其基础上建成的。
一般的学生并不太会注意到这一点。但从很久以前开始,周围便有人谣传这栋大宅闹鬼。有人说曾在这栋大宅看到人影,追过去后人却突然不见了;也有人说经过这栋大宅时,会听到有人痛苦挣扎地喊着”救命啊、救命啊”;还有人说他听到的不是”救命啊”,而是”我要杀了你”之类的诅咒话语。
这栋大宅的传闻,并不只如此而已。据说建筑物最尾端有个铁门深锁的”密室”。
没有人知道房间里面究竟有什么。为什么呢?因为看过它的人,都再也没有回来了。
那年暑假放假前,几个年轻的艺术系女学生在宿舍中开卧谈会。说着说着,话题便绕到了大学内的传闻。她们都听过那则传闻,却没有人真正去确认过真伪。
“我们去看看那里是不是真的闹鬼嘛。”有人说道。
包括穆彤彤在内的几个女生都赞成这提议,于是她们便潜进了夜晚的校园。可是回来的时候,却少了一人。
“坠楼?!”我激动得似乎要把咖啡打翻。
“这是她们的说法,但开学后,保安们搜遍了整座筒子楼里里外外,也没找着她的尸体。听说筒子楼以前也发生过好几次类似的情况,过了半年都没有新线索,也就放弃了。”
“那为什么都说她是休学?”
“详细情形我不清楚……不过,如果报失踪,跟警察报案,恐怕会造成一阵不小的话题,影响学校的声誉吧。”朱老师苦笑着欲言又止,“教育产业化啊……”
“失踪啊……”石苓人摸着尖巧的下巴说道,他那笑容就像《罗马假日》中的格里高利?派克一样完美绅士,彬彬有礼,让人如沐春风……但我觉得,这恶趣味的家伙,显然是乐在罪案的刺激中。
总感觉有他的参与,事情就不会那么简单。
“朱琦老师,您是不是还知道些什么?”
朱琦老师摇摇头:“我没办法再告诉你什么了。我只是觉得如此优秀的女生,居然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甚至连尸体都找不到,真叫人……”
看来朱琦老师很欣赏穆彤彤的才华,她的声音哽咽、目含泪光,此番情景又让我心中一阵难过,饮了一口微凉的咖啡,苦涩代替了震惊弥漫在眼中。
谈话进行了一个半小时,大部分时间都是朱琦老师在长吁短叹,感怀和追思当年的美好年代,痛斥如今的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她起身告辞时,全程袖手旁观的石苓人突然叫住她:“朱琦老师,我能最后问一个问题吗?”
“你说吧。”
“还有什么原因让你对我们和盘托出?不是单纯的义愤或者怜才吧?直觉告诉我这其中一定另有隐情,仅凭她们几个人的说辞,就相信穆彤彤确实是失足坠楼的吗?”
石苓人搓了搓脸,稍微整理一下衣物,最后说:“我也当了一年辅导员了,职场真是一个求生不能求死不易的地方唉,不过现在的校园也不是象牙塔了。
我见过优等生为了出国名额打出狗脑子来,也听说用同宿舍女生为了奖学金给上铺下药。不过公认艺术系里的学生关系最为复杂,常常因为一些画展机会和曝光率明争暗斗、嫉妒较劲,加上年纪轻易冲动,伤人犯罪的事在我们学校历史上也时有发生……
这位斯文的朱老师,你不太会说谎。你在包庇谁?系里的人吗?那老师你真是很伟大呢。现在的老师,哪会做即便使自己的处境不堪也要包庇学生这样的事?虽说因为是爱惜人才。不过,即便这样也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对吧。”
你知道我怎么想,杀人者恐怕是几个女生中的一个,听说女生们对室友的敌意,用鼻子就能嗅出来,特别是那些以卖弄风情为生的艺术人才。
其他人或者参与了谋杀,或者只是知道了杀害穆彤彤的犯人是谁,但包庇了这件事。可是,杀人者信不过她们,就要了她们的命……余宫音就是这第一个!而朱老师你大概也是知情人之一,否则为什么会在现场?”
“我......我只不过碰巧遇上余宫音......”咖啡厅内很暖和,朱老师却有些紧张,支支吾吾。
”碰巧?我记得他们说朱老师你家境优渥,很早就买了车。需要你自己亲自乘通勤车?
再说,我们是坐班制,行政编可不是。为什么你正好出现在那里?”
面对石苓人的咄咄逼人,朱老师不由自主的朝沙发里缩了缩,求救似的看向我,我只能无奈但同情的笑了笑,刑侦片入戏状态之下的石苓人是没人能制止得了,而且我更需要真相,否则穆彤彤她绝不会瞑目。
“朱老师,我打算很绅士的处理整件事情,否则我大可采取其它方法,譬如……报警,哪怕是我的胡思乱想,但人言可畏,到时候学校的压力……”
“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朱老师终于叹了口气,说出了让我吃惊的事实。“穆彤彤是我天赋最好的学生,虽然她因为容貌和性格的招人注意,大半精力都用在了与学业无关的地方。但天生才气纵横,仍是把其他女生压了下去。如果论刻苦厉学,她比余宫音差远了……”
余宫音,也是朱老师的得意门生,当今社会谁都想让人疼着,因为都是独生子女,而在朱老师眼中,这女孩子出身不好,但立志自立,总是十分努力…应该是这样。所以她还没毕业就已经成为一家知名画室的教员,按理说她应该是无忧无虑的,但现在她却倍感压抑。因为……
“那孩子当我是她妈妈一样,偷偷告诉我,近来她身边总是若有若无地发生一些诡异事件,一种不祥的预感萦绕在她周围……
譬如课时结束后,她收拾画具,却赫然发现自己的座位上放着一束白菊花!菊花中央立着一张画纸,最令她恐惧的是落款处的签名,那竟是一个大半年前就不复存在的人!……”唠唠叨叨说着,朱老师克制不住地颤抖起来,作为听众的我们也感同身受,似乎一股寒意便从内心深处直冲脑门。
察觉到朱老师的情绪失常,我忍着心悸问:“朱老师,你没事吧?”
忽然,一阵轻快的铃声响起,将朱老师的思绪拉回,原来是石苓人在接手机。
这家伙不看场合的吗?
“骚扰电话真烦人,请继续。”
“我是个教师,本来是不该相信什么牛鬼蛇神……可在这世上打滚了半辈子,我越来越怀疑……这世界上难道真的有因果报应么?”朱老师嘟哝着。从手包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一张纸卷,不,这是一幅临摹的画!”那画卷一打开就自燃了,这是那孩子根据一瞬间的记忆画下来的。”
光线有些昏暗,但我依稀可以看到一间房间的轮廓。残破不堪的家具,布满尘埃的木地板,地板中央横躺着一道红影……这样的场景顿时让我心头掠过一丝熟悉感。
正想看清那红色是何种事物时,朱老师递过来第二张画纸,她有些神经质地摇晃着脑袋,呼吸急促目光涣散。”第二次的。”
还是刚刚那张照片,但摹写的角度略有不同,因此可以清楚地看到,那抹红是一个身穿婚纱的女子!她俯卧在灰旧的地板上,长发凌乱地披散着,身下是一摊暗红色的血水,纯白的裙摆也因沾染上这种黏稠的液体而变色……
“啊!”我低叫一声,心脏剧烈地起伏着,脑中被记忆填满,似乎有些不堪重负,脑袋被挤的生疼,我抚额,视线最后定格在鲜红上,似乎看到画中女子的腿微微抽动了一下。紧接着,整张画不断地在我眼前放大,只见那名女子缓缓从地板上爬起,立直了血迹斑斑的上半身……突然,一个很轻很轻的声音在耳边说:“水月,你终于记起我了!”
我的瞳孔倏然放大,终于看清了那张脸!是穆彤彤?真的是她!
“不要!不要!”我只觉得心脏受了重重一击,顿时眼前直冒金星。在完全陷入昏迷之前,我隐隐约约听到一个男子的恶毒咒骂,“我要把她剥皮,腰斩,插针,活埋,鸩毒,棍刑,断椎,灌铅,梳洗!然后让她洗盐水,痛不欲生!要不要按顺序看我心情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当我醒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你终于醒了。”石苓人的眼里有些许的如释重负。
一瞬间的迟疑出现在他脸上,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转而轻柔的拥住我,低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刚才你突然陷入昏迷,把那个老师都吓跑了……”语气充满了欣慰感叹,“幸好你终于醒了,不然咖啡店服务员就要报警了。”
看着他紧张疲倦的脸,我的心又是一抽,叹口气。”那不是方便了你为所欲为?”顾左右而言他,却怎么也关不住那段幻觉。周围全是无声的黑白,只有一抹鲜艳刺目的红停留在我身边……筒子楼之旅,潮湿阴腐的房间,凄惨而死的女生……这些记忆宛如真实地纠缠着我。
正如朱老师所述,那些女生努力使自己遗忘,但亡灵却始终不肯放过她们。以余宫音为例,朱老师说近日她每次从画室回来,蓦然回头,竟都感到身后那股腥腐的气息在逐渐向她逼近,甚至看到一个身穿纯白婚纱的女生,面无表情,一双大眼睛怔怔地盯着她!因为担心,朱老师替她约了心理医生,今天就是约定的日子,却终究晚了一步。
想必她终于受不了压力,在惊慌失措中,冲上了过街天桥,纵身跃了下去……紧随其后的是一辆有轨电车,瞬间从她那具年轻的躯体上飞驰而过……
接近夜半时分的首都,终于有了一丝秋天的凉意。
“原来如此,真的有鬼……”我自言自语,蓦然发现自己还靠着某人怀里,赶紧站稳了,只觉得脸上发烧。
“画虎画皮难画骨,画鬼容易画人难,我对她话语的真实度可不抱什么期望。”
石苓人似乎没察觉我的抗拒,还是那样懒懒散散的打着呵欠,意味深长的说道。
“为什么你要否定每一个人?”
“难道你就能相信每一个人吗?”
“我相信你以外的人。”
“这是我的荣幸。”
石苓人丝毫不在意我的讽刺,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啊,大神探?开慢点,我有件事想拜托你……”
接通后,石苓人开始讲起了电话。
我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但大致清楚他们的对话内容。”对,这个岳默业啊,他本人生前虽然不喜欢抛头露面,也没上杀猪榜,可却是个财力雄厚的富豪哩。什么?你调了旧档案,他家祖辈就是大地主,黑五类。现在的豪宅就是仿造乡下的祖宅造的,他老家在哪,黑龙潭?你确定?”
“侦破方向呢?哦。上面下了封口令?……那么,你怀疑凶手是他家人,是为了争遗产?”话筒里的声音像是很失落。
”别给我打官腔,说什么这个嘛,当初我们确实怀疑过……目前真相还不明朗什么的……就是说等到你们急忙冲到岳家,现场已经是一片火海了,什么也没留下。而且所有亲属都有不在场证明。”我想起了路遇的火场废墟和消防车,不会那么巧吧?
“前面讲了一堆卖关子的话,结果根本就没什么嘛。——在谈这个之前,我想先请你帮我找一个人……喂喂,等一下,先别急着拒绝嘛,等你听了我的话之后,就会想帮忙找她了。
我一边哀叹着被这个偏执狂缠上的宿命,一边仔细倾听着话筒里女子的细弱话声,“我们学校有个女生在一年前突然跟物业公司解约,然后就失踪了。”
对面的人哈哈大笑:“不会是你的小女朋友吧?她能出啥事?你别神经兮兮的,现在的年轻女生不是经常这样吗?你不至于真相信现在满大街都是如那些无良记者所说的那样,拿着菜刀砍人的连环杀手吧?”
“物业公司的人说她家曾有中年男人出没。今天我们去了那女生以前的住处一趟,找到了一个有趣的东西。”穆彤彤——他说的是穆彤彤啊。
“是什么?写真集还是巫毒娃娃?”电话筒里同时传来了她的哈哈大笑,想来越来越觉得这是件荒谬的事情。“
“她跟男朋友的合照,老夫少妻、白发红颜。”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不知道现在的绅士们都喜欢从娃娃抓起吗?”
石苓人忽然冷静地问。“如果我说跟她合照的那个人是岳默业呢?这样你还是不想听吗?”
“什么?原来她就是岳默业那个传说中的情妇!”话筒里同时传来轻微的磕碰声,想必是开车时碰上了什么的声音。
“目前真相还不明朗,不过我敢保证,这件事和你调查中的案件并非毫无关联。”
说完此次的要求后,石苓人迳自挂断电话。”说了这么多话,我渴死了,静下心来尝尝这家咖啡吧。”
我微挑眉毛,不予评价,眼看他瞅着菜单点了一份铁路便当和冰咖啡。待服务员走后,才开口问我,“你胃口不错,吃得了吗?”
我还是没理会,放松僵硬的身体,懒洋洋的坐了下来,点完又一杯咖啡,抬眼看到石苓人诡异的笑容不禁毛骨悚然,“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像个抠脚大汉?大不了我请你……”
“用不着你这穷学生打肿脸充大款,这次有冤大头付帐。”石苓人啜了一口咖啡后说道,“她若想抢在风口浪尖上破案,显示点诚意又何妨?”他又开始满嘴胡勒勒,明明还没醒透的是我啊。
我的身躯重新僵直起来。这种时候,是不是拔腿就跑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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