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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晚和之前一样,陈佳煦睡在阿夜屋里,阿夜睡在徐妙的房间里。
入夜之后,却不如之前那样好睡,尤其是陈佳煦。
他失眠整夜,心被一根细绳牵着,忽而升起,忽而落下……起伏不定。
夏夜变短,陈佳煦熬到四点多,天已经有些变色。
他轻轻推开门走出去,在外面站了许久,最后折到那道紧闭的门前。
旧屋的门锁都是摆设,没有一点作用。像阿夜那时候进去给他包扎伤口一样,陈佳煦走进阿夜的房间也是轻而易举。
他进来,女人背着门,侧躺着。
这个房间比另一家大一些,东西却多,她缩在里面,白背心之下,身子显得更加单薄。
陈佳煦凑近了,仍然只看到她的一半脸,在月光下透着莹亮。明眸遮掩,长长的睫毛在眼睑投下一层光影,像羽毛扇。
床边有一节小小的地毯,陈佳煦就地坐下来,一只手臂撑在窗边,直愣愣地看着床上的人。
到五点多时,阿夜翻了个身,陈佳煦一慌想要起身离开,刚要动一动身子,发现手脚都麻了……
床上的人感受到一点点细微的动静就醒过来了,眼睛微微睁开,看到了他。
陈佳煦顿时化成石人,不仅手脚麻,屁股也有些麻……
阿夜蹙眉,没完全醒,也没有被他吓到,她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快:“你干什么?”
陈佳煦尴尬,末了说:“我在想,你会不会把我扔在这里,然后一声不吭地搬走?”
“……”
阿夜坐起来,眉头未舒:“搬家换房子要钱,我没有那么多钱。”
陈佳煦听了,仿佛终于释怀,表情也轻松许多。
阿夜低头,正看到他手臂上那三条伤痕。
一条浅浅的已经快好,两外两条深的,没有包扎,但幸好处理过了,已经长出新肉。
身上的伤痕真够多了。
她问陈佳煦:“你就是因为这个,才坐在这里看着我怕我走?”
“没看着你……”陈佳煦矢口否认,想转移话题,“那两天,我隐约能听到你天微微亮就会起床,去干什么?”
阿夜坐起来:“五点多,生物钟到了就睡不着了,我出门跑一圈,买菜和早餐。”
陈佳煦动了动手臂,血液缓了一下,能动了。
他抬头盯着阿夜,“这么早。”
阿夜绕开他,坐在床边,“你一晚上没睡?”
陈佳煦顿了顿,“不算。”
阿夜没继续深究,问他:“今天想吃什么?”
他道:“我跟你一起出门吧,买些东西回来。”
阿夜说:“太早了,只有菜市场开门,你要买衣服和生活用品的话,等九点吧,超市开门了你再去。”
陈佳煦接不上话,默默坐了会儿,站起身来。
阿夜洗漱出来,素面朝天,换了件衣服出门,身上只带了只塑料袋。
走时,陈佳煦也没有回房间,而是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神情哀怨。
阿夜犹豫了一下,说:“你没有衣服,衬衣没熨。”
他皱皱眉,像是在权衡,最后说:“没熨就没熨吧。”
说完自己跑进了徐妙的房间,把衣服收了,在客厅就开始穿。
三分钟后,收拾妥当的陈佳煦跟阿夜出门。
天还没大亮,隐隐看到天边溢出红色,太阳正努力伸展身体。陈佳煦抬头,也伸了下四肢。好多年没有这么早起过床了,深吸一口气,肺腑都是凉的。
院里竟然也有几个出门晨练的人,有的在院门的健身器材附近压腿、做伸展操,有的刚扎好姿势,准备练几套太极拳。
阿夜把脚踢在一个石头上,身子一展,向下压,手摸到脚——来回四次,再换方向。
陈佳煦衬衣西裤的,不适合做运动,就这么站着看她。
“你天天都这样?”
阿夜做完腿的拉伸,活动着脚腕,“嗯,习惯了。以前每天早上五点多起床,晨跑,然后才吃饭。”
陈佳煦心里有股心酸,想到她那几年恐怕吃了不少苦,才会有现在的样子。
“现在出来了,自由了,就想做什么做什么呗,能睡觉还不多睡一会儿?”
阿夜看了他一眼,“这样挺好的,对身体好。”
陈佳煦笑:“学医的就是不一样啊,凡事都以健康为主!”
阿夜没理他,继续热身。
陈佳煦自己说话:“以后我要是能起床,也跟着你跑步吧?”
“你能起来就好。”
“我觉得有些难啊,我以前都是睡到□□点,晚上出去了,得补觉到十二点。”
“嗯。”
“嗯”是什么意思?
陈佳煦继续说:“我倒是也常去游泳,那都不怎么费劲儿。”
他身材好,想必也是多亏了常年游泳的福。
阿夜听了,看他一眼,忽然说:“你手臂有伤,运动的时候要注意,找个时间矫一下看看吧。”
陈佳煦愣住,过了会儿才想起来,那时候阿夜给他捏过肩膀,捏到旧伤了……
陈佳煦一时沉默未语。
阿夜听不到他的回复,暗暗有些懊悔。
哎,不该多管闲事……
热身好,阿夜顺着棉纺厂外墙跑步。
陈佳煦就坐在门口的石柱上,有几个早起的老爷子出来下棋,他倒不会下象棋。这么看了会儿,却来了兴趣。慢慢摸熟了棋路,一时忍不住,加入了这群老爷子中间。
阿夜跑了半小时回来,见门口没人,心里一顿。
四处看了一圈,就听到那边一个老爷子的声音——
“我说你是骗子你就是骗子!还敢说才学会的下棋呢,这都赢多少局了你说?你到底是从哪儿来的啊?”
那人笑道:“老爷子您别不服,我真是刚学的!”
“去去去,我就不信了!再来一次,非赢了你小子不可!”
陈佳煦只笑,看着那老爷子摆了棋局,自己再有模有样的跟着学。
这老爷子是院儿里出了名的象棋迷,下象棋几十年了,打遍棉纺厂无敌手!
附近人一听有个年轻人大早上啥也不干,在这儿陪老头儿下棋,把老头儿气得吹胡子瞪眼,都跟过来看热闹——
阿夜在人群后面,看陈佳煦蹲在石柱上,一点儿都不心疼自己身上名贵的衣服。
那老爷子先走棋,每走一步,他都认真看。
阿夜不懂象棋,只见他每一步都是思索很久,下手之后,总让对面的老人家脸色深一层。
几步之后,还没吃到帅,那老爷子就掀棋不干了!
“不玩儿了不玩儿了!走一步堵一步,你这年轻人,真会赶尽杀绝!你小子是干什么的啊?”
陈佳煦蹬了蹬腿,咧嘴道:“无业游民一个,老爷子别生气,下回还跟你下啊!”
老爷子挥手:“不下不下!再不跟你小子下了!”
说完就走,周围人看着,哈哈笑起来。
陈佳煦这一回头,见到阿夜了,立刻跳下石柱冲过来!
“回来了怎么不叫我啊?”
阿夜道:“看你正玩儿着。”
周围人看了他们几眼,也都散了。
阿夜想了想说:“以前下过棋?”
陈佳煦拍拍腿上的灰,“没下过,刚看了他们下,觉得挺有意思的。”
“没下过,就把那老爷子输成那样了?”
说起来,陈佳煦就觉得好笑:“我是看了他们下,现学的,等跟他们玩了两局之后发现,这些老家伙套路很深,不是专业棋手,又年纪大了,脑子转不过来弯儿。他们玩套路,我就跟着破套路就行了,很容易对付。”
阿夜听了,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想一想,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把象棋的套路摸清楚,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陈佳煦见阿夜点头,心里更开心,隐隐期待着她的夸奖。
可等了一会儿,阿夜却说:“那些老人,年纪大了,就这点儿爱好,刚刚跟你下棋那老人,今天受挫了,恐怕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找到下一个爱好。”
陈佳煦一愣,沉默下来。
俩人去菜市场。
今天带着陈佳煦,去得晚一些,菜场人已经很多。
陈佳煦是第一次到这种地方,处处惊奇,处处无错,身后有人推个鱼车就能把他吓得跳起来。
几次失态之后,他脸就沉下来,一语不发,老实跟在阿夜身后。
菜场的一些菜贩都认识阿夜,见到了,打声招呼。
阿夜拿了一把菠菜,一个茄子和几只番茄。走到肉摊时,想了想,要了一只鸡。
肉贩热情招待,见过阿夜,熟练地问:“这么大可以吗?”
“可以。”
“脱毛吧?”
“嗯。”
鸡被带到后面,杀鸡,脱毛,一会儿功夫一直光溜溜的大母鸡给拎出来了。
陈佳煦看得目瞪口呆,肉贩说:“十一!”
阿夜要给钱,陈佳煦比她更快拿出钱包来:“我来!”
肉贩笑:“小姑娘男朋友穿这样来菜场啊!小心点儿别把衣服弄脏了!”
阿夜忙说:“不是男朋友……”
陈佳煦拿一张百元大钞塞给卖鸡的肉贩,直接说:“不用找了。”
肉贩受宠若惊,要接不敢接。
阿夜无语,这大少爷,来菜市场摆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