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iqugela.net,最快更新小甜梨最新章节!
“妈。”许梨叫了一声。
这一声直接把陆嘉行叫懵了,他这才认出开门的女人是陈淑。四年光阴搓磨,那个文气的女人脸上已经有了沧桑。
“孩子,你终于到了!”陈淑拉住许梨,“快让妈妈看看,又瘦了啊,身上摸着一点肉都没。”
许梨握住陈淑的手,安慰的拍了拍,指着后面,“我还带了两个来呢。”
陈淑往后看,一下子就愣住了,陆嘉行就站在不远处,肩膀上还骑着许安歌。
俩男人都没什么表情,一脸懵的往这边看。陆嘉行是终于知道了许梨此行是为了见谁,许安歌是对陈淑太陌生,有限的脑容量里搜索不出有用的信息。
“安歌,快叫姥姥。”许梨招手。
许安歌抱着陆嘉行的头,眨眨眼,“脑脑。”
“是姥姥。”许梨说。
“是脑脑。”许安歌重复。
许梨叹口气,放弃纠正了。
陆嘉行抗着许安歌走了过来,点点头,有礼貌的说:“好久不见,您还好吧?”
“嘉行?是嘉行吧,我都没敢认!”陈淑有些慌神,又看着许梨,“这怎么回事,嘉行怎么来了?”
事实摆在面前,她也不敢相信。别说是现在,就是几年前,陆嘉行也是从来不愿意上许家的。如今女儿跟他分开已久,在他们心里,这两个人这辈子都是不可能了。
陈淑还曾跟许泽聊起过,都认为以陆家的情形,怕是早已提出离婚申请了。
纵是奔波赶路一天,陆嘉行气质也是矜贵的,他脊背挺得直,语气淡定,“是我,来得仓促,打扰了。”
许安歌小声说:“打扰了。”
“这……”陈淑踟蹰着,这时屋里传来声音,“谁来了?”
陈淑把疑问咽下去,说:“快进快进,你爸在里面,来,嘉行把安歌给我吧。”
屋里背阳,又没开大灯,显得阴暗寒冷。唯一的光源来自一盏台灯,许泽背对着门坐在桌前,听到动静缓缓回头。他手里还握着钢笔,身上披着的黑青外套滑落了。
他里面穿着件格子棉衬衣,上面套了件线织背心,还是许梨记忆里父亲斯文有学识的样子,只是台灯照得明显,华发已生了。
“爸爸。”许梨声音发颤。
许泽放在手里的钢笔,想站起来,没站住,轻轻短叹,“你怎么来了?”
“我妈给我打电话,说您摔到腿了也不肯去医院,我不放心,就过来看看。”电话是陈淑昨天打的,当下许梨就决定过来了。
许安歌离不开她,所以只能带着。
陈淑怕许泽埋怨自己,赶紧说:“老许,你先别顾着问这些,快看看还有谁来了?”
陆嘉行抱着不老实的许安歌,走慢了几步,刚进来,他恭敬上前,“叔叔,是我。”
许泽扶了扶眼镜,“嘉行……?这怎么可能!”
见到他,是一个比一个不敢置信。
“跟着我来的。”许梨眼里含着笑,看了陆嘉行一眼,接过许安歌,“淘气鬼,快叫你姥爷看看。”
许安歌完全不领情,竟然伸着手还想让陆嘉行抱,嘴里喊,“要叔叔呢!要叔叔呢!”
这下,陈淑和许泽的表情更疑惑了。
又说了几句寒暄的话,许安歌闹着要尿尿,陈淑说厕所在外面,陆嘉行直接掐着他往外走,“我带他去吧。”
陈淑望着两人背影,担心的问:“你跟嘉行说了没,孩子是他……”
许梨摇了摇头。
“那他今天怎么跟着你来?”
“就是回去后遇见了。”许梨避重就轻,几句话把两人又遇见的事说了。
陈淑担忧之心更甚,“他都和这孩子遇上了,你还不肯跟他说?”
许梨掐着手心,“他家里人……算了,反正你们先别给他说。”
许泽叹口气,“算了,梨子心里有打算,我们就别强迫她了。”
陈淑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留着劲在许梨胳膊上拧了一下,“从小你最乖,谁知道倔起来是见了黄河也不死心的,随你爸!”
“哦,对!光顾说话还没看爸爸的腿呢,摔倒哪了?”许梨蹲下来要卷许泽的裤腿。
说话的功夫陆嘉行拎着许安歌回来了,许泽不好意思,“我腿没事,已经好了。”
“什么好了,这破地方隔三差五就下雨,你们来时也看到了吧,一地的泥,路是真不好走!他这腿啊,就是雨天走泥地摔的。”陈淑忍不住抱怨。
许梨扯着许泽的裤腿,“爸爸,我这都大老远来了,你让我看看呀。”
许泽没办法,松了手,自己把裤子撩起来,这下子,大家的表情都凝重了。
许泽的右腿从脚踝到膝盖都肿胀着,上面青紫一片,看着很吓人。
许梨捂着嘴,“幸好我来了,这不行,必须马上去医院,这里有车吗?”
“哪里有啊,穷得再没那么穷的地方,全村就辆拖拉机,前段时间翻到路沟里坏了。”陈淑给他俩讲了事情的大概。
原来许泽出事后,周围同事、朋友怕牵连,都躲着,只有一个许泽多年没联系过的老同学,辗转听说了他的事,给他打了个电话。
老同学原只是想安慰许泽,告诉他曾经同窗数载,他相信许泽的人品。通话中老同学讲了自己的情况,说他现在在西北的一个县城教书,待遇不高,日子过得却很安宁,要是许泽心里不舒坦,可以来这找他叙旧。
也就是这么个电话,后来许泽真的来了,还在这里教起了书。
学校离这里步行要一个多小时,四周村子的孩子只能都去那上学,他们住得这个李家村离学校最远,路最不好走。就是许梨他们来得这条路,坑坑洼洼没人修,这里又常下雨,孩子们每天起大早,步行一个多小时才能到学校。遇到恶劣天气,那就要花费更多时间。
许泽和陈淑原本是在学校里住,许泽发现李家村的孩子总是特别爱迟到、旷课,他详细问了情况,才知道原来是路不好走。
“这个村子太穷,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剩下一村的老幼,全是留守人员,你爸担心孩子们上学难,就自己搬到这里住,然后每天早晨带着一村的孩子去学校。”陈淑声音哽住,顿了顿说,“一直都没大事,谁知道这路是越来越坏,连着下了小半月的雨,前天你爸刚出村子就摔了,还是孩子们把他抬回来的。”
陈淑身体不好,无法每日走那么远的路,她一直住在学校里,这几天过来照顾。可是许泽就是不愿去医院,拖着伤腿,非说休息几天就好。
她这没办法,才给许梨打了电话。
许梨听罢,低头忍着难受。陆嘉行一直静静听着没表态,他过去认真检查了许泽的腿,手轻轻揉着许梨的肩膀,“应该是摔倒的时候扭着筋了,没伤到骨头,今天已经晚了,明天我们去医院,你别担心。”
“真的吗?”许梨红着眼。
“真的,我还骗你不成。”陆嘉行扶她起来,“现在这路不好走,我等会出去看看,能不能弄个车来。”
许梨吸了吸鼻子,抓着陆嘉行的手,“没伤到骨头就好,刚才吓死我了,还以为我爸腿断了呢。”
两人亲近的模样,让陈淑和许泽心里咯噔一下,他俩对视,好像觉得有什么东西已经在这两个孩子之前起了微妙的变化。
“萝卜呢!粗萝卜!”许安歌蹲着,戳戳许泽的腿,仰头天真的问,“你腿为什么长得像萝卜呀?”
屋里的气氛这才缓和了,陈淑知道许梨今天会到,算着时间提前准备好了饭,大家围着桌子吃,随便说几句,也算相聊融洽。
虽然话题一直都是不咸不淡,谁都怕提当年的事和人。许泽话并不多,拿出瓶白酒,谁也拦不住他,自斟自饮喝了几杯。
赶路累,吃罢饭陈淑就去收拾房间,他们住的这个平房,统共就两间卧房,右边的有个大床,许泽平时睡在那,左边的屋子里是个单人床。许泽人体面,也爱干净,房间一收拾就能住下。
只是陈淑有些犯难,把许梨拉到一边,问:“这晚上怎么睡呀?”
许梨脸红了,说:“让他跟我爸睡呗。”
陈淑:“你爸现在的呼噜打得可是雷鸣一般,嘉行这样,怕是整夜别想睡了。”
许梨憋着笑。
“你还笑。”陈淑往后面看了看,悄声说,“我看他现在对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你俩怎么回事?”
许梨低着头,手指在墙上轻轻点着没说话。
“你啊,从小就安静,我和你爸都以为你会平平淡淡过一辈子,结果就数你感情不顺当,别的不说,你自己想想,他肯追着你来这,肯定是动了心思的……”
这边正说着,陆嘉行在小屋喊:“许梨,你来。”
“好。”许梨小跑着过去。
陆嘉行沉着脸站在屋里,“这里有没有商店?”
“应该是没有,你想要什么,我问我妈有没。”许梨要叫人,被陆嘉行拉住了,他尴尬的抬抬眼,“我是想买……内衣。”
陆公子身上的衣服,从没穿过一天还不换的,外衣他还能将就,内衣实在不能忍了。
一瞬的安静,许梨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别看视线,轻声说:“对不起啊,让你跟着我来,你应该从没过过这种日子吧?”
屋里灯光暖橙,用品也都是早些年的款式,粉色被套上印着硕大的红牡丹花,一朵朵艳极了。
陆嘉行弯着身子,手撑在膝盖上看她,“我过什么日子都无所谓,只要是跟你过。”
许梨脸上发烧,陆嘉行笑着捏了捏,“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说两句脸就红。”
许梨抬手打了他一下,娇嗔道:“有安歌的干净内衣,你穿不穿!”
陆嘉行捉住她的手,“不穿,今天晚上什么都不穿睡。”
两人正拉扯,陈淑推门就进来了,“啊——”
许梨赶紧移到一边,局促的问:“妈,有、有事?”
陈淑硬装作刚才什么都没看见,不自然的说:“你爸说这床太小,嘉行个子大,让他睡那屋。”
陆嘉行淡定的说:“没关系的,我和许梨都不胖,睡这可以。”
人家直接四两拨千斤的把许梨安排到这屋了。
“好,好。”陈淑忙不迭的点头,又把床上累得已经睡着的许安歌抱起来,“孩子晚上跟我们睡吧。”
许梨要跟出去,“我爸不是打呼噜吗?”
陈淑走得快,“小孩子不怕吵。”
这边刚走,许梨一回头,陆嘉行仰头躺在床上,慵懒的拍了拍旁边,“过来,睡吧。”
单人床,就那么点位置,他俩要是都睡上去,岂不是要一直抱着。
虽说两人婚龄已经好几年,可是亲密接触的次数屈指可数,而且每次都是在晕晕乎乎的情况下。
所以孩子都有了,许梨离陆嘉行近一点,也还是会不好意思的。
陆嘉行挑眉,“过来,别让我去抓你啊。”
许梨小心翼翼的往那边挪,赖赖唧唧的站在床边不肯上去,陆嘉行抓着她的手一使劲,许梨重心不稳直接倒在他身上,再想起来就不容易了。
陆嘉行手指在她脖子上摩挲,勾着领子,“我的吻痕呢,怎么没了?”
他说的无比直白,许梨害臊,不敢看他,索性趴在他胸口上,听着他的心跳,说:“我拿粉底遮住了,你下次不许再吸我脖子了。”
陆嘉行轻笑,卷着她的发丝,声音懒,“你还想有下次啊?”
“……不要脸!”
陆嘉行也没进一步做什么,头枕在一只胳膊上,空出的手在许梨身上轻柔的摸着,弄得她浑身软。
陆嘉行的声音淡淡l*q的,“我知道自己有点过分,没给你一个美好的初恋,也没陪着你长大。但我也很贪心,想要你是小女孩的时候喜欢我,老太太的时候也喜欢我。”
许梨心里酸酸的,过了会儿才说:“那你呢?”
陆嘉行指腹刮着她的耳垂,“你说呢?”
他人慢热,更不喜欢把什么都挂在嘴边,可是许梨还是想要那三个字。——
爱人之前会说,但陆嘉行从没说过的三个字。
耳鬓厮磨中,外面有急急的拍门声,“许老师,睡下了吗?”
许梨出去的时候,陈淑已经开了门,外面是个婶子,喜庆的笑着,“睡这么早啊!李大庆家的闺女李巧不是明天出嫁,都到这会儿了才发现昨天雨把喜字打湿了,想让许老师再给写个。”
“老许喝了点酒,睡下了。”陈淑有些犯难,“要不让我女儿给你们写吧,她书法很好的。”
婶子眼睛亮了亮,“这是你家闺女啊,真是又白又水灵,跟仙女似的,走走,婶子带你去写。”
许梨就这么被带到了李巧家,懵着写了好几张喜字。
“许老师家的女儿是不一样,有文化,长得也标致啊!”
“我们这儿的孩子可感谢许老师了,要不是他带着、管着,很多孩子坚持不下来早就辍学了!这点红鸡蛋一会儿给许老师带回去,图个好彩头!”
周围的几个婶子和老人热络的聊,写完了字,她们又说:“妞你长的漂亮,也会打扮,要不帮李巧收拾收拾吧,她婆家明儿一早来接,我们也不会打扮她。”
许梨其实也不会,盛情难却她还是去了里屋,李巧见过她,谢了又谢。
“我也不太会,要不我给你梳个花苞头吧。”
许梨给李巧梳头发,婶子们又去外面张罗了。许梨梳头的时候四下看了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花苞头简单,三两分钟就扎好,清清爽爽,简单利落。
许梨发现李巧虽然马上要出嫁了,但是装扮及其简单,还不如许青禾下去倒个垃圾化得妆浓呢。
“我也没带化妆品来。”许梨看到桌上有个没牌子的散粉,就帮她扑了一点,又在四下找,“你有口红吗?”
李巧指着桌上的无色唇膏,“这个行吗?”
“没有颜色啊!结婚还是要喜庆一点,有红色的吗?最好是正红色。”
李巧说:“全村的化妆品都在这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许梨头大了,她脑子里飞快的思考周围有种的信息,“有了!”
她给李巧涂了层唇膏,然后撕了片刚才写喜字用剩的红纸,“来,你用嘴抿一下。”
李巧照做,只是不得要领,嘴上染得红很不均匀。
试了好几遍,全都弄不好,许梨头上都急出了汗,出去又要找纸,李巧一把拉住她,“姐姐,不用了,反正他也看不到。”
许梨回头,她那时的表情还是正常的,问:“谁看不到?”
“我爱人,他眼睛瞎了看不到的。”李巧说。
许梨愣住了,李巧冲她笑,“他打工的时候意外伤到了眼睛,就看不到了。我家里人嫌他,不同意我俩结婚,我爸妈气得去亲戚家了,别的亲戚也不愿来,都是村里人帮我张罗的。”
许梨动动唇。
“你别难受,我没事的,我俩从小就认识,不管谁反对,我都是要嫁给他的。我读书少,但觉得人生短暂,一定要跟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个理吧?”
“是吧。”许梨轻声说。
李巧摸摸自己的花苞头,很高兴,“谢谢姐姐,明天我让他也摸摸我的头发。”
许梨觉得李巧说这话时,眼里像有星光,纯粹又美好。
她总以为读书可以明理,其实很多道理就在身边,只是伤怕了,才会让懦弱和胆小禁锢了自己。
……
从李巧家出来,许梨没有立刻回去,她坐在院子的木头横栏上,手里拿着李巧的红盖头玩,这盖头有点大,她说回去让陈淑帮忙缝小一些。
老远看到陆嘉行往这边走,许梨使坏的把红盖头盖在头上。
“小红帽,你难道?№§∮不知道晚上独自在外面玩,是会有大灰狼出现的。”陆嘉行沉着声。
许梨咯咯的笑。
陆嘉行无奈了,“出来也不知道回去,我天天跟爸爸看女儿似的,大晚上出来寻人。”
许梨腿悬空着,前后荡了荡,“你不是爸爸,你是哥哥呢。”
“又来了。”陆嘉行在她头上敲了一下,“小红帽,跟哥哥回家了。”
“这可不是帽子,这是红盖头,新娘的红盖头。”许梨说着要揭开,手被陆嘉行按住了。
陆嘉行的手撑在她腿的两侧,许梨看不到他,只觉得隔着盖头,他离自己很近。
她的心砰砰跳起来。
“丫头。”他叫她。
“啊?”
“我们俩结婚的时候你多大?二十岁?”
“怎么了……”许梨有点紧张。
“委屈你了,一直都没能给你一个像样的婚礼,回去我一定补你一个最好的。”
许梨左手的无名指突然凉了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箍住了,她想掀开盖头去看,陆嘉行抢先了一步,他抬手一掀,头探了进去。
许梨视线明了又暗,盖头起落后遮着他们两个人,许梨眨眨眼,她摸到手指上多了一个圈,上面好像还镶着个什么。
她瞬间不会呼吸了。
黑暗里,陆嘉行额头贴着她,说:“许梨,你的红盖头生生世世都只能由我来掀开。”
作者有话要说:《陆总的乡村爱情(上)》
下一章会和好的更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