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玩的开心,阿锦

择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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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

    陈府主母的院子里安安静静的。

    姜夫人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账顶。

    她昨夜起,就“睡”在这张床上了。

    她的贴身丫鬟不见了人影,院子里换成了陈柏安的人,对外说是自己染了恶疾,一天要喂上两顿药。

    那药喝下去以后,她浑身都失了力气,意识还很清醒,却说不出话,也动弹不得。

    事到如今,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东序和阿锦的死,真的和老爷有关系!

    甚至现如今,他还要对自己这个发妻下手!

    姜氏从未觉得如此心寒。

    她满脑子都是昨夜,那个一身是血,脏了裙子,哭的惨惨戚戚的女鬼。

    阿锦那么爱干净,又娇气怕疼。

    那些人,对她下毒手的时候,她一定害怕极了吧?

    她甚至不敢去仔细回想阿锦说的那几句话,仿佛这样,就能够停止去想那背后发生过何等可怕的事情。

    她的阿锦和东序,就能够不遭遇那些。

    “姑姑。”有清悦的声音在耳边喊她。

    姜氏眼角有泪滑下来,又出现幻觉了。

    从听到两个孩子噩耗到现在,她总是恍恍惚惚好像听到有人在喊自己姑姑。

    她很清楚,那都是假的,会这样喊自己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这次这声音这样清晰,甚至,又再近了一点:

    “姑姑。”

    姜氏艰难的侧过头,她睁大了眼睛。

    昏暗的烛火下,年轻的男女就站在自己床边。

    郎君清隽,女郎娇美,是她绝对不会认错的模样。

    她吃力的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却发不出声音。

    “青萝,帮姑姑看看。”姜林说道。

    站在身边的青衣小姑娘脆生生的应了一声,走到姜夫人床边,看了一眼,说道:“体内有毒素。”

    她本体是植物,又跟着姜林修习九灵诀里面的功法,很擅长净化治愈。

    她小小的手掌在姜氏身上一拂,姜氏只觉得身上一轻。

    她猛然开口:“东序!阿锦!”

    青萝仰起头看着姜林,大大的眼睛里全是“求表扬”。

    姜林温柔的夸赞道:“青萝真棒!”

    站在一边的姜锦却厌恶的瞪了青萝一眼,哼了一声。

    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妖怪,要不是哥哥说她们救了他,她一定要想办法弄死她们!

    所以和她抢哥哥的,最好都死了才好。

    姜夫人坐起身子,怔怔的望着面前两个孩子,忽然说道:“我是不是快死了?”

    姜林失笑:“您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姜夫人目光酸楚:“如果不是快死了,我怎么能见到你们呢?”

    姜锦却笑了起来。

    她像以前那样,坐在床边,亲昵的挨着姜夫人。

    “姑姑。”她眼神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阿锦已经知道阿锦误会姑姑了,姑姑没有害阿锦和哥哥,阿锦也不会伤害姑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变了点样子,身上干净整洁的衣裙上染满了血,身上带着浓郁的血腥气。

    她到底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阿锦了,除了哥哥谁也不相信。

    她想看看姑姑的反应。

    姜氏本能的打了个寒颤。

    身边的姑娘躯体冷的像是一块冰,没有一点活人的温度,鼻尖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腥味。

    这一切都在告诉她,身边的姑娘,早已经不是那个乖巧的,香香软软的阿锦了。

    而是,前来复仇的女鬼。

    可姜氏没有推开阿锦,更没有吓到发抖。

    她脸上全是心疼和内疚。

    阿锦愣住了。

    她的身上一暖——是姜氏拉开了自己的被子,仔细的裹在了她的身上,又用力的抱住了她。

    一只柔软的手轻轻落在她的发顶,像是以前每一次自己同姑姑撒娇时候,对方的动作一样。

    姜氏脸颊上已经全是泪,语气却是轻柔温和的,仿佛怀里的还是那个娇软的小姑娘:“阿锦身上怎么这么冷?姑姑抱抱,过一会儿就暖和了。”

    鬼应当是感受不到阳间冷暖的。

    可姜锦感受到了。

    姜夫人的怀抱,就像是一束温暖不刺目的光,划破所有浓稠恶毒的怨念与黑暗,落在了她空荡的心口上。

    她身体颤了一下,姜夫人怀里阴寒的躯体消失。

    她诧异的抬起头,少女已经回到了先前站在床边的位置。

    她干巴巴的解释道:“我现在是鬼,你接触我,对你没好处。”

    姜林一直站在一边,直到此刻才开口:“姑姑。”

    姜氏看着他,目光慈爱:“东序,你是哥哥,不管在哪里,都要照顾好妹妹呀。”

    她很了解这两个孩子,很明显阿锦现在的模样很不对劲。

    相比之下,东序要正常的多了。

    “我会的。”姜林点头。

    他复又问道:“姑姑知道,我们今夜是来做什么的吗?”

    姜氏面色变了变,低声说道:“我知道。”

    姜锦忽然笑了起来。

    她笑声很好听,清清脆脆的如银铃,可在这安静的夜晚,总叫人觉得十分诡异。

    姜锦说道:“姑姑,你还记得那天姑父给我和哥哥的那封信吗?”

    姜氏眼眸颤了颤,意识到,自己将要触摸到那个一直想要知道的真相了。

    姜锦说道:“根本没有什么生辰宴,我们也没有半路出现意外。”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这里现在覆了一层层薄薄的东西,是哥哥给她戴上的,不是人皮面具,却比那个更加好用。

    她现在的脸,是哥哥亲手画出来的。

    阿锦喜欢极了。

    她目光里显露出一丝恐惧和怨毒:“我们被送到了一个别庄,像是牲口一样被关了起来。关了好几天,然后,我被带到了一个安静的,点满了蜡烛的密室里。”

    “他们把我绑在石床上,用刀子,活生生的,一点一点的,剥下了我的脸。那时候我还没死呢。”

    她听到几个人在讨论,这张脸剥的多么完美,主人一定会喜欢。

    石床上的少女,满脸都是血,承受着无尽的痛苦,绝望的望着头顶的虚空,直到生命燃尽。

    她死不瞑目。

    姜氏捂住了嘴,她的视线已经模糊,想要说点什么,心口却疼的喘不过气。

    她猛然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姜林。

    姜林轻轻冲她点了点头。

    姜氏猛然呜咽了一声,将头埋在被子里。

    她恨自己无能!

    才叫自己的孩子遭遇这样的毒手。

    她恨那些人面兽心的豺狼,更恨……

    “姑姑。”阿锦的声音在她耳边响,“是姑父,为了前程,把我和哥哥送了出去。”

    姜氏猛然抬头,纵然心中已经有所猜测,听到阿锦亲口证实的时候,她依旧还是攥紧了手里的被子。

    “陈柏安……”她抖着嗓子,连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阿锦。”姜林不赞同的拍了拍姜锦的肩膀。

    陈柏安该死,姜氏却是无辜的。

    她也是受害者。

    她的丈夫害死了自己的侄子侄女,她心中的痛苦怕是不比任何人少。

    姜锦在她面前说这些话,无疑只是在伤害这个善良的女人。

    “我们不怪你,我和阿锦从来都不怪你,姑姑。”姜林温和的看着面前的女人。

    姜氏痛哭出声:“阿锦,东序,是姑姑对不住你们!”

    这个可怜的女人在想,如果当时,让兄妹俩安安静静的待在老家就好了。

    只可惜没有如果。

    姜林垂眸,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情况。

    他不会哄人,也不觉得哄人有什么作用。

    而且,今夜已经在这里耽误太久了。

    他干脆利落的说道:“姑姑,陈柏安,他是必须要死的。”

    陈柏安非杀人凶手,却将杀人的刀递到了杀人者手里。

    他不知道姜氏会是个什么想法,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但是不论是他,还是姜锦,都不可能因为姜氏的反应而改变主意。

    姜氏怔怔的坐在床上,听到他的话,神色慢慢变得坚定起来:“陈柏安他该死!”

    “只是……”姜氏想起了自己的一双儿女,“姑姑能不能求你们一件事情?”

    姜林带着姜锦走出姜氏的房门。

    “现在好过一点了吗?姑姑她,是真的爱我们的。”姜林说道。

    他特意带姜锦来看姜氏,就是为了让姜锦看清楚:

    这世道固然有人心如恶鬼,却也有人捧着灯火,纵使微弱,也永远不会熄灭。

    秦岭站在外面,他一个道士,不好进姜夫人的卧房。

    听到姜林这句话,他忍不住笑道:“你一个厉鬼,说话行事,怎么像个得道高僧?”

    姜林随口答道:“大概是活的久,见的多了吧。”

    秦岭嗤笑一声,只以为他在开玩笑。

    他白日里可了解过姜林,才刚刚弱冠之龄呢。

    陈柏安今日宿在书房里。

    他将道士给的符篆,只分了几张给几个儿女,其余的全贴在书房各处,那柄曾经伤过姜锦的长剑更是被他抱在怀中,和衣入睡。

    即便如此,他也已经数日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任谁知道自己被厉鬼盯上,都不可能休息好的。

    陈柏安猛然睁开眼睛。

    他刚刚做了一个噩梦,梦到化作厉鬼的姜锦来了。

    这一次,那个厉鬼无视了陈府里的阵法,她旁若无人的穿梭在院子里,准确的找到了自己。

    对上那双血红的残忍的眼睛,陈柏安生生被吓醒!

    他睁开眼睛,昏暗中看到熟悉的书房摆设,松了口气:还好,只是梦。

    只是,为什么这样冷呢?

    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转过身,冷不防对上了一双血色的藏着兴奋的眼眸……

    书房外。

    姜林挥手落下一道结界,将惨叫声掩住。

    “玩的开心,阿锦。”他轻轻说道。

    秦岭站在一边,神色复杂的看着他:“我现在已经分不清,你这个人,不,你这个鬼,到底是善良还是冷漠了。”

    他刚刚亲耳听着这人向那个叫槐音的妖怪询问,如何更好的折磨一个人,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让阿锦用在陈柏安身上。

    “善良还是冷漠,有什么重要吗?”姜林微微一笑,“我只做我认为该做的事,旁人的评价,与我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