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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天涯的船队已经准备妥当,蔡东亭没有问苗高远为什么知道二月初是前往天涯的最佳时机,他想起孙成栋曾和他说起的西风带,南半球三月正是西风最弱的时候,帆船可以张帆迎风逆行,其中的道理他已经弄懂。
苗高远正在蔡东亭的陪伴下行走在秋风里视察生产,五年间的变化太大,他们重新认识了西川。
百姓的生活从本质上说只是提高了一个台阶,只在每一个人丁稀疏的村子看得到房子变了,室内有了铁锅灶台和简易的家具,除了餐桌的丰富看不出和过去有太大的不同,但到了田间地头看到的非常不一样。
土地使用铁犁深翻,松软肥沃杂草稀疏,播种葫芦提高了每个人可以耕种的土地面积,铁锄镰刀使每个劳动力不到一个月就能完成田间劳作,灌溉沟渠和水井保证了供水和排水,这些年再没有因天灾出现绝产导致粮荒。
田头都有一间外表简陋的屋子做为简易工坊,木匠为村里人打造用具之余还能为自己赚取一点盐铁钱,铁匠除了修修补补还能承接外人的委托增加收入,女人做的是纺线织布,如果会染色和裁缝收入稍多。
有的技艺受时节限制不能生产,这些人会帮其他人打下手,或者走远一点进入乡镇州县的工坊做工,从最初的劳动力交换逐步开始出现雇佣关系,木匠不再因为需要菜刀用木器和铁匠互换,养蜂人不再因为需要木箱去木匠家里帮忙做活,效率的提高使银钱成为交易的媒介。
乡镇工坊生产的东西大多和田间地头做的没什么不同,但是人力集中协调有序,那些一个人做几个月甚至更久才能完成的器物,工坊里要缩短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工时,很快就能使器物发挥作用服务百姓。
军营里一半时间训练一半时间劳作,钢铁水泥军械这些只有他们有能力规模生产,每一种技艺都有小作坊用于士卒学习,军营既是最大的工坊也是最大的学堂。
和新国的做法相同,西川的生产是在子民农耕渔猎之余利用空闲时间组织,不是为了赚钱而赚钱,像蜡染、玻璃、陶瓷、炼油等等,都是在农户忙完了粮食生产之余才大规模开工,平时只有少部分人专门精研技艺或者说保持手艺熟练。
那些养殖畜牧的专门劳力和其他人通过交易实现富足,除了粮食,蜂蜜、禽畜、瓜果、蛋、奶变成了可以时不时享用的食物,
自从修建了河渠坎井系统,戈壁这类地方不再不适宜生产生活,海岸地区也不仅仅依靠鱼获,平原地区下不下雨都有洪涝的现象没有了,高原地区下不下雨都是干旱的情况没有了。
苗高远很高兴,对蔡东亭说:“新国帮我们启动了最初的建设,这些年赚的钱一分没剩全部投了进去,父王决定相信新国果然没有错;
我们只是把人力进行简单分工就改变了子民的生活,百姓不再因为生产感觉劳累,技艺工序细分使每个人都能自食其力,表面上看只是吃的好穿的暖住的舒适,每个人只做自己该做的事,实际上整体呈现出活力,通过劳力分配和互通有无解决了普通人可以过上领主生活的可能。”
“王上,我八年前第一次去新国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里的每一户人家过的都比我大伯家的日子还好,那时候太浅薄,看不明白新国人是怎么做到的,如今我们也做到了才明白,五年时间的变化不过是让每个人在不同的生产环节专司其职,按照所需劳动力分配人口,这样的制度似乎真的不需要领主去管理和带领。”
苗高远扭头看向蔡东亭:“没有领主带领却有领主在那个位置上收税,不但干扰了专司的组织者还影响了财富的调度分配,专事享用财富的人一定会占用本该用于建设的财物,这会激化领主和百姓间的矛盾。”
蔡东亭看向苗高远:“王上,权力的分配是为子民服务,不是为了通过权力获得私利,我们现在有您带领还能使领主转变成职司组织者,如果换一个只知道占用公帑享受而不履行职责的王,会上行下效带动所有豪爵领主坐享其成,没有了组织者带领子民会葬送了我们的成果。”
苗高远看向蔡东亭心底浮出忧虑,蔡东亭还是太年轻了,尽管他比蔡东亭还小一岁,他很想把王的传承告诉蔡东亭,但时机还不成熟。
“所以我在思考如何解决这个问题,新国通过不断的承担责任扩张国力使得制度架构得以稳固,从士人信念迫使陈国拿出一片土地给他们做实验开始,每一次扩张都是因为别人不愿意接手或者伸出援手而使新国得以扩张,第一个是中山国,然后是陈国,接下来是元国,最大的意外是碎叶国,蚂蚁吞象是为了救活大象让人认可他们的扩张还得感激他们的扩张,所以新国的模式不可复制,我们要走出自己的路。”
“只要需要我,王上尽管吩咐!”
“你先去天涯,把信交给天涯王以后停留两个月考察一下,过了冬天风力最大的时节再回来,那时候我已经完成变革,你带走所有海军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
“海军全力支持王上,若有反叛定不轻饶。”
苗高远看向蔡东亭哈哈大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捏了捏肩胛转身走了。
直到蔡东亭从天涯回来才明白苗高远为什么说他把海军带走就是支持西川的革新,因为他带领的海军接受的全是新国那一套,还不懂得变通,如果不走非得造反不可。
夏日中的西川即将燃起烈火,而北半球的寒冬里赤月海为草原送来微凉的冷风,二月的赤月海牧草如茵,海边倒伏着几十具无头死尸,还有上百人五花大绑跪在旁边瑟瑟发抖。
“一个队长就敢拿走本部的一成过冬粮,他们哪来的胆子贪墨公产?没有你们这些人这么做会有这些队长学着做?只有你们这些长老偏将做了才会有这些队长跟着学,说出来赐你们兵解,不说就把你们送进铁矿终生劳作,不要以为我的赐予可以享用一辈子,我想收回来没人可以阻止,这是天授王权,没了我的赐予你们只是牛羊。”
“大王,我错了,但我是看到副将大人这么做才学着做的!”
偏将长老开始招供,随着他们的供认又有几十个部族副将和长老被绑来,他们再招供再绑来十几个将军和大长老,前后两个多月时间杀得人头滚滚。
赵长风命令刘全阳发布《赤月法典》,执法交由庞坤,监察交由王恩典,先把各部大长老收拾了一遍,最后直接越过部族长老任命各部将军掌权,不服就打到你服,一个扁平的、自王权直通部族内部的管理框架在暴力下搭建成功,牧民很快感受到其中的变化,军队不再偏重保护长老和女人。
赵长风还和程谨的水军合作建立远航商队,从新国大量进购苏打粉、食碱、火碱、醋酸、酱油等等食材,还有风灯、单臂汲水井、铁葫芦、消食片、止痛片、青霉素等等,他自己这边只留了一部分,其余的沿海岸兜售,最远到了靠山国,结果发现这边是西川国商人的自留地。
依靠新国的扶持,赤月国的第一桶金稳稳当当的进入银库启动了草原的发展。
赤月国商船驻留栖霞国的时候最多,常有人搭船,赤月人天天忽悠士人去草原生活,把草原的美丽说的天花乱坠,夏日的绿和冬季的白,视野的广和胸怀的宽,绝口不提他们脸上的两团红是怎么来的,更不会说抓饭团的手刚刚抓过牛粪塞进灶塘,反正士人又不傻,至今没成功忽悠去过一个。
这一天上来一个背着书箱的士子,船工照例忽悠,没想到士子开口就把他问的泪水涟涟:“草原人真的大多活不过三十五岁?你们吃肉经常拉不出屎来还要故意吃烂肉拉肚子是真的吗?听说你们把草籽当粮食吃,还从马粪里捡牲畜不消化的草籽,因为那种草籽最接近粮食,是真的吗?”
“何止你说的这些,中原人每年都派人教我们如何战天斗地,我们才知道经常死人是因为鼠疫、伤寒和痢疾,才知道牲畜身上的虫子和我们身上的虫子都会咬死人,才知道肚子里那种牛筋一样的活物叫蛔虫,唉,一天一夜说不完,死亡最多的就是女人和孩子,特别是刚生孩子那些天,一死就是一对,所以我们草原的女人都是金疙瘩!”
“哦,不过你说的也没错,夏天的草原肯定美极了,冬天的大雪洁白纯净,我还没见过雪,带我去看看吧!”
“小伙子,这船最快也要两个月一折返,你能在草原看两个月还是下船看一眼再上船?”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我从崖港上岸,等草原大道贯通再从山道回来。”
“这么远,你会骑马吗?”
“不会。”
“有亲人在那边照应?”
“没有。”
“你这是寻死去了,要不,我让崖港的副将或者我们部落的长老照顾你吧,只是他们会让你教他们文化和技艺。”
“去你们部落吧,我想在草原体验几年。”
“几年?你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都难说,我劝你还是不要去了。”
“你不是想让我去吗?去了有你们长老照顾,我还怕什么?”
“我们那缺士人所以拉去一个奖励我十头牛,有长老照顾不是假话,会把你当新生婴儿一样呵护,可你没去过草原不知道,中原南部的士人去草原传授技艺有过经验,你们自己生活反而没事,只要和我们生活在一起肯定会死,要不是他们有神药,这些年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你好像很喜欢中原人,我也是中原人,家住竹山,就在明丘南边一点点,我叫秦岚峰,你应该听说过我爹,他叫秦宗宪!”
“呦~,小神医啊,天下唯一游学之人谁人不知?你真要去草原?还几年?”
“真要去,如果顺利不止几年,我想在草原扎根,如果能解决你们生病的问题,死在草原也值得!”
“别说这样的话,听说你才二十一岁,好日子还在后面。”
坚持信念的人还有,而且学会了变通,不会为救溺水之人而罔顾自己是个旱鸭子就敢往下跳,不会为了坚持信念拿鸡蛋去砸石头!
草原上出现神医必然会引起赤月王的注意,秦岚峰即便想死也不会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