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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纳塔尔被押下去以后,看管秦使的疏勒兵送来了王源写好的奏表,坦达靡随手让身边的幕僚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问题,便让人给了还守候在外面的秦侍从,让他们带回别馆,以最快的速度送回秦朝。
然后坦达靡下了几道命令。塔纳塔尔只是救走了一个人,却给他带来了好大的麻烦。如果宁琥靡死了,他就是离汗位最近的人,基靡对自己其他的儿子根本不重视,他们并没有什么权利。而他掌握着王族的军队,高付部是肯定会支持他的,而胖顿和休密部落也是很好争取的。就算这两个部落不支持他,只要保持中立,他掌握的王族军队加上高付部的勇士,即使都密和贵霜两部联合起来对付他也算不了什么!
但是宁琥靡还活着!所有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对于还能争取的高付部和休密部,坦达靡派人将他们的亲属看管起来,就算不能让他们站在自己这边,也不能让他们拖后腿。又派人将其他三部的亲属都投入大牢中。
他亲自带人去伊稚靡剩下的五千骑兵的驻地,他本来是想把这五千骑兵收为己用的,那可是疏勒最精锐的骑兵。可是时间紧急,若是短时间不能收服他们,只能忍痛全部绞杀了。
走之前他又派人把王源等人都绑缚起来,他现在并没有太多的人手来看管这三个人,而一但开始全城搜捕,宫中和城里都会非常的混乱。这个时期,他可不相信那些个秦人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别殿里,若是让他们趁乱搞出什么事情就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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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等人被绑在别殿的柱子上以后,都很诧异,按照刚才坦达靡最后的态度,他们不应该受到如此的对待。难道他发现了奏表中的秘密?王源的奏表看起来没什么问题,但却是用了“藏头诗”的形式将真实的情况写了出来。但是如果被发现了,他也不可能只是把他们三人绑起来这么简单。
三人对视一眼,都感觉事情有些蹊跷。
待到夜深人静之时,源旭先试了试能否挣脱绑缚他的绳子,结果发现越用力只能使绳子绑的越紧,疏勒产马又善于驯马,所以绑缚手段也别具一格。源旭悄声对绑的离他最近的陆随道,“陆长史,我的靴子里藏着一个匕首,他们没有搜走,你可否帮我把靴子脱下来,我就可以脱身了。”
陆随一愣,“如何脱靴?”
源旭身着明光铠,又被绑缚在殿柱上,只能竭力将腿撑直,送到陆随嘴边道,“冒犯了。”
陆随看着源旭紧紧绑在腿上的靴子,只是犹豫了一瞬,便伸头张嘴咬向了源旭的靴带,待片刻之后,靴带被咬开,陆随就用嘴衔着源旭的战靴,源旭腿往后一缩,靴子便脱了下来,靴子中藏着的匕首滑落了下来,在地上发出“锵”的一声轻响。
众人静默了几息,发现外面并没有什么动静。源旭就用脚将匕首回踢到自己的手中,两三下便把紧缚自己的绳子割开,挣脱了出来。源旭对仍然被绑缚的二人点点头,便循着偏殿的墙边轻轻挑开窗户挨个探查了一番,发现远处似乎有点点火光,隐隐传来喊杀声。又发现大殿门口只有寥寥两个侍卫守着,两个侍卫正没精打采的发着牢骚,源旭因为是陪嫁官,所以之前在长安也学习过一些疏勒语,他轻轻的靠在门后只断断续续的听到,“倒霉被派到这里”、“不如出去剁几个人头”、“都是塔纳塔尔那个老东西放走了宁琥靡”等等。听了片刻,两个侍卫就靠着柱子休息了。
源旭离开了殿门,轻手轻脚走回来将陆随和王源的绳索也解开,三人聚在一处,源旭就先说了说他刚才探查到的事情。坦达靡前后对他们的态度变化加上源旭所探查的结果,两厢印证,三人皆认为宁琥靡——现存可汗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已经成功逃脱,坦达靡为了稳定局势而大开杀戒,所以也没有更多的人手来看守他们。说到这里,陆源二人都看向了王源,等待他的决定。
王源的品级虽然比陆随和源旭都低,但他是副使,郭誉过世后,三人间便以他为主。
王源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源司马可否趁乱逃出城去?”
源旭颔首,“某将全力以赴。”
“坦达靡连看守我等的人都如此少,我们城外驻扎两千骑兵的营地恐怕也抽不出什么人手来看守。我再写三封信,”王源边说边走到书案边,陆随连忙给王源铺纸研磨,以便他能尽快的写完,“这三封信都让城外的骑兵悄悄送走。一封是将真实情况上奏圣人,若是能将前一份追到换成此份最好。一封是给安西都护,希望他能驰援我等;最后一封是给安西都护麾下的爱将萧朔,他是我的挚友,可当促使安西都护早日行动。”
王源写好三封信之后,又拿出自己随身的玉佩和最后一封信放在一处让源旭一起带走。
源旭在陆随的帮助下将身上沉重的明光铠卸下,露出里面灰色的短打,正好适合夜行,他仔细的将三封信和玉佩收好,又用绳子将王源和陆随松松绑住,这种绑法看起来绑的很结实,可是被缚者只要使用技巧轻轻一挣就可以散开。
然后他将自己的明光铠背对着殿门绑在柱子上,现在是夜间,本来就视线不清,明光铠的大部分又被柱子挡住,外面守着的人只要不走近仔细观察,是不会发现已经少了一个人的。
当源旭做完这些之后,对王源和陆随一拱手,“君当小心,某必快去快回。”说完撑起大殿的后窗,一个鹞子翻身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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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凝晖被瑛珠扶回寝宫后,基靡的尸体已经不见了,寝宫也已经被收拾干净,只有淡淡的血腥味还漂在空气之中。
服侍谢凝晖的宫人们还战战兢兢的,不过至少已经知道要做什么了,服侍谢凝晖盥洗之后,大部分的宫人都退出了寝殿,只余瑛珠带着四个小宫女守在寝殿内。
宫人们一退出,大殿显得空旷起来,宫室中燃烧的烛火都被熄灭,只余四周殿角的四盏宫灯,小宫女站在宫灯旁边,拉长的影子像魑魅魍魉的爪牙。
瑛珠扶着谢凝晖躺下,要将床边的幔帐拉住,谢凝晖一把抓住瑛珠的手道,“不要拉上。”幔帐是深红色的绫纹纱,本来是华贵旖旎的,可是现在谢凝晖却觉得此物仿佛在鲜血中侵泡了一般,让她心中止不住的恶寒。
瑛珠感到谢凝晖抓着她的手还在不停的颤抖,便轻轻的拍了拍谢凝晖的手,跪在床榻边道,“我在这里陪着公主。”
谢凝晖抓着瑛珠的手,感觉心中安稳了一分,又看到瑛珠跪在地上。虽然地上铺着华美的织毯,可还是硬邦邦的,跪时间长了肯定腿疼,便道,“跪在地上多不舒服,床这么大,你上来和我一起吧?”
瑛珠听闻吃了一惊,连忙摇头,“奴婢卑贱之身,不敢与公主同榻。”想到这是临川公主怜惜她,心里一时间有些暖意。
谢凝晖却摇摇头,有些迟疑的说,“你上来和我一起吧,我……我很怕。”
是的,张越越很怕。
自从穿越至今,虽然她早已接受穿越的事实,可是看人和物仍然有在玩角色扮演游戏的感觉。所以之前她心中即使有自己可能成为炮灰公主的隐忧,也却没有达到让她身心俱乱的地步。
可是就在刚才,张越越亲眼目睹基靡、郭誉及很多很多的人被杀,她才真正的、从心底里意识到她是真的要在这个世界中生活下去,而且是随时都有可能被炮灰的生活下去。
从来都没有见过死人的张越越很怕,饶是她“死”过一次两世为人,要不然生活在温室中的她早就被今日的变故刺激的发疯了。
刚才在人前,自有一股热血支持着她,如今独处静室,那深入骨髓的害怕才侵蚀了进来,她好怕,真的好怕。不论是这个陌生的环境,还是险恶的前景。她好想回家,好想妈妈爸爸,好想……
瑛珠见谢凝晖一脸恳切,神色还带着丝楚楚可怜的脆弱,便爬上床榻半躺在谢凝晖的身边。瑛珠虽然只有二十余岁,可是自小见过的死人也不少了,自然没有谢凝晖这样害怕。
谢凝晖依在瑛珠的身边,攀着身边瑛珠温热的身体,鼻端是熟悉的香气。公主自然是日日熏香,瑛珠时时随侍,身上也沾染了几分。谢凝晖便在她穿越之初就一直萦绕在身边的香味中渐渐的睡着了。
瑛珠低头看着几乎缩在她怀中的谢凝晖,她第一次如此接近这样美、这样尊贵的人,然后她听到谢凝晖低低的喊了一声“妈妈”,眼角滑落了一滴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