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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初雪和彩菱私下有联系,这个陈初兰是知道的。但一直都是从屋里的丫鬟们那里听说来的,自己却从未亲自见到过。
她知道彩菱同林姨娘肯定有矛盾,或许林姨娘还曾做过什么对不起彩菱的事情,否则林姨娘不会一直警告她们不许同彩菱亲近,而彩菱,也不会在林姨娘离开京城的那一日,特地跑来同她们说话。
至于是什么矛盾,她根本就猜不着。或许彩菱是把对二夫人的怨气全部发泄到了林姨娘身上吧!
彩菱同她讲了林姨娘的坏话,不过寥寥几句而已,但她相信,在陈初雪那边,彩菱讲的定然不只如此。
陈初雪这四年来虽由林姨娘照顾长大,但因受二夫人压制,心里苦楚颇多,难不保就被彩菱给哄骗了去,把愤恨给转嫁到林姨娘身上。
陈初雪,俨然成了她们身边的定时炸弹。
陈初兰因为前世的职业关系,今生注定对一个孩子讨厌不起来(邱广裕那个先天性反社会人格的恶魔除外)。不过要让她对陈初雪做出无私的关爱,她是做不到的。如今的她生理上又不是成人,为什么要对一个和她抢母爱,而且心思绝对不会单纯的孩子付出真心?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而她又绝非圣人,每当看到林姨娘有好东西先给陈初雪,有困难先给陈初雪解决,她心里岂会舒服?这么多年下来,她能够不哭不闹,谅解她的亲娘,同陈初雪和平相处,就已经做得够好了。
关于彩菱,陈初兰自是有同陈初雪提起的。她明里暗里地提醒:彩菱突从高位掉落自此,必然心有不甘,对她这个人要小心为妙。
而每当陈初兰讲到这个,陈初雪都一副若有所思,听进去了的样子。可是否真的听进去,陈初兰则一点都不敢保证。
现如今,“彩菱好像塞了一小包什么东西给三姑娘。”陈初兰把春桃告诉她的这句话在心里默念了一遍,然后脸上浮出了一个冷笑。
这是打算给她下毒,令她两日后去不得宫中,无法参选公主伴读吗?
陈初雪被彩菱成功地挑拨了吗?
“这个陈初雪,若真有胆子做出什么坏事,那到时候就休怪我无情!”陈初兰心道,同时暗暗地捏了捏拳。
第二日,依旧大晴,艳阳高照。这样的天气,让人在正午饭后便开始思睡昏昏。
陈初兰吃完饭后酣睡了整整半个时辰,才精神气爽地起床了。
这个时候,窗外最后的秋虫正低低轻鸣。微风轻摇芭蕉,悄入屋中,把那香炉里冉冉升起的香气扩散到各个角落。屋内一派宁静与祥和。
去打水的柳芽回来了。婆子帮她提着水,到了大门口后,她接过水壶,将它提了进来。
自从昨日被春桃提醒之后,陈初兰就严格要求她的吃食和用水,必须由最信任的人亲自去取。
而今日,正是由柳芽自己走去开水房,为她带回一壶滚烫的热水。
春桃用了半壶的热水,加上冷水,为陈初兰洗了把脸。然后便开始仔细地为她穿衣打扮起来。
这日下午陈初兰还有功课,因为明天就要进宫,教礼仪的柳嬷嬷便越发得严格起来,单是这着装打扮方面,便是在家里,都不能太过随意。
双丫髻,麻花垂辫。在春桃的一双巧手之下,一个漂亮可爱的小女孩立即就像画中童儿一般跃然而出。
却是在春桃刚刚弄好的时候,陈初雪来了。
一屋子的人都讶异地看向她。
只见这陈初雪也打扮得清清楚楚。既然一直随着陈初兰和陈初燕上课,那么下午的课她自然也是要参加的。她虽然不要进宫,但严格的柳嬷嬷对她的要求也是一样的。
往日上课的前夕,可从未见这陈初雪过来找陈初兰呀!
因为怕了那陈初夏的冷嘲热讽,陈初雪几乎都不主动找陈初兰。毕竟,有陈初兰在的地方,过不了多时,那陈初夏必然出现。
却想不到,今日陈初雪居然来了。
而更令人意外的是,这陈初雪进来的时候居然一脸焦急的模样,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竟然还有些细汗在额上冒了出来。
“三姐姐?”陈初兰不解。
陈初雪有些尴尬,她抬手用袖子轻轻擦了擦额头上的细汗,然后道:“我是过来找四妹妹一同过去上课的。”
“哦。”陈初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显然陈初雪在说谎,可陈初兰不想揭穿她。
真的无法理解今日陈初雪为什么突然跑过来。不过没有关系,反正不过是同路去前边厢房里上课罢了。
春桃继续为陈初兰准备。柳芽则去拿茶叶,想要为陈初兰和陈初雪泡些茶喝。
却是陈初雪开始紧张兮兮地用双眼在屋里扫来扫去,而当她的视线定格在放在洗脸架旁边的那半壶开水时,眼睛陡然睁亮了。
她状似不在意地走了过去,然后故作不小心,突然一脚掀翻了那静静躺在地上的并没有惹到她的半壶开水。
“哎呀!”她尖叫起来,迅速地跳开了,泼出来的热水在地上炸开来,弹起了两寸多高的浪花。幸好,陈初雪跳开得及时,并没有被大面积地溅到。
春桃手中的梳子掉了下来。
陈初兰吓了一大跳,脸色骤白,她看向陈初雪,叫道:“三姐姐,你没事吧!”
柳芽慌乱了:“啊啊,水翻了!水翻了!三姑娘你没被烫到吧?”
滚烫的热水浇下来,那可真是不得了!
只见陈初雪站在翻到的水壶边上,拍着胸脯,惨白着脸蛋,满是后怕地说道:“我、我没事……”
虽听她这样说着,陈初兰,春桃,还有柳芽,还是急急忙忙地跑了过去。
春桃蹲下身来,检查起她的脚。见真的只不过是鞋面上被溅到了几点水花而已,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三姐姐,”陈初兰好半晌才从惊吓中缓过劲来,她说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被泼到了怎么办?真是吓死我了!”
还好没被泼到,不然陈初雪的脚真是要废了!不要说烫伤有多么难治,就算治好了,留下疤痕也是铁板钉钉的事情,一个女孩子,留下可怕的烫伤疤痕,在这个时代,简直就等于判了一半的死刑!
陈初雪显然也被吓得不轻,强露出笑脸想要表示她没事,可这一下,却再也装不出来了。上牙咬着下牙,咯咯咯咯地直打架。
“唉!”最后还是春桃叹了口气,赶忙把陈初雪给扶到了椅子上来。
柳芽带着哭腔:“是我的错,我不该把水壶随地乱放的。”
陈初兰斥责柳芽,道:“那你还呆着干嘛?还不快把地上收拾一下。”
柳芽这才急匆匆地出去,叫外头的小丫鬟去拿抹布了。
而这边,陈初雪歇息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站了起来,对陈初兰说道:“我没事,我没事的。话说……刚才那壶子里的水,四妹妹还没有喝过吧?”
“诶?”陈初兰一愣,继而皱了皱眉头,然后才赶快摇头道,“没喝过呢!”
竟见陈初雪大松了口气的模样,不过这副样子转瞬即逝,显然极不想让人明白她的真实心情,她不好意思地笑道:“你看我,让你们白白打了一壶水。”
陈初兰道:“也没有白打啦,还洗了脸的。”
陈初雪“哦”了一声,便抿嘴笑了笑不再说话了。
这个小小的插曲便就这样过去了。虽说是浪费了点时间,但陈初兰和陈初雪还是按时地赶到了上课地点。当然,在途中,陈初兰和往常一样遇上了前来寻找她的陈初夏。陈初夏见到陈初雪居然走在陈初兰身边,撇了撇嘴,然后便跑过来挽起陈初兰的手,叽叽喳喳开始东南西北地说开了,全然无视陈初雪的存在。
陈初雪可怜兮兮地低下了头。双手绞着垂在胸前的发丝,慢慢前行。
“又在装可怜!”陈初夏在陈初兰耳边轻哼了一声。
陈初兰抬头向陈初雪看去。这一次,心中有些复杂,不知该做如何感想了。
下午的课是陈初兰进宫前的最后一课。
柳嬷嬷最后将陈初兰单独留下来,告知她进宫之后需要记住的注意事项。总结起来,就是绝对不能自己到处乱走,一定要跟着引路宫女,引路太监,听从主持参选比赛的女官的安排。万一有幸见到某位皇子妃子或者公主,千万不要慌张,第一时间跪下,没有得到命令,绝对不能抬头。
陈初兰一一牢牢记在心中。
这最后一次课便就这样过去。
按说明日进宫,今晚回去屋中,应该好好休息才对。
却是陈初兰从柳嬷嬷那里回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柳芽叫过来。
深秋的傍晚,天黑得很快。晚饭还没吃,这外面就暗得只能见到模糊的影子了。
陈初兰的屋里没有点灯。柳芽跪在陈初兰的面前,低着头,好像被渐渐黑下来的天色,给压得没有了一丝生气。
陈初兰不禁就摇了摇头,但口气还是挺硬的:“你确定你今日过去提的热水没有任何问题?”
柳芽声音低低的:“我进去的时候,王婆子已经快把水烧好了,等她一烧好,我就叫她把水舀进壶里。对了,”柳芽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把头抬了起来,且声音突然大了一些:“那烧水的锅那么大,里边的水不单单供应给姑娘呀!常婆子提着水过来我又是一路看着的,哪有可能下什么毒。弄不好……弄不好是那三姑娘故意跑过来故弄玄虚吧!”
站在边上的春桃沉思片刻,后道:“柳芽说的也有道理。若水真被下毒了,唯一可以下毒的机会就是王婆子烧水的时候,可那么一大锅子水,难道都有毒?若水没有被下毒,那只能说三姑娘特地跑来故弄玄虚了。可三姑娘有必要这么做吗?再说了,我看之前三姑娘的那番作为,也不像是作假呀!那壶热水,要是浇在腿上,可真是要命!那么危险的事,她却做了,她难道有神通能保证自己绝对不会有事?想想之前她弄翻水之后的模样,明显一脸后怕,那脸白得呀,就跟墙纸一样。我原道她是不小心弄翻的,可她后来又问姑娘有没有喝那壶里的水,我就明白了,她是以为那水已经被下了毒,特地来阻止姑娘你喝那水的。”
春桃一口气说了一大段后,说完后,还特地看向陈初兰。
陈初兰不觉地沉思起来。春桃用了这个词“以为”,她说陈初雪是以为那水被下了毒,才特地前来把那水给弄翻的。
说实话,陈初兰和春桃一样,直到陈初雪问道“刚才那壶子里的水,四妹妹还没有喝过吧?”,她才恍然明白过来,陈初雪竟是过来阻止她饮用毒水的。
可水真的是被下了毒吗?
或者真如春桃所说,陈初雪以为水已经被下了毒?
如果是这样的话,陈初雪为什么还要过来不顾自己安危把水壶弄翻?
陈初兰思绪有点混乱了。
“唉!”她叹了口气。
“可能三姑娘贿赂了王婆子,叫她在给姑娘的水里下毒吧!而今日她被王婆子骗了,以为王婆子成功了,但却又突然后悔,便急急忙忙赶过来阻止姑娘饮用那水。”春桃说道。
柳芽看着陈初兰,道:“我觉得春桃姐姐分析得很有道理。”
陈初兰微微蹙眉。最后双手抱上脑袋,头疼道:“我该说什么,该说人性本善吗?还是该说三姐姐良心未泯?彩菱给了她一包不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好吧,我们猜测是毒药,那么如果水有毒,就只能是她叫人放的,可她又……”
春桃道:“这就表明三姑娘能够悬崖勒马,她还是看中和姑娘的姐妹情谊的。”
陈初兰半晌都没有说话。
春桃继续道:“毕竟三姑娘这四年来都是我们姨娘带大的。姨娘对她怎么样,她自己还不清楚吗?而姑娘你,有什么事情跟她争过?就算姑娘你跟她没有像跟其他姐妹一样好,但好歹也是吃的用的全部随她的意,有好东西必定想到她,她心情不好你也会去陪她。怎么讲,姑娘你都算仁至义尽了。三姑娘她总算懂得悬崖勒马,此事我们也该就让它过去,就当它没发生过才对。不过……”春桃顿了顿,却接下来话锋一转,“三姑娘这个人很难讲透,毕竟,四年前她亲姨娘没死之前,她是什么样子大家都知道,她亲娘一死,她就立马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变得太快,反而叫人觉得有鬼。依我看……姑娘还是得继续小心她。”
春桃长长的分析,说得有理有据。
柳芽不停地点头。
陈初兰心念颇为复杂。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恩,我明白的。”
春桃很聪明,看人也看得比较透。正如陈初兰一样,她也认为陈初雪四年前一下由飞扬跋扈变作可怜楚楚,其转变之快叫人觉得可怕——一个小小女童,竟有如此心机。谁能保证今后她不会做出什么利已害人之事。
不过今日这事看来……陈初兰看向已然漆黑一片的窗外,喃喃自语道:“三姐姐她……好歹也还是个孩子呀!”
一夜寂寥。
北方的冷风还未吹到。空气里仅仅带着一丝凉意。秋虫一高一和做着最后的嘶叫,伴着虫鸣声,陈初兰辗转反侧好一阵子才睡着。她将陈初雪今日之事抛到脑后,满脑袋都是明日进宫后的预想。每一步该如何走,每一句话给如何说,一遍遍地在脑中演练,直到头有些疼了,才强迫自己什么都不去想,清空脑中的所有,努力入眠。
这一觉便睡到了大天亮。
春桃将她唤醒。
陈初兰一个鲤鱼打挺爬了起来。这关系着她今后命运的一刻终于来临了!
碧云天,晴空万里。
清晨的和风从窗外潜入,吹拂陈初兰的发梢。风带着泥土的芳香,闭上眼睛重重地一个呼吸,顿时心中清坦。
今早,二夫人和柳嬷嬷都来了。
二夫人其实挺重视陈初兰进宫参选安康公主这件事。既然顾三夫人都已经帮陈初兰弄到了这个名额,那便接受这个事实。何况若陈初兰前途似锦了,她儿女将来的发展不也会顺风如意?
柳嬷嬷指示丫鬟们如何给陈初兰打扮。二夫人则在边上看着。
直到最后,陈初兰一袭粉衣白裙站到了大家面前。粉嘟嘟的小脸蛋,大眼睛,长睫毛,红唇白齿,这样的容貌叫人看着就不禁心中喜欢。身段又是纤细娇小的,白白的小手安安静静地置放于身前,一眼看去便知是一个教养极好,从官宦人家走出来的好姑娘。
二夫人瞧着不停地点头。柳嬷嬷也满意地笑了笑,然后亲自拿过珍珠围簪,替陈初兰插上,然后再一次千叮咛万嘱咐地告诉她进宫之后的注意事项。
陈初兰不断点头表示明白了。
马车已经备好,陈初兰从屋里走出来。此去宫中,自家的马车会先将她载到皇城根上,然后由宫里派人出来,用宫轿将她抬进宫去。而自家的丫鬟自是不能跟进宫去的。春桃便只能在进宫之前随行照顾她。
出去院门的时候,陈初雪就站在自己的屋子门口看着她。陈初燕则是大门紧闭,似乎完全不知道陈初兰今日就要进宫一样。
陈初雪无声地看着陈初兰,眼中炙热有如烈火,这是对陈初兰未来之路的企盼?显然她打心里希望能够进宫改变命运的人会是她自己。这一刻,她倒是什么都不隐瞒了。
陈初兰看向她,对上她的眼睛。陈初雪一愣,继而神色暗了暗,然后才嘴角一弯,笑了起来。她给陈初兰做了一个手势,预祝她马到成功。
陈初兰笑了起来。陈初雪眼里并没有懊悔,看来真不枉费这么四年来林姨娘对她这么好。
陈初兰对陈初雪挥了挥手,接着便出门了。
清晨太阳的金光普照大地。到处都是金灿灿的一片。马车在这金色之中,轱噜噜地慢慢前进。长街上黄土扬起,落在后面,掩盖了淡淡的车痕。车子一路向北,绕过几个街区,很快便来到了皇城根下。
远处的皇宫金碧辉煌。从此处恰好可以瞥见无数碧瓦层层的飞檐斗拱,那是一座座宏大庄严的宫殿,在高高的蓝天形成的背景里,犹如一群悬浮在白云之间的琼楼玉宇,美得令人心生敬畏。
陈初兰悄悄地掀开车厢的窗帘,向那里望去,不禁一个深呼吸。
她的心情自是不平静的,紧张情绪也当然有之。
与前世参观已经成为博物院的皇宫不同,此时的皇宫是真正的“禁忌之城”,全国的最高行政与精神的领袖就住在里面。里面的许多人都有着极高的身份,随随便便一句话,都对她这样的小民具有生杀予夺的大权。
闭上眼睛,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而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宫里派出来的轿子已经来了。
此时陈初兰所在的地方已经停满了马车,车夫都已离去。整块地被警戒了起来。来参选的各家小姐们和她们的丫鬟便留在马车里,等待安排。
宫里的轿子一台台地抬了过来。负责接应小姐们的太监高喊了一声:“请诸位小姐们下车——”
这时丫鬟们才先行下去,然后扶着她们各自的小主子们下了自家的马车。
小主子们?别开玩笑了!
陈初兰下了车之后,才明白陈昌浩所说的“愿意参选安康公主伴读的官家小姐们都是存了那样的心思”指的是什么!
一眼扫过去,一块偌大的空地上,估计有近二十个人。而这近二十个人,几乎都是十三岁以上的“大姑娘”,最大的瞧起来至少也有十六七岁了。
春桃是真真正正地愣住了。她哪里听过陈昌浩的话,还以为参选安康公主伴读的女孩子们应该都与自家姑娘差不多岁数,毕竟安康公主才十岁不是?岂料竟会是这样!
于是,这么多的莺莺燕燕之中,居然只有陈初兰一个是符合正常伴读年龄的姑娘!
倒是陈初兰怔了一下便恢复了常态,她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场面,只不过真实情况比她原想的更夸张了一点罢了。
她嘴角轻轻撇了一下,一抹嗤笑浮了上来。难怪当初那个小太监会告诉他们陈家这个小道消息:“贵府的姑娘极有可能入选!”
现在看来,这简直是废话。除了陈初兰这个年龄差不多的参选者,还有谁有入选的资格呀!
竟是那些姑娘或者说那些姑娘的家人很是奇怪,她们的年龄超过安康公主那么多,是哪来的信心来参选,认为安康公主会选她们?
安康公主亲选伴读,这可是皇帝下的旨意,难不成到时候正式选伴读的时候,会有猫腻不成?
想到这里,陈初兰原本放轻松的心便不自觉就提了起来,她的眉头也跟着皱起。
放眼四周,竟发现这些候选的姑娘们全都眼神各异地看着她。有不屑的,有嗤笑的,有不解的,有如临大敌的……
陈初兰的眉头皱得越发得紧了。
近二十顶宫轿在广场上排成两排,一样的大小,一样的装饰,瞧起来颇为壮观。
拿着花名册的太监开始点名,一个个女孩子们按照名单的顺序,仪态端庄地走向那些轿子,上了其中的一个。然后扛轿子的太监们抬起轿身,稳稳当当地朝皇城中央的皇宫走去。
陈初兰的名字在最后一个。
她坐上最后一顶轿子。太监放下轿帘,她便被圈在这个小小的好似盒子一般的空间里了。
知晓无人看见,她还是端端正正地坐着,然后感觉轿身离地,载着她一摇一摆地朝着未知的将来而去。
这样过了许久,轿子才终于停下。那轿帘被掀开,一个宫女圆润润的脸蛋出现,她请陈初兰下轿。下来后才知道,她们已经进入皇宫,到达内宫的墙下了。长长的甬道笔直地通往前方,两边是高高的无法翻越的红色宫墙,而不远的前方,就是进入内宫的偏门。
一个女官站在偌大门边唱名。令陈初兰大吃一惊的是,原以为是这么多个女孩子一同前往某处进行检查的,想不到居然是一个一个的宫女将她们带进去。
不过再一想也觉得颇为正常。毕竟验身这种事,还是很私密的。一个一个分开来倒不会令女孩子们觉得尴尬。
没错,验身。
参选公主的伴读也是需要验身的。柳嬷嬷讲了,虽然作为女童,是无需验别是否处女之身的,不过身上是否有大块胎记,是否有显著疤痕,却必须要经过检查。古人颇为忌讳这个,特别是女孩子,更是不得身有“污迹”,想要去作公主伴读,身上怎能有这些东西?
女孩子们一个个进去了。
陈初兰坏心地想,她们虽是以参选公主伴读名义进宫,但给她们验身的时候是否要验正处女之身?
“济宁漕运使陈大人陈氏之四女陈初兰——”女官终于唱到陈初兰的名字了,果然还是最后一个。
跟随着前方带路的宫女的步子,陈初兰走进了内宫。
宫廷很大。一进去见到的就是弯弯曲曲好几条石道,长廊回转,亭台楼阁。再往远处望,就是好几座只可瞧见琉璃黄瓦的偌大宫殿了。
前方先进来的候选者们正被宫女们从某条石道带往某处。陈初兰看着前面的身影,原想迈步跟过去,却是引领她的宫女给拦住。
只见那个十五六岁左右的宫女捂住嘴轻笑道:“陈小姐不必跟她们同去,你们验身所在的处所不一样。”
“诶?为什么?”陈初兰不解问道。
那个宫女轻轻一跺脚,像是哄小孩一样,说道:“哎呀,你小孩家家的,当然什么都不知道啦!那些小姐们可是大姑娘,她们,她们要去……”她终是没把话说完整,只又添了句,“等陈小姐你长大了就会知道啦!”
陈初兰听她这么一说,愣了一下,继而有些尴尬地笑了。她觉得意外,居然被自己给猜中了,那些女孩子们想必真是要去验正处女之身了。
“陈小姐这边请。”宫女躬身请她朝另外一条石路走去。
陈初兰跟在她的身后。
这位宫女走得匆忙,步伐迈得很大。
陈初兰年纪小,跟得颇为吃力。不过她还是紧紧跟着她,不敢落下。
却是走了许久,都不见这位宫女停下。
路过的房屋不少,但那宫女连瞧都不瞧一眼。而随着路途的深远,周遭的景致变得越来越细致。
陈初兰终于发觉不对劲了。
她心里猛地一跳,停下了脚步,冷汗开始从后背冒出。
“陈小姐?”发现陈初兰没有跟上,那个匆匆赶路的宫女回过身来,不解地看向陈初兰。
陈初兰深吸了口气,问道:“这位姑姑,请问验身之所到底在哪里?”
“这不就快到了吗?”这位宫女说道。
“偏偏我的验身之所要这么远?”现在的陈初兰根本不信。
那位宫女奇怪地看着她:“难道我还骗你不成?”
“难道你没有骗我?!”陈初兰的声音严厉了几分,她说道,“这里的景致,分明就是按照个人喜好布置的!哪像最初刚进内宫的时候,处处都是统一的风格!你这个奸人!究竟要把我带到哪里?!”
被陈初兰这样当面指出,那位宫女的脸色立马变了,她不可置信地上下打量起陈初兰,然后咬了咬牙,便不再装了,只听她说道:“你管我要把你带到哪里,你只要乖乖地跟我走便是了。你小小年纪,没有我的带路,就不怕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走丢吗?你可要知道,皇宫可不是一个能随意到处乱走的地方!”
陈初兰哪里会去理她。
这个宫女虽然一路上七拐八拐,可陈初兰一路用心记着,来时的路她记得一清二楚。
陈初兰一个转身,就朝来路奔去。
“你!”那宫女大怒,飞扑过来就要抓住陈初兰。
陈初兰撒开小腿,跑得飞快。那位宫女追的大汗淋漓。但是,陈初兰毕竟年岁小,哪里跑得过这位宫女。不过多时,陈初兰就被抓住了。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宫女凶相毕露,恶狠狠地说道。
陈初兰朝着她抓住她手臂的手重重地一口咬了下去。
“啊——”惨叫声响起。
接着,陈初兰一脚朝她的小腹狠狠踹去。作为一个女人,这一下真是够她受的。
那个宫女当场就蹲了下来,脸都白了,眼泪飚了出来。她太轻敌了,只想着陈初兰不过一个九岁的孩童罢了,岂料到反应居然这么迅速,而且下手还这么狠。
陈初兰转过身去,继续快跑。
她不喊也不叫,谁知道这个女人要把她带去哪里,而那个地方是否又真的快到了,她若是乱叫,鬼知道会不会有她的同伙扑出来把她给抓住。
“混蛋!”陈初兰边跑边在心里大骂,“才刚进宫居然就有人要对付我!完全没有料到!大意了!混蛋!混蛋!!”
而却是她才没跑几步,一个声音,一个她完全意料不到的声音在不远之处响起。
清雅的少年一声叫唤犹如春天的歌声:“初兰?真的是初兰!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怎么会……”
陈初兰顿时止步,呆立片刻后睁大双眼循声望去。
只见,她的左后方,长廊尽头,一个身穿红底黑边锦衣华服的英俊少年翩翩而立。那位少年……
陈初兰倒抽了一口气。虽三年不见,但她还是一眼认出。他不是那萧玉宸又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