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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瓣是一场盛大的霏雨,如蝶环伺我们,他眼中映着我懵懂的脸,一缕朱砂色的花瓣,恰到好处缀在我眉心,他贴着我耳畔道:“分离数日,你想不想我?”
我咬唇偏开头,连呼吸都小心翼翼,不敢看他。
“是么……”他饶有兴致看着我,解去我遍体的蛛丝,谑笑道:“可是我想得紧啊,阿夙说说,该怎么办呢。”
我弹一弹他的额头,笑盈盈道:“那你要怎么?”
他猛虎扑食般而来,守宫咒响应得很快,一道刺目的白光弹出,他猝不及防弹飞出去,我坐起来冷笑眺望他。
他像一颗皮球滚得老远,半死不活趴在地上,我正怀疑他是不是死了,刚要过去看看,他仰起头吐出草屑,狼狈地爬起来,瞪着我道:“你怎么认出来的?”
我仰起头,“你的确模仿得惟妙惟肖,可他没你这么风骚,也不会这么多把戏,你到底是何方妖孽?”
话音刚落,眼前腾起浓浓青烟,一只八腿条纹绒毛的巨蛛从阴影中爬出,我沿着来路抱头鼠窜,只差哭着喊娘,蛛丝缠住我的脚踝,将我拖回樱树下。
蛛妖少年愤懑道:“好歹我在家族里算最英俊的,你去六界看看,哪里还有比我更丰神俊朗的蛛妖?”
我匍匐在樱花丛中,不敢抬眼,颤抖道:“我……我觉得你要是没有这么多毛毛腿,兴许还顺眼些。”
他粗暴地将我提起来,鄙夷道:“没有八条腿如何保持平衡?多么鬼斧神工的腿,你却不懂得欣赏!”
一重重蛛丝缠绕,他将我吊在树上,拍拍手,眯眼欣赏着自己的杰作,美哒哒道:“前些日跑掉一个侍童没逮住,今日补回来个侍女,就放着暖床好了。”
我焦灼道:“什么侍童?是不是你方才变的那样?”
他坐在藤蔓秋千上,慵懒道:“确实,本来想逮住玩玩,给我做个奴仆,我也好试试断袖的滋味,不过他比你机敏得多,那时我窥了他记忆化作你的模样……”
我紧紧逼视他,心如油煎,他幡然醒悟道:“唔……和你说这么多干嘛,我还是和你讲讲我家里的亲戚罢,待你以后生小蛛,我总是要宴请他们吃满月酒的……”
……先探听完再卸他八条腿,我央求他透露,他露出为难的神情,难以启齿道:“他瞧着那么仪表堂堂,却那么禽兽,不依不饶的,唉呀我难以招架啊,差点半条命葬在他手里,往事不必提,不说了不说了……”
我从脚底到头顶一寸寸石化,如雕塑僵硬。
他扑哧笑道:“瞧你脸色难看的,我本想勾引他吸点精血修为,不承想他那么厉害,识破我的幻术,还逼问我你在何处,我哪里知道,险遭他戮杀……”
我眼眶湿热,哑着嗓音问:“那他现在在哪里?”
蛛妖少年沉吟道:“我也不知……想必被金炎君关起来了罢,不说了,还是跟你说说我的规矩罢,不承想我风流倜傥蛛小爷孤身千年,还有找到媳妇的时候……”
我仰望漆黑的塔顶,竟盼望阿靳来救我,那个比我年幼千年的孩子,垂落眼眸,蛛妖还在滔滔不绝介绍祖宗十八代,活色生香描述他祖父祖母的洞房花烛。
“咳咳……注意尺度。”我偏开头,憋不住打断他。
他意犹未尽咂咂嘴:“那我讲讲我的生活习性……”
悲哀啊悲哀,被个蛛妖擒住,这蛛妖还是个话唠,我努力平复波涛汹涌的心情,旁敲侧击打听金炎阁。
当年他还是一只懵懂可爱的小蛛,全家都被弗吉君端窝抓来,据说他建造金炎阁,四处收集妖精阴魂囤在阁里,派金炎君镇守统领,就是那个金袍无脸鬼。
这并非邪恶兵团,而是海底守墓团,弗吉君的妻子就葬在海底,金炎阁的职责就是守护海底的安宁。所以金炎海的灵异传说很多,附近居民都不敢靠近。
那夜我和主君正好中招,我比主君幸运些,就是被金炎君惊悚的长相和销魂的舞姿吓昏了,那无妄君趁机驱赶主君的魂魄,霸占他的躯体,想脱离金炎阁。
主君是克阴的神司,他一个鬼魂居然成功了,真是匪夷所思,想必他也经过一番内心挣扎,最后不好意思占用我的女身躯壳,只是他为何非要回到阳世呢……
蛛妖嗤笑,细数他这些年的罪行,罄竹难书。
这号称“混世魔王”无妄君真是满阁灿烂妖鬼中的一朵奇葩,自从他入阁以来,动不动就暴起毁塔,闹个天翻地覆海水逆流,金炎君很头疼,也镇压不住他。
阁中所有的妖精阴魂,都被弗吉君抹去记忆,了断前尘,心无挂碍,偏偏他没有记忆,也要为自由抗争,有金炎阁庇护他还能存活,一出阁就是灰飞烟灭……
蛛妖怒红了脸,抱怨道:“冷血薄情,始乱终弃!靠着一张空皮囊,俘获女鬼女妖的芳心,金炎君每回要责罚他,就有强大的后援团替他求情,你说气不气?”
我没见过他的真面目,不过瞧他平时的妆容衣品,想必是个迷倒万千少女的风骚美男,我看着蛛妖少年较真的脸庞,“嗯……很气,不过我没听出始乱终弃。”
他悲愤控诉:“他曾千方百计撩我,说我这双眼睛很灵动,擒获他的心,等我茶饭不思挣扎两日,终于豁出去决心和他断袖,他却将我一蹬,琵琶别抱……”
我顺势端详他的眼睛,漆黑如渊,仿佛似曾相识,却想不起哪里见过,勉强接话道:“哪里来的负心郎,居然舍弃蛛妖界第一美少年,过分!太过分了……”
“战死的冤魂罢了……”蛛妖少年眯起眼,焕发黑曜石的光泽,像深邃的漩涡摄住人心,轻蔑一笑:”被弗吉君保住魂魄不灭,不感恩戴德就罢,还处处作祟。”
“阿夙!阿夙……”是熟悉的呼唤,霎时如春光重临,枯枝抽出新芽,复苏我每一根僵死的神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