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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事发突然,康熙话还来不及问出口,眼前一闪,少年华丽的身影没入殿内,下一刻就提着李明犹如一只飞箭激射而出。
“怎么回事?”康熙的问话再次被打断,保护顾不得解释,丢开李明扶着康熙脚不沾地往外飞去:“阿玛,快!”
廊檐外头一众侍卫目瞪口呆,直愣愣傻站着。
“快走!”何玉柱比较机灵,扶住险些摔倒的李明,还不忘招呼大家跟着一起往外跑,才撒腿,耳后尖锐的风声乍起。
保成张开灵力罩护着康熙如离弦之箭,眨眼不见,何玉柱扶着李明,身后跟着一大帮子人呼啦啦夺命狂奔,饶是如此也不及风势,侍卫纷纷运气稳住身子,猝不及防下还是连呛了好几口冷风,身手略差些的更是靠着相互拉扯才没被吹跑。
直跑到祥旭门才停了下来,保成回头一眼就觉心惊肉跳,狂风肆虐,枝桠飞舞,气流肉眼可见正以毓庆宫正殿为中心扩散收缩,犹如一个吞噬一切的巨大漩涡夹带给人灭顶的恐惧,狂奔在前的众人就如巨兽嘴边的口粮,甚至,还能隐隐看到有宫人被气流吞没,只余惊恐的尖叫。
李明跌跌撞撞任由何玉柱拖拽着跑在人群中间,时不时有人扶他们一把,脑子还是糊的,大家停下脚步时还反应不过来,幸亏侍卫眼明手快扶稳了他,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胸口就像有把火在烧,扒拉着同样说不出话来的何玉柱,勉强没有瘫软在地,他可是文官,回京后更是养尊处优,何曾这样狼狈过。
侍卫们都是一脸掩饰不住的惊惶,虽谨记职责、错落有序的将皇上和太子牢牢护住,每个人眼底都是仓皇骇然。
大殿上空阴云密布,白色近乎透明的漩涡急速旋连接天地,风声呼啸还夹着隐隐的尖叫声传出,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了一句:“天生异象……”
天生异象必有妖孽,几乎人人都知道下一句,然而这是皇宫,且皇帝太子就在一旁站着,说话的侍卫刚一开口就被身边的人狠捅了下,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顿时脸色煞白,觑了眼侍卫环绕中央的帝王,没有发觉任何异样,心口一松,再也不敢开口。
康熙薄唇紧抿盯着那道漩涡,心下掀起惊涛骇浪,灰暗的天色笼罩下神情显得尤为冷峻,半响闭了闭眼,侧头低声问:“保成,是皇后?”
保成正自心焦,闻言瞳孔一缩,扶着康熙胳膊的手下意识收紧,灵力张起的保护罩隔绝了气流,阿玛应该没听到那侍卫的话,可这种种就发生在他眼皮底下,何须旁人说明。
胳膊上这点力道对康熙不算什么,视线紧锁在儿子稚气犹存的小脸上,见他奔跑而红通通的小脸一下子失了血色,眸光暗沉,以前可以默许他保留他们母子的小秘密,因为皇后娇弱和他的私情,从小教养的太子更是知之甚深,都是他绝对信任的,可在这般天象面前,帝王天性,便再也无法忍耐。
沉重的压迫感扑面而来,防护罩无力支撑散去,保成哆嗦了下,嘴唇抖了抖:“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额娘,阿玛,您……”
他生来就被康熙捧在手心里,就算康熙偶尔动怒,往往也都是作父亲的率先示好,刚刚参政时有朝臣欺他年幼轻慢他,他直接上鞭子鞭笞,康熙也从不觉他有错,太皇太后隐晦提醒过他,可他从不放在心上,这还是他头一次直面帝王威势,首次体会到在他面前的人是掌控这整个大清的皇帝,而不仅仅是他的阿玛!
宝贝儿子眼圈泛红,往常顾盼生辉的眸子里流露出的无措惊惶和哀求,康熙心一疼,气势顿时收敛,下意识抬手就想安抚他,想摸摸他脑袋叫他不要拍,又缩了回来,手最后放在他略显单薄的肩膀上,语气已经软了下来;“你先告诉朕,你额娘在里头,可会有危险?”
“我真的不知道,阿玛,我好担心额娘。”保成吸了吸鼻子,低垂下小脑袋,少年略显消瘦的身子好像很害怕似的往他怀里靠了靠,更显得可怜,哪有半分意气风发的太子风范。
康熙明知他此刻可怜兮兮的模样半真半假,还是忍不住心疼,强压下心底躁动不安,仰头看了看漩涡,低声喃喃:“既是皇后引发的,会无碍吧。”
李明这会已经缓过劲来,直起身子看向明显里面已经乱作一团的毓庆宫,眉头皱得死紧,喃喃自语:“这是龙卷风?怎么这么奇怪……”
“哪里奇怪?”
暗含威仪的问话吓了他一跳,扭头就见康熙面无表情看过来,刚要回话,余光撞上紧贴在康熙身边少年太子那蕴含警告的漂亮凤眸,心头猛跳,脑子里闪过先前殿内突兀的大屏风,床帏紧闭的大床,昏睡的皇后,还有太子突如其来有些匪夷所思的轻身功夫,往日里一幕幕蜂拥而至,心头顿时敞亮,原来如此!竟然如此!
“李爱卿?”康熙嗓音微抬,何玉柱忙戳了李明一下,这李大人平日里不着调也就罢了,在皇上面前还走神,嫌现在不够乱的啊。
李明皮一紧,忙恭顺垂眸,快速理了下纷乱的思绪,口气极力保持:“启禀皇上,这气旋连天接地与传说中龙卷风极为相似,然而微臣听说龙卷风是边旋转边迁移的气旋,若在海上,犹如“龙吸水”,如果在陆上,那风力几乎能席卷房屋、树木等范围里的所有物事,至少毓庆宫里的宫人定然难逃被卷走的厄运,这龙卷风只是看起来气势大而已……”
说着说着,彻底冷静了下来,天生上翘的唇角使得整个人看起来轻松极了,表露在注意这边的众人眼中,顿时觉得这骇人的风势好像是不怎么样,至少只听得毓庆宫里有惊叫声,可谁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被卷上天去。
“李明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皇阿玛,想不到他对天象也有研究呢,您果然慧眼识珠!”保成嘴角抑制不住上扬,。
康熙神色缓和下来,侍卫见状忙纷纷附和,见多识广的更有将前些年两广曾经发生的龙卷风举例对照,先前脱口‘异象’的那人更是上前启奏,笃定道:“俗话说,天生异象定有所指,奴才以为,这能席卷一切的龙卷风到得紫禁城就变得这般温和,定是吉兆!”
“哦,是吉兆?”康熙闻言眯了眯眼。
“微臣以为是!”
“奴才也这样认为!”
……
明明之前还大难临头的样子呢,头顶这可怖漩涡还在呢,虽说没有人被卷上天去,也可见一些小件物事在那漩涡中狂舞,这帮人突然得了睁眼瞎吧,说得这旋风变成和煦春风了不成?李明嘴角抽了抽,正腹诽,就听康熙淡声问:“既是吉兆,李爱卿,依你看,这龙卷风大概多久会消散呢?”
这可真是飞来横祸,李明恨恨咬牙,耳边一道声音细细响起:“就说快了”。
传音入密!李明一呆,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答话:“快了!”
康熙愕然,保成也愣住了,随即朝大殿上方看去,尖锐的风啸声转而变得低缓,众人瞩目之下,漩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收缩直至消失,不由面面相觑。
何玉柱一声惊呼:“呀,下雪了!”
微微抬手,细密的雪珠融化的湿迹很快被干燥的手心蒸干,地面渐湿,雪珠很快变成雪花在半空中飘旋而下,今冬的第一场雪竟然在这时飘飘扬扬飞洒而下,一扫先前暗沉的天色,雪花像洁白的花瓣,旋转着,漫天飞舞。
李明得意一笑:“嘿,这可是润雪兆丰年啊!”
才开始下,谁能知道这雪会下多大多久,然而这话就像一声口令,所有人动作一致跪地山呼万岁,倒把正得意着的李明唬了一跳,慢半拍跟着跪下。
从异象起至天降大雪不到半盏茶的功夫,然而这般大的动静早惊动了整个紫禁城,前朝后宫明里暗里都派了人前往打探,然而异象消失的太快,未及议论,祥瑞之说已经开始流传,及至后来各地均有雨雪,两湖旱情有望缓解,再有钦天监佐证,祥瑞更是成了定论。
然而当事人心里有数,康熙心知此事遮掩不住,孝庄听闻后只怕更是忌讳,此刻他分身乏术,只能先对他回宫一事下了封口令,毓庆宫里三层外三层守卫森严,不得随意出入,好在漩涡中心的宫人虽然受惊不浅,但能在寝殿职守的本就是心腹,倒也不担心会有不利太子的传闻;
吩咐保成继续善后,他只身进了内殿,宫人已经打扫一遍,不再是之前狂风肆虐后的疮痍,只不过所有精致奢华的摆件器具已被清扫一空,殿内显得空荡荡的,凝视那张奇迹般完好的床榻,康熙心头说不清的复杂。
床帏自动缓缓挂起,熟悉的淡漠身影静静盘坐着,微阖的双眸慢慢张开,无波无谰的黑色眼眸没有一丝暖意,就如最初那几年,更添了几分飘忽,明明近在咫尺,触手可及。
冰凝回望他,眸子里什么都没有映入其中,她神魂已然解封,排斥之力加剧,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保成的事必须立即解决。
刚要开口,康熙已经如同以往一样眉眼温和含笑走近前去,将丢在床榻一角的绒毯给她披上,柔声道:“你刚醒来,别着凉,外头下雪了呢!”
冰凝气势一窒,身子被揽进宽厚的怀里,鼻端气息微凉,听他念叨的声音不可思议的温柔:“我罚了保成,你一直在清溪书屋都不出面,还以为你也觉得保成该受点教训呢,怎知你也这般冲动,知不知道我接到保成传书,说你回了宫又昏迷不醒有多担心?!”
想起接信时的恐慌,声音微颤,顿了顿,才低声嘀咕道:“你们母子情深,就我是外人不成?难道我就不疼保成吗?他那些话就如拿刀子戳我心,还不性我出出气,从他出生我就把他捧在手心里,这几年更是殚精竭虑为他筹谋,就怕……”
冰凝被抱得死紧,耳边温热的吐息更是让她浑身不适,忍不住抬手就要一把推开,目光落在他满是委屈的憔悴面孔上,此时哪还有出征时她神识所见的恢弘霸气,康熙在她面前从不摆帝王架势,可也不会这般示弱,眉头不由皱紧。
康熙被她瞧得脸一热,轻咳了声,别过脸去,又飞快回头,动作带了几分毛躁,直接把人塞进被子里,气急败坏嚷道:“你们母子存心来克我的,既然已经没事了,我得回畅春园,老祖宗还等着呢。”
说罢,不等冰凝开口,脚步生风没入地道口,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
殿内陷入安静的冷寂,保成在外探进来个小脑袋,左右看了下一目了然的大殿,困惑的眨了眨眼,随即闪身入殿:“阿玛呢?额娘,您又把他气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