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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寒,你可知错?”
因着时辰还早的缘故,主院里没什么人,管家把齐遥清带进了正厅坐下,说了句“王爷随后就到”便消失了。偌大的正厅里只剩下主仆三人,齐遥清脸上染上一层冰霜,再没了往日的温和,严肃的问梦寒。
梦寒此刻也知道刚刚自己在园子里一时失态,弄不好可能会给齐遥清惹来一身麻烦,所以这会儿也不替自己分辨,直挺挺的跪在齐遥清身前,垂着头道:“少爷,奴婢知错。”
“错在何处?”
“奴婢不该不分事宜在园中失态,为少爷惹了麻烦。”
“还有呢?”
“奴婢……不该罔顾少爷意思,将早上听来的事瞒着少爷……”
“哼,你还知道这是罔顾我的意思?”齐遥清冷哼一声,“那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能让你都紧张成这样!”
见齐遥清发怒,梦寒终于不再隐瞒,一边掉着泪一边说起了清早她去打水时听来的事。
原来魏延曦昨夜离开新房后并未独自回院,而是大张旗鼓的去了新纳的侧夫人薛含雪院里。
薛含雪是什么人?她是吏部尚书薛和贵最宝贝的嫡女,容貌家世都是极好的,小魏延曦两岁,更是倾心于魏延曦多年,非雍王不嫁。奈何雍王殿下二十年来连个妾都没纳过,所以她一直执拗的待字闺中,可把她爹娘给愁坏了。
谁知这次雍王大婚,魏延曦不仅依照圣旨娶了正王妃,更私下里向尚书大人讨他的宝贝女儿为侧夫人。薛大人一听这感情好啊,虽然当的是妾,可不管怎么说这都是雍王府的妾,又岂是一般人家能比的?再者说,这样一来自己女儿总算得偿所愿了不是?女儿嫁出去了,自己和夫人也能省心了。于是没有犹豫,尚书大人立刻答应了这门亲事。
听到这里你可能觉得还没什么,毕竟身为阑朝赫赫有名的雍王爷,除了王妃之外再娶个侧夫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假如在娶王妃的时候只纳一门侧室也就算了,事实上魏延曦不止抬了薛含雪进门,更把工部侍郎吴孝光的庶女吴染月和醉风楼头牌玲珑都抬进了门,一个封为侍妾,另一个封为姬妾。
吴染月倒是个好相与的,她爹吴启穹是个老实本分、踏踏实实的人,所以连带着她也从小养成了沉静内敛、不爱招惹是非的性子。她为侍妾倒也没什么,至少该有的礼数规矩一点都不会少。
可那玲珑姑娘就不一样了。她在醉风楼时就是个有名的,早年不仅容貌妍丽,连才情都是京都数一数二的,京都上下不知道有多少贵家公子心甘情愿的拜倒在她石榴裙下。
谁知人家玲珑姑娘心高气傲,对那些世家贵族的纨绔子弟丝毫也不上心,更曾扬言今世不嫁便罢,要嫁就嫁能文能武的大将军。
能文能武的大将军是谁?魏延曦自然当仁不让。
于是,在齐遥清进门的同时,雍王的后院一下子就多了三个女人。一个大家闺秀,一个小家碧玉,还有一个出身青楼楚馆,各不相一。而魏延曦更是看都不看齐遥清一眼,新婚之夜便给薛含雪长足了脸。在梦寒看来,雍王这么做摆明了是在给王妃难堪!
齐遥清听梦寒哭着说完这些,脸紧绷着,久久没有出声。梦琪也一脸苍白的站在一旁,张了张口,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整个室内安静的就只剩下梦寒一人压抑的抽泣声,听着让人揪心不已。
齐遥清此时也不知做何感想。魏延曦会对他百般刁难这件事他早在嫁进王府之前就已经猜到了,所以对于他昨夜的做法也没什么惊讶。只是假如真按梦寒所说,魏延曦前脚刚离开成婚的新房,后脚便去新纳的侧夫人院里过了一夜,那这就不是单纯的刁难而是欺辱了。
他身为雍王正妃,王爷却在大婚之夜宿在了别的女人房中,说出去会有人信吗?纵使他是男儿身也受不起这般欺辱。
当然,又或许正因他是男儿身,才不得不受这种屈辱。
“好了,别哭了。”不知过了多久,齐遥清终于率先打破这份诡异的沉默。他面色稍稍松动了些,抬手示意梦寒起来。
“少爷……”梦寒哽咽着唤了声,倔强的跪在地上不动,“奴婢不懂,少爷并没有对不起王爷,王爷他……他为何要这般对少爷!”
梦寒说的悲怆,她始终想不明白,少爷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个人,被皇后和老爷硬逼着嫁进雍王府也就罢了,怎么如今连雍王都要这么对他!
既然他们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那当初雍王为何还要答应这门亲事?此举折了少爷的羽翼不说,如今更是让他连身为一个王妃应有的尊严都没有,他魏延曦难道心中就不觉得有愧吗!
不得不说梦寒还是单纯了些,天真的以为皇家的亲事只要雍王不愿就可以不娶,殊不知正因是皇家的亲事才更没有回旋的余地。
梦寒虽然不清楚皇家的弯弯绕可齐遥清却再清楚不过,所以他即便心中气恼却也没有怪魏延曦。朱耀紫以前不是说过吗,魏延曦早就心有所属那是全京都人都知道的事,他二十年不娶可到头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不仅伊人没娶到还迎了个男妻进门,会怨恨自己也无可厚非。
“王爷……应该有他自己的考虑吧。”齐遥清摇摇头,终究还是吐出这么一句。
“可是……”
“没什么可是。”不等梦寒说完,齐遥清就打断道:“你们两个都给我记住,这里是雍王府,不是清水苑,王爷也不是你们能随便议论的人,若以后再让我听到你们说这些闲言碎语就给我收拾东西回国公府!”
齐遥清此刻的脸色并不好看,他忽然发现,直到现在魏延曦都没来主院,而且正厅里连个下人都没有,就任由他们主仆三人在这儿坐着说话,这太不寻常了!
就刚刚一路上的情况来看,雍王府绝对不是个连主院里的下人都请不起的地方。今晨之事很有可能是个陷阱,魏延曦指不准想借梦寒的口故意诱他犯错,好以此为由再来个下马威。说不好就连他本人都正躲在什么地方密切注意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齐遥清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确定的确是一个人都没有,这才将目光锁定在情绪仍有些激动的梦寒身上。
少做少错,多做多错,以梦寒与梦琪现在的修为来看,想要在王府里生存还是远远不够的,既然如此还是先让她们躲在自己身后,能护一时是一时吧。倘若真有连自己都护不了她们的那一日……齐遥清闭了闭眼,那便……让腰子好好照顾她们俩吧,也不枉跟了自己一场。
打定主意,齐遥清没有再犹豫,疲倦的摆了摆手道:“好了,今日既然是入宫,你们也就不必跟我去了,回院里候着吧。”
梦寒一听这话倏的抬起头,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齐遥清:“少……少爷?”
眼看着梦寒又要哭出来了,齐遥清赶忙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宫中人多口杂,我连自己都顾不过来,就更别提你们两个了。与其去了让我分心,倒不如留在王府里,替我守好院子。”
直到齐遥清这样说,两人这才放心些——原来少爷不是不要自己了。不过放心之余她们又不免为齐遥清担忧起来,担忧他一人能否应付宫中那位。
“可是少爷,皇后娘娘那儿……”梦琪欲言又止,但她的意思齐遥清又岂会听不明白?
“莫要担心。”齐遥清颔首示意她放心,“再怎么说都是明面上的长姐,不会太为难我的。”
齐遥清又简单嘱咐了几句便赶她们回去,然后自己一个人静静坐在偌大正厅中等着看雍王殿下接下来的招。
“咦,王妃怎么还在这儿坐着呀?”
梦寒和梦琪刚走没多久,先前匆匆离开的管家就去而复返了,脚还没跨进门就惊讶的问齐遥清。
齐遥清兀自垂眼抿了口清茶,并未答话。
看他这样淡定,管家倒有些不淡定了。他尴尬的抓了抓脑袋,一脸讪笑道:“那个……王妃,时辰也不早了,王爷先前已经骑马出发了,您看……您是不是也……”
“那便走吧。”
齐遥清没问魏延曦为什么要独自先走,也没问为何自己贵为王妃,却在坐了这么久之后连早膳都没用上一口就要赶着入宫,直接起身朝门外走去。
“对了,”谁知刚走了两步,齐遥清忽然停下来,偏过头看向管家,唇角浮现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问他:“不知我该如何进宫,可要自己从王府走过去?”
管家被他问的一愣,赶忙垂首道:“不,这怎么会呢,门口候着您将乘坐的马车,王妃请。”
“嗯,那再好不过。”齐遥清笑意不减,衣袖一甩便朝大门走去,只剩下管家一人盯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这个王妃……好像也没有传言中的那么无能……
其实齐遥清是这样想的:虽然占了王妃的名头,魏延曦心有不满可以理解,但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受害者啊,他也不愿就这么嫁入雍王府与仕途无缘。既然雍王殿下不愿意好好相处那便罢了吧,左右自己也没欠魏延曦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见招拆招就是了。